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大汗。」阿巴亥掏出布條試圖止住努爾哈赤嘴角的血跡,努爾哈赤一把阿巴亥推出去老遠。
「主子，主子。」
「阿瑪，阿瑪。」
「大汗，大汗。」
看見努爾哈赤吐了如此多的血，八旗上下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滾，滾，都給我滾。」努爾哈赤拳打腳踢驅趕試圖靠近他的人。
「毛文龍，我要殺你全家，搓骨揚灰。」努爾哈赤喉嚨一動把血吞回肚中，對天咆哮誓要殺了大明副總兵毛文龍。
「大汗，不是毛文龍的人，奴才在外城宰殺了幾個明狗，恐嚇之下那些明狗說入城的明軍是熊蠻子的人，領頭的是一個千戶叫趙行。」面對盛怒的努爾哈赤報信者怯怯地說道，腦袋就差縮到肚子里。
「把孫得功帶進來。」努爾哈赤一想滿城之中只有孫得功對明軍內部最為熟悉，命人去呼喚孫得功。
大金廣寧游擊孫得功知道努爾哈赤今天設宴，可請的是八旗勛貴和蒙古人，沒有孫得功這降將的份，正在營中郁悶，一听努爾哈赤召喚立刻笑顏逐開跟著傳令兵趕赴巡撫衙門。
進步一看，大堂內死氣沉沉，大金八旗勛貴如喪考妣，宴會應該是滿堂歡笑才是，孫得功七竅玲瓏，揣摩上位的心思是他所長，一看形勢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了，規規矩矩磕頭說道︰「奴才孫得功叩見大汗。」
平日為了顯示恩寵，努爾哈赤都會讓孫得功起來答話，不過今日孫得功享受不到這份恩寵了。
滿屋的人眼楮直勾勾盯著孫得功，眼里說不盡的恨意，看的孫得功冷汗直流，隨即一想自己滿腔忠誠沒有什麼可怕的呀，于是心里稍安，靜等努爾哈赤問話。
「孫得功，明軍之中可有個叫趙行的千戶？」
趙行，趙千戶，努爾哈赤提及這個名字讓原本恭順的孫得功呼的一下從地下爬起，說不清的恨意，道不明的憤怒，「大汗，可是抓住了趙行這廝，奴才要把他千刀萬剮。」
努爾哈赤和他的兒子們莫名其妙，女真人痛恨趙行是正常的，你孫得功為何也如此痛恨此人就讓人迷惑了。
「大汗，奴才無能，當日誅殺王化貞，奪取廣寧，就是因為這狗賊才會功虧一簣。」提起往事孫得功越想越悲憤，他多方打听才得知當日事情的真相，只是敗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之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他沒有再提。
「說起這事，奴才羞愧致死，那狗賊原本是廣寧生員，是西平堡主將羅一貴的學生，大汗大軍兵臨城下之際，狗賊不知什麼瘋，跑到他舅舅那里從軍，後來不知怎的回了廣寧收攏潰兵和奴才對壘，後來懼怕大汗天威棄城而逃，據說城中重地也是此人下令焚燒的。」
孫得功說的滿臉憤恨，大金上下無不咬碎牙齒，此人難道是天煞星下凡？三番兩次和大金作對。
「大汗，是否逮住了此人，奴才要把他挫骨揚灰。」解釋完緣由孫得功試探道。
「滾，滾，馬上滾。」孫得功的請求如同馬鞭狠狠抽打在努爾哈赤的心頭，本來性格就暴烈這廝當即飆了。
孫得功嚇的一個郎嗆，順勢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滾，馬上滾。」
「是，奴才滾，奴才這就滾。」顧不得說其它，孫得功四肢並用爬出來巡撫衙門，在大街上爬出去老遠才恢復力氣深一腳淺一腳行尸走肉般回了家。
「阿瑪，看來這是一群明軍的潰兵，他們既然入了千山最有可能去三個地方，一是潛回榆關，二是逃到毛文龍那廝那里，三是從借道漠南回明國。」洪太吉听聞孫得功的介紹當即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是呀，大汗，四貝勒說的對，但是奴才怕這伙明軍那里都不去，就潛伏在千山之中等風頭過了再找機會回明國。」書記官範文程一直跟著努爾哈赤出征，替他的主子出謀劃策，他見洪太吉說了去處趕緊補充了一點。
範文程很了解四貝勒，他認為將來繼承大汗的王位，讓女真壯大，恢復金國版圖和榮光的非此人不可，也印證了他們兩兄弟跟隨太祖創業輔助太宗定鼎天下的心願。
洪太吉確實如範文程所想並沒有生氣，這趙行明顯不按照常理出牌，用兵是個天馬星空的人物，以常理推測他的歸程的卻不實際，非常之人必以非常之法對待，趙行是非常之人，看來範書記官也是非常之人，心里不免對範文程高看一眼，內心也有計較。
「屠城。」努爾哈赤咬出二字，「老五，你馬上率正藍旗回遼陽，把外城和內城的漢奴全部殺光，明國人沒有一個人，城里沒有奸細明軍怎麼能進的遼陽，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岳托你帶著瓖紅旗把千山團團圍住，給我搜，一塊地方都不準落下，實在不行就放火燒山，千山里還有一個活人拿你試問。」
「老二，你率三千精兵會合阿敏，不提上毛文龍的人頭你們兩個就投鴨綠江自盡吧。」
「阿瑪，全軍殺向榆關，打進北京，打不進北京也要嚇死明國的狗皇帝，我現在就去集結大軍即刻出。」
「五哥不可，萬萬不可如此。」屠城不是問題，搜山也是常理正好解決山里的叛賊，攻殺毛文龍也在大金的計劃之內，可為了一個千戶攻打大明那是瘋了，趙行和大金仇深似海，和大金的出路比起來還是微不足道。佔有了廣寧大金不在龜縮遼東，進可攻退可守，遏制蒙古攻打大明，大金的周邊態勢和形勢從來沒有現在這麼好，這時候和大明硬干不是瘋子嗎？洪太吉立即否定了莽古爾泰的建議，拉住拔腿就跑的莽古爾泰。
「老五，死的里面有你的兒子，也有我的兒子，你不去我去，你怕死我不怕死。」莽古爾泰一把推開洪太吉想繼續向外走，洪太吉怎麼可能讓他如願，抱住莽古爾泰的同時一臉企盼看著努爾哈赤。
看著一臉義憤的五兒子和一臉擔心的八兒子，努爾哈赤反而冷靜下來了，喝道︰「我還沒有死，老五你什麼瘋。」
「阿瑪，你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慘死，這等深仇大恨不報我誓不為人。」莽古爾泰帶著哭腔高聲叫道，雖然心痛橫死的兒女但是他也不敢違背老子的命令，蹲在地上嗚嗚地哭。
莽古爾泰乃大金第一戰將，從來沒有流過眼淚，一個大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嗚嗚地哭，真是傷心到了極處，受傷的獅子的哭泣更讓人同情，滲的他兄弟們心里慌。
洪太吉偷偷抹了把眼淚，蹲在莽古爾泰的身旁，聞言道︰「五哥，這個仇是要報，但不是現在，大明大如牛，我們剛剛在廣寧打過一戰，士卒們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現在去打榆關是早死。五哥，我誓，這個仇我們一定能報，將來我們一定打進關內，用千萬漢人的血祭奠遼陽死去的兒郎。」
「五哥，五哥，你不要哭了，我將來一定跟隨五哥八哥殺千萬個漢人為大金報此血海深仇。」多爾袞走上前試圖攙扶莽古爾泰。
阿濟格和多爾袞一母所生，感情很好，他橫死多爾袞心里也十分難受。兄弟三人都有親人死在遼陽，同是傷心之人卻相互安慰，只能空落的抹眼淚而已。
「老五、老八，人死了可以再生，大金的勇士從來都不怕長生天的召喚，但是大金的都城被對方攻破，阿瑪的王宮被焚毀，上百子孫被屠，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家破人亡，誰最難受，誰最心疼，是你們的阿瑪，是我。」努爾哈赤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連聲咆哮。
「你們沒有和大明打過交道，你們阿瑪和明狗打了一輩子的交道，阿瑪太了解大明，大明的強大和富裕遠遠過我們的想象，我是看不見大金能打敗大明了，但是你們能看見，老五看不見，還有老八，老八看不見還有老十四，就是老十四看不見，也有你們的兒子能看見，大明現在落日，我們大金是朝陽，只要父子兄弟合心，總有一天我們會打進關內，打敗大明。」
「阿瑪，難道就這麼放過明狗不成？」父親此時比以往看上去看蒼老，看的兄弟幾人十分心痛，但是莽古爾泰又不甘心。
「冒犯了大金就要付出血的代價，我們女真人有仇必報，你還不了解明人，明人功立的越大死的越早，只要他還來遼東自有明將在背後放暗箭。你們要記住，我們和大明相比力量太小，我們要等，要用遼東千萬明狗來養育我們的女真人，我們女真人強大了就會恢復祖先的榮光。」
努爾哈赤的話如同大錘擊打著兄弟幾人心房。
「告訴蒙古使節，如果有明軍經過他們的地盤，殺了把人頭送到遼陽就是我大金的兄弟，如果放人就是我大金的敵人。」不敢攻打榆關不代表努爾哈赤放棄任何一個尋找凶手的機會。
「傳令各旗各城各鎮各屯，敢收留明軍者，一屯留屠一屯，一鎮留屠一鎮，一城留屠一城。宰殺明狗趙行者，包衣入旗，旗人升游擊，無論包衣還是旗人都賞賜黃金五十斤，牛馬千匹。生擒趙行者，包衣入旗升備御，旗人升參將，賞賜黃金百斤，牛馬二千匹。」
努爾哈赤的懸賞令一下，室內侍衛的眼楮都紅了起來，仿佛見到鮮血的惡狼。
努爾哈赤一道道軍令被快馬送到各地，一隊隊精銳開赴各地，才沉靜月余的廣寧沸騰了，漠南草原，千山下，鴨綠江番鐵騎縱橫，狼煙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