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楠確實是出事了。
今日是他被關在小屋的第五天。早晨下人如同往常一般端著食水過來將屋側一扇只有尺余見方的小窗打開把食盤放進去。
若是在往天這個時候梁嘉楠必然會將食盤取走再放上昨天用剩的杯盤等物讓下人帶回去。
但今天這下人等了許久卻一直不見少爺過來接早餐。她屏息靜氣听了半天屋里一點聲音也無。
這下人當即就慌了神連忙趕去稟報了管家。當管家匆匆趕來取出親自保管的鑰匙將房門打開一看赫然便看到委頓于地的小少爺。
「……令公子只是受了些寒氣兼之未曾好好用膳血行不足是以便昏過去了。」開完藥方大夫又叮囑道「雖說近來天氣晴好但早晚仍有涼意大人日後切莫忘了注意著替公子添衣才是。」
「多謝大夫。」听到小弟無礙梁修竹一直繃著的臉也放松下來卻仍然握著梁嘉楠的手不肯放開「管家替我送送大夫。」
一旁管家早備下謝儀與診費迎了過來。大夫邊說著「不敢有勞」邊跟著她退出臥房。
梁修竹輕輕嘆了口氣將小弟冰涼的手包在掌中看著小臉白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的弟弟許久才慢慢坐下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小弟啊……」
一夜未眠清晨又兵荒馬亂地鬧了這一番饒是梁修竹身體再好。也有些抗不住了。執著梁嘉楠的手她很快便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醒轉過來的時候梁嘉楠一眼便看到床架上熟悉地雕紋。他在柔軟的被窩里翻了一個身慢慢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
他這一動梁修竹也驚醒過來。見他醒了。便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確定溫度正常︰「要喝水嗎?」
梁嘉楠點頭。
扶梁嘉楠起身倚著枕頭坐好親手端來水喂他喝下。梁修竹看著低眉順眼模樣乖巧的梁嘉楠出了一會兒神。等他喝完水後她隨手將杯子放到一邊目光從他干白地嘴唇上掠過沉聲說道︰「小弟我有話要對你說。」
梁嘉楠這會兒已經想起來。昨天午後他忽然覺得昏昏沉沉的一直持續到晚飯時候。看著送來的食物他沒有一點兒胃口便打算先睡一覺再吃。沒想到再醒過來時自己竟已離開了小黑屋。看來是被當作病號特殊對待了。
他生怕被查出沒生病再被送回小黑屋去——要知道一開始他並不將關禁閉這種不傷筋不動骨的懲罰放在心上只是哀嘆沒有一台或一個本子。否則像這樣三餐有人打理讓他足不出屋宅上一個月也成。
但這個想法在第三天便被推翻了。
願不願出去和能不能出去其間有很大的差別。
自認為沒有幽室恐懼癥的梁嘉楠。在現自己竟然開始對著不知從哪里鑽進來的飛蟲說話時嚇了一跳。
孤獨確實是人們與生俱來的軟肋。
為了不讓自己年紀輕輕就走上精分地不歸路梁嘉楠趕忙轉起閑置很久不用的大腦從宇宙洪荒縱有千古橫有八荒一直想到最近白菜漲了兩毛錢最後琢磨起自己被關禁閉的原因。但連續想了兩天之後他雖然模模糊糊有了一些頭緒卻還是懵懵懂懂地。沒得出什麼實質性的成果——不還是有的︰因為用腦過度起了低燒。
當下一听梁修竹說有話要對自己說他連忙挺直了背做出一副溫良敬儉讓的好學生模樣畢恭畢敬的態度端了個十足。低聲下氣地說道︰「姐姐。您說。」
「你做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
梁嘉楠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接口知道定然還有下文。
「一月多前鄭家與張家訂親擇定吉日過門。://結果你卻悄悄跑去李家自稱是代鄭家奔走下訂。唯恐李家小姐不信還特意拿了我府上的公文用箋寫下貼子。結果那李小姐雖然奇怪為什麼訂親要用這種紙但看在我這縣尹的面上還是相信且同意了這樁婚事。」
「于是成親那日才有二女爭郎地事情對麼?」
梁修竹語氣淡淡听不出喜怒。然而越是這樣淡然卻越令人覺得可怕。
梁嘉楠只覺頭皮麻心中尷尬之至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得隨意哼一一聲。
梁修竹並不計較他的閃躲繼續說道︰「你那天在喜堂上的話我也听說了一些。什麼共侍一夫什麼好姐妹。小弟你這些心思都是從哪里來的?」
听到最後上挑成問號地尾音梁喜楠又含糊地哼了一聲。但這次梁修竹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只定定盯著他的雙眼看個不住。在她平靜而深邃的目光下梁喜楠有渾身上下都被看穿的錯覺手腳尷尬得不知往哪里放。即便避開不與她直視那犀利洞察的目光依然深深刺到他心中。
「姐我錯了……」梁喜楠小聲討饒。
「哪里錯了?」
「我……他成親是他的事我不敢瞎摻和……不該多管閑事……」
「哦?只是這樣?」
「這……還有別的……別的比如好像……我讓姐姐損失了你最喜歡地碧玉環我以後能賺錢了一定買一個還給姐姐。」梁嘉楠努力思索著還有哪里做得不對「其他的……」
梁修竹打斷他的回憶︰「小弟我在乎的並不是那些身外之物你明白麼?」
……既然是身外之物當時您為什麼一直不肯給我呢?
梁嘉楠心中生出了小小的不滿面上卻還得識時務地陪笑︰「是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他這般神情梁修竹如何不知道是在敷衍?當下強自被壓下的火氣騰地一下升了起來瞪著他一張嘻皮笑臉梁修竹疾聲道︰「你當真是不知悔改麼?!」
梁修竹從未有過地聲色俱厲令梁嘉楠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有想到溫柔地人一旦認真生起氣來竟是如此嚴厲。
好漢不吃眼前虧雖然不知道她要自己承認的是什麼錯誤梁嘉楠還是趕緊告饒︰「我錯了我錯了!姐你別生氣。」
「知道錯在哪里麼?!」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向來口若懸河能說會道麼?拿出你那天滔滔不絕地模樣來!」
畢竟是從小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兼之還是病人斥責了兩句後梁修竹便說不下去了。再對上梁嘉楠茫然的目光梁修竹再次心中一軟。
「小弟。」嘆了口氣梁修竹將聲音放緩「你將那天的話對著我再說一遍。」
「我……」梁嘉楠本來並不願意將那惹窩的源頭再說一次然而又礙著怕梁修竹再作便只得心驚膽戰地將那天的話刪其繁瑣揀其精要說了幾分。說著說著卻由原本的心驚肉跳轉為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溫柔老姐為何要這麼一通火。
果然听他說完梁修竹便問道︰「什麼叫做二女共侍一夫?」
「你身為男子又是小小年紀你能說出這般無恥的話來?」
「……」我知道了今後我一定將烈男傳看個十遍八遍再開口說話。
「而且雖然天下五國並無每戶禁娶人限可絕大多數女子卻還是一生只聘一位相君除非一方早逝另一方才再醮。你難道就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她們怕生孩子?——所以說還是父系社會好啊
「小弟我不知道你這些想法是從哪里來的。但在說出口之前難道你都沒有仔細想過嗎?假設成親的人是你、你被同時聘給了兩位主母那麼你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