第二天早晨幾乎寢室的每個人都感到選王曉清當室長是自己一生中做出的最英明的決策。
徐眉被門口的聲音驚醒，王曉清每只手都拎著兩個熱水瓶，大約是東西太多，不小心踫了一下門，所以把徐眉吵醒了，王曉清不好意思地沖徐眉笑了一下。
徐眉看看表，已經七點了，于是從上鋪上滑了下來，到廁所去了。等徐眉回來的時候除了吳懿芝以外全都起來了。王曉清正輕輕地搖晃著吳懿芝那只耷拉在床邊的手，吳懿芝正在半夢半醒中哼哼。趙廣榮在疊毛巾被，何暢正沖著對面那個空空的書架愣，田菱正在洗臉。
等田菱洗好臉抬起頭來的時候，徐眉被嚇了一大跳。昨天的田菱濃妝艷抹雖然俗不可耐，但是不施脂粉的田菱只好用「沒法看」來形容。那張臉的底色與王曉清有得一拼，並且兩眼浮腫，眼袋大得嚇人，看起來王曉清要稱她大姐才對。再加上上了過多膠的頭被田菱在床上拱得不是一般地亂，徐眉覺得上次勸剛燙了爆炸頭的小張晚上不要出去嚇人真的是自己沒見識，太過分了，今天大清早田菱就讓徐眉開了眼界，徐眉大白天就被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只見田菱用王曉清打來的熱水澆在毛巾上，把熱毛巾又包在了頭上，然後開始化妝。只見她用若干種霜霜液液的在臉上涂涂抹抹，又揚起眉毛、垂下眼瞼、鼓起腮幫、撅起嘴唇在臉上描描畫畫以後，那張臉就在徐眉的眼皮底下魔術般地變了模樣。徐眉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氣，在這同時徐眉感到還有其他人在身後出氣，回頭一看原來都在看田菱化妝。與徐眉含蓄的偷看相比，吳懿芝從上鋪伸長了脖子，一副恨不得撲到田菱臉上去看個究竟的模樣。王曉清仍然拉著吳懿芝的手，這回好像不是要把她拉下床來，這回好像是怕她身子探出得太多，怕她失去重心從床上掉下來摔死。
等田菱把頭上的毛巾取下來的時候，頭已經不是那麼可怕地支愣著了。田菱把頭用一把大齒的梳子梳理整齊後在腦後擰螺絲一般地擰了幾個圈，又用幾個卡子固定起來。
「現在看上去總算是有個人樣了。」徐眉暗想。徐眉雖然不太喜歡她俗艷的模樣，但也不得不承認現在這種樣子總比早晨那副嚇人的模樣好得多了，原來難看和嚇人是有本質區別的。若是沒有今天的經驗，估計徐眉或許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這兩個詞的微妙差別。
田菱打扮完畢回過頭來，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輕啟朱唇道︰「怎麼？」
「田姐什麼時候教教我化妝？」徐眉趕緊開口為所有人打圓場。都這麼眼巴巴地看著人家，徐眉實很不好意思也怕田菱不好意思。
「有機會吧。」田菱有點不屑地揚了揚眉毛。
看著田菱冷若冰霜的臉，徐眉想起昨晚和吳懿芝散步回來的時候正看見田菱在下面小賣部打電話，甜得膩的聲音，扭股糖一般地扭動著已經不再縴細的腰肢，好似恨不得要從電話線里爬過去，鑽進對方懷里一般。徐眉憑直覺知道，電話那端是個男人，並且決不是下午見到的那個男人。開車送田菱來的那個男人田菱用對奴才一般的口氣打了他，徐眉估計他和田菱也不是一般關系。因為稍微有一點教養的女人無論是撒嬌、輕蔑、央求甚至咆哮都不會對著關系很淺的男人的，關系越淺女人越會用禮貌來掩飾自己的真性情。這也是有的丈夫怎麼都想不明白，妻子為什麼對誰都很溫柔，偏偏對自己大呼小叫的。他們不明白那柔情似水的只不過是女人的面具而已，誰又能總是帶著面具上床呢？
「七點半了！」王曉清驚呼。雖然分唄不是很高，但與她平時說話的聲音相比足以振聾聵了。
大家立時忙作一團，換衣服、拿書、拿飯盆、換鞋子，然後沖出門去，王曉清走在最後把門鎖好。
徐眉和吳懿芝在門口等著她，在王曉清鎖門的那一瞬間徐眉看著她暗想︰「年輕時她一定不難看，這麼一個可人兒怎麼會蹉跎到三十好幾還雲英未嫁呢？」
三個人一起往對面的食堂走去。
「徐眉，你的衣服真好看。」吳懿芝現了新大6一樣。
徐眉上身穿了件手工鉤織的淡青色上衣，一朵朵精致細密的小花層層疊疊，越顯得徐眉肌膚如玉。下面是一條白麻紗的裙子，原來徐眉昨天看起來是穿了件連衣裙，卻原來是可以分開的。
王曉清也來了興趣，盯著徐眉的裙子看，嘴里念念叨叨︰「我昨天怎麼就沒看出來衣服和裙子是可以分開的呢？」
「我這套白衣服是自己做的，把衣服穿在裙子里像連衣裙，把衣服穿在裙子外面是套裙。」
「我的天！你連衣服都會做？我連被子都不會縫。」吳懿芝邊說邊看看徐眉得手，又看看自己的手，好像試圖要看出這兩雙手到底有什麼區別一樣。
王曉清也湊趣地對徐眉道︰「哪天教教我這件衣服怎麼鉤的，我也喜歡鉤東西，不過你這件衣服我看都看不懂。」
「你想學什麼時候都行。」徐眉痛痛快快地道，想起學英語的事，又加上一句︰
三個人到食堂的時候看到趙廣榮、何暢、田菱三個人竟然坐在一起，看到食堂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徐眉估計她們實在是因為不好意思不坐在一起所以才坐在一起的。人有的時候挺奇怪，距離不是屏障，沒有距離的時候倒是屏障，親密有的時候是為了掩飾疏離。
等徐眉等幾個人把早餐買回來的時候趙廣榮已經吃完先走了，何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稀飯，一點食欲也沒有的樣子，田菱一邊吃一邊抱怨，好像不抱怨就無以顯示她過人的品味，一臉這個大學處處都配不上她的模樣。
吳懿芝一邊嚷嚷著「餓死了」一邊風卷殘雲一般地把四個包子一碗稀飯一掃而光。王曉清的吃相與徐眉估計的一樣，文文雅雅不緊不慢。徐眉吃了兩個包子，並把稀飯喝得一滴不剩。其實稀飯喝到一半的時候徐眉就覺得吃飽了，但徐家的家規已經深入到了徐眉的骨頭和血液中，沒有爸爸媽媽看著徐眉也不會「糟蹋糧食」。像何暢和田菱那樣最後把剩下的包子稀飯都扔到泔水缸里這種在別人看來平平常常的事，徐家的家教是不允許的。
五個人洗完碗各自裝在網兜里一起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