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滿崇有些郁悶,回遼陽的哨馬說明軍全面潰敗,天命汗已經掌控廣寧,連不可一世的蒙古人都敗在了大金,還有什麼可能擔心的呢?本來以為是個肥差,可以打打野食,誰知道出門見鬼。
努爾哈赤進駐廣寧的第二天就打哨馬回遼陽,讓大妃阿巴亥帶著眾福晉來廣寧團聚。閻滿崇識文斷字,熟悉遼西地形隨前鋒探查,同來的還有大金的八個親兵侍衛。平時這些侍衛環衛宮殿,很少出遼陽,本指望路上撈一票的,結果沿路人煙稀少,尸骸遍地,連根毛都沒有撈到。眼看到了西平廣寧在即,眾人有些氣餒,閻滿崇建議走小道立即得到了大伙的符合,誰知道走上了不歸路。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兒女,將軍饒命,饒命。」閻滿崇如同一條死狗被羅天佑拖到了過來,看著明軍滴血的快刀,老狗把墳墓里面的老娘的歲數又提高了十歲。
「好了好了,你們是什麼人,來杜家屯來干什麼?明明白白的說也許饒你一命。」
一听有生還的希望,閻滿崇猛地抱住趙行的大腿,嚎啕大哭,眼淚鼻涕蹭濕了衣服的下擺。
「趙大哥問你話,你哭什麼哭,再哭讓你嘗嘗小爺的厲害。」狗蛋不知道從何處撿了塊石頭,擎在手里做了一個擊打的姿勢恐嚇閻滿崇。
狗蛋的恐嚇很有效,閻滿崇停止了痛哭,哽咽道︰「我本是遼陽生員,去年建奴破遼陽,王師敗退,我老夫被殺,妻子不堪凌辱投井而亡,我本死節報國,無奈上有老母,下有一雙兒女無奈之下只得委曲求全活了下來。因為識文斷字,建奴便讓我做些文案工作,前幾日建奴裹挾小人來廣寧報信,走到西平那幾個狗賊非要找些樂子,這才來了杜家屯。」
說著說著,閻滿崇忽然站起,快步走到建奴尸體旁邊,狠狠踢了尸體幾腳,「狗賊,爾等也有今日,恨不得食汝肉,啃汝骨。」踢尸體的同時嘴里高聲痛罵。
趙行饒有興趣看著閻滿崇的表演,心底暗自冷笑,很明顯,這個中年文士把自己當傻子了,他與建奴問答自己听的一清二楚,絕對不像被欺壓已久的樣子,而是相當的熟絡。
「你們去廣寧報信?」
「回將軍,是的。」
「報什麼信。」
「小人不知,只有帶頭的建奴知道,小人只是帶路的。」
「將軍,袁大人和張銓大人戰死,遼東生靈涂炭,百姓日益盼望王師收復失地,朝廷何時收復遼東呀,大人,漢人生不如死呀,嗚嗚、、、」閻滿崇再一次嚎啕大哭,真是聞者傷心流淚。
老驛卒待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聆听趙、閻二人的問答。「閻師爺,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嘛。」老驛卒悠悠說道,「過獎過獎、、咦,尊駕是?」忽然有人和自己打招呼,閻滿崇下意識詢問對方是何人。老驛卒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那里再和他廢話,大聲喝問「你這個狗賊,去廣寧到底為何?從實招來!」
閻滿崇被嚇的魂飛魄散,看著目瞪口呆的叛賊,老驛卒繼續說道︰「張銓大人的文書閻滿崇閻師爺,泰昌元年你才去遼陽,不知何時成了遼陽的生員?」
老驛卒的話把企圖蒙混過關的閻滿崇的僥幸心擊的粉碎,自己的卻是天啟元年隨從巡按御史張銓到了遼陽,想不到眼前的老不死居然認得自己。
「你是?」任由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何時見過此人。
老驛卒開口一戲說,閻滿崇的那個悔恨,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
泰昌元年十月,東林當權,擢升遼東巡撫袁應泰為兵部右侍郎,代替熊廷弼經略遼東,而以張銓為巡按御史,督察風紀。閻滿崇當時正是張銓的師爺,跟隨自己東家來了遼陽,踫巧在盤山驛歇息。張銓為官清廉,說所帶人員過半不是官員,非要給住宿之銀,來往官員每年何止成百上千,人人恨不得都帶些人白吃白喝,那里會付錢。所以老驛卒對張銓的印象特別深刻,自然對他的隨從也上了心,剛才看對方眼熟,就是想不出在那里見過,閻滿崇提起張銓,老驛卒恍然大悟,立刻想起來了對方不就是那位閻滿崇閻師爺嗎。
听完老驛卒的介紹,眾人無不黯然,真是惡有惡報,不是不報而是時辰未到,如果不是閻滿崇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模樣,提起張銓恐怕老驛卒也認不出來。
「說吧,去廣寧到底為何?」
被人揭了老底,閻滿崇再也不能裝瘋賣傻了,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說了個透。
原來努爾哈赤要把自己的後妃和兒媳們接到廣寧,感受一下天命汗的赫赫兵威,同時老年人離家多日的卻也有些想念妻子的溫柔了。
遼陽城中的眾後妃接到努爾哈赤的命令自然欣喜萬分,只是女人出門不如外出征戰,自然要梳妝打扮一番以博得自己丈夫的喜愛,便打侍衛先行稟告,閻滿崇本來就是為努爾哈赤處理各種文案來往事宜,熟悉禮儀,便和侍衛們一起先行準備。
「建奴車隊有多少護衛,何時動身。」一听奴酋的老婆媳婦都在,趙行立即動了心思。
「這個不知,不過遼陽城里還有一千鐵騎,怎麼的也能分出一半來護衛。」
「什麼,你說遼陽城里有多少建奴?」趙行一听更加興奮。
「奴酋攻打廣寧帶走了全部的鐵騎和壯丁,遼陽只有二千鐵騎,不過前幾日為了追捕毛文龍又調走一千,現在城里還有一千騎兵。」
「好,很好,你剛才說建奴會分出一半兵力護衛車隊是吧。」
「差不多吧,這是最起碼的。」
趙行看了看羅左、老驛卒,使了個眼色,兩人心神領會跟著趙行進了土屋。
「羅大哥,地圖。」剛進土屋,趙行就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地圖攤開後細細查看,杜家屯到遼陽,過牛莊,繞海州翻越鞍山才能進遼陽,一路上溝壑遍地,山林起伏,要兜這麼大避過後金耳目恐怕不容易。
算盤落空,自然垂頭喪氣,趙行連說幾個「可恨,可恨。」。
「大人,這一路翻山過河,關卡重重恐怕不容易吧。」趙行問的那麼詳細,羅左自然猜到了趙行的企圖。
「是呀,我們只有百余騎兵,一擊不中,即可遠遁,但是悄無聲息地靠近太難了。」趙行仰天長嘆道。
「不對,不對,我們可以從遼河套走,從海州走是一條彎道,從遼河套走是直線既避開了耳目也縮短了路程。」愣愣看著地圖趙行正準備放棄,忽然現有了更好的辦法。
老路不行,另闢他境未嘗不是辦法,沒有實地考察地形的趙行燃起了新的希望。但是細細一想如果此路可行,努爾哈赤早就越過遼河套只撲廣寧,根本不用從西寧堡,西平堡步步推進。巍巍千山把遼東和遼河套從中間隔開,兩個出口也被長寧堡、長定堡隔開。
長寧堡、長定堡是大明修築的,就是為了防止蒙古人從這里殺到遼東,在此處屯兵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如此重地,建奴不可能不屯兵。
「趙大哥,你是想翻越千山去遼陽嗎?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去遼陽。」提著石塊的狗蛋不知何時竄了進來。
「什麼,狗蛋,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我家以前就在千山腳下,經常去山里砍柴,千山主山仙人台下有個聞喜寺,那里有一個小溪,有一條小路被山林覆蓋,終年不見天日,從那里可以順著泉水走可以直達遼陽。」
「我們父子就是從這條小路逃到遼河套,輾轉到了杜家屯,可惜娘和阿姐走的慢。」提起往事,狗蛋眼圈頓時紅了起來。
「哈哈哈、、、」大笑不止的趙行一把抱住狗蛋,原地轉了好幾圈,嚇得狗蛋直叫,以為趙大哥有瘋了。
「哈哈,此事如果成功,狗蛋你居功。」
「羅大哥,整頓士卒,天黑就出。」
「是,大人。」羅左喜形于色,如果能成功就是死了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