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軒謠一邊瘋狂地向西界關後營回退一邊抒詩人般敏感的哲思時晉印熾正勒著馬沖向西華漫山遍野而來的步兵陣。
「听我的蘆哨」他在沖鋒前撂下最後一句話「讓他們看看王域的血性。」
話還是靜靜的聲線雖低卻還是瀝著一絲稚氣沒有山風說不準還听不到。背後黑甲的戰士雖然還在狐疑但在听到一瞬還是覺得也許是時候做一回英雄了。所以每個人都決定用生命來作一場豪賭。
西華軍的步伐穩健陣勢強勁如山雖然還沒有冒出頭來但已把那種沉悶壓在突騎胸口。當先的竟是青勁的精銳長棘營。他們端著足有三丈長的白穗大槍雪亮的槍尖直指著躁進的來人。每個長棘營兵士之間都連綴著鎖鏈鎖鏈之間帶有突刺這樣七百人就組成了一道會移動的堡壘。在他們背後長弓步射緊緊跟進兩翼有游俠勒著馬邁著細碎的步子偶爾濺起黑草下的黑鈣土。
幽千葉嘴邊浮起一絲狡黠的笑意。「來了。」
不過下一秒他的臉色又變了。他看到一條細細的黑色鋒線瘋狂地向長棘營當頭奔突而去在觸到槍尖的一瞬勒馬回轉齊齊退後。唐沐深把他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那匹白馬是……」
幽千葉皺了皺眉頭抬手道︰「再等等!」
晉印熾領著五百騎如潮水一般拍打在長棘的槍口上每一次都徒勞地在七百人的陣營前丟下十來具尸體。但他似乎樂此不疲策著白馬全突進又猛然勒韁後撤始終將鋒線控制在兩翼的輕騎射射程之外。他們懼怕的只是後撤時空出來的脊背長弓盡可以大剌剌地射過去。所以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把盾甲護在後心勒著狂突的駿馬在戰場上馳騁。
感覺到那些箭陣可以威脅到他們的時間越來越短晉印熾就吹響了既定的蘆哨。四個百人隊猛然勒韁往兩頭扭開就像兩匹越開的瀑布。馬匹的肌肉如同流水般翻滾著蹄子騰起黃色的煙塵以驚人的度兜向西華的兩翼。因為他們的示弱長棘營之前都在飛快地壓進可是長弓步射卻要仰仗身後陌刀手的保護不敢貿貿然跟進。于是當眾就空出了一道三步左右的縫隙。當晉印熾看到凝結在黑草上的白霜中露出一線黑色的草地他烏金色的眼里閃過一道冷光——只要有地方可以讓他的騎兵下腳他就有辦法把長棘營一舉殲滅。
那些跳騰決蕩的駿馬帶著顛沛莫御的力量突向兩翼前陣迅突破一道口子後卻混不戀戰。
于是那些黑甲的騎手像匕般插入長棘營和長弓步射之間的空隙。而射手們不敢、也不能開弓只能隱入其後的陌刀手陣型中。因為他們與對手離得太近貿貿然引弦也只會傷到自己人。
晉印熾領著毛老三的百人隊卻沒有向兩翼突進他們只是回馬沖刺像任何一次降攻。無匹的力量就帶著這群亡命之徒正面像長棘營沖去。在觸到槍尖的一瞬他們沒有像過去一樣扭頭反而勒韁騰空重重地撞翻鐵牆中央更有甚者流鴻般越過了長棘營的頭頂。二分之一的人被長槍刺穿但是沖進陣後的人卻在落地的一瞬捉刀猛劈長棘營當中出現了一個潰口。
一怔忪間扭結成的陣型拖住了他們轉身的度。兩翼突進的騎手們將手里的長刀遞出借住駿馬的蠻力奔馳著劃過他們的脖頸瞬間斬落下七百個高傲的頭顱。
這個傳說中危險的騎兵殺手陣營被他們自己的驕傲拖累了或許這個建國以來一直沒有變更過的傳說已經腐朽得千瘡百孔。
因為被鐵鎖突刺包圍的他們無法轉身。一旦到了戰場只進不退。
晉印熾靜靜地立在陣前沒有動他看著長棘營倒下面前是蟻群般密集的陌刀手。山 上赤火麒麟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策動了胯下神駿吹著蘆哨在下一瞬向著右翼絕塵而去。如他一般所有的黑甲騎手都避開了陌刀手的鋒芒也並不因暴雨飛蝗般的箭陣拖累了身形。他們如狂風般飆過陣前襲向右翼。
只要右翼稍微戀戰地向前一聳動露出陣後的一個空隙他們就可以殺進中軍。
那時候誰都不會以為生擒西華王是一句蠢話了。
————————————————————————————————————
汾安國曄晴城郊外正對著沃雪原的山隘口。
北堂氏的紫金風王旗在夜風中招展對著雲夢澤旁的狹道。
王旗下立著兩個人。一個個子很高沉重的大風氅蓋不住其下飛揚的衣袂淡棕色的瞳仁里是蠻不在乎的散漫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在他的身旁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握著佩劍緊張地擺弄著銀絲劍鏈。他的臉上蓋著風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的背脊相當寬闊欣長的腰身蓄滿了瞬剎而的力量。
他們的背後三萬將士依山控野地列陣。只要一聲號令沃雪原中的僵持就會被打破。
高個子男人看了看天色背著手閑閑地說︰「西華那里要打起來了呢。」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不是」他偏頭嬉笑著看了眼表弟——他對表弟現在的這個樣子還是有些陌生。但旋即便頗浮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總他媽覺得大地不是圓的。」他頓了頓嬉笑地說︰「我觀測了很久這片大地無限延伸。至于星辰是不是圍繞著大地東升西落我就不知道了。」
「真不浪漫。我無法接受大地和我早晨吃的餅子一樣四四方方。」
「哦」高個子男人不咸不淡地應了聲似乎對表弟的回答很不滿意。「難道你覺得大地長得像麻球很浪漫嗎?我的意思是——」
「有區別嗎?」
「沒有。」高個子男人搖搖頭。
這兩個人湊到一起除了無厘頭就是沉默。
過了一個對時風帽男重又打破了寂靜。「你說……皇儲妃真得是老四?」
「我穿過來都十五年了才等到你們……你說這世道怎麼這麼不公平?不都是一個姥姥嘛?我是大哥就要我先來預熱預熱?」披風男憤憤道。「她叫楚軒謠今年五月落過水失過憶不是老四我把頭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那完了那啥那啥皇帝把她帶去西界關了。」
披風男眼里閃過一絲恨意這麼多年的歷練讓他有了不一般深沉的心思。但是一提到他的難兄難弟們還是眼淚嘩嘩地。「丫的老四如果沒從西界關活著回來他這個皇帝也別想做穩當!我他媽第一個造反……不過在此之前」他危險地抬頭看看自己的王旗「還是幫他壓著公卿吧。」
風帽男無奈地看著前方似乎想看到那座四平八穩的行宮。「那如果老四平平安安回帝都呢?」
「唉把她放在宮里頭總是不放心。」披風男嘆了口氣「我正在想辦法把她劫出來。對于我們的這個未來妹婿和他那套中原最大的房子我不是一般得不滿意——雖然說地皮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