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寒風。
一片孤寂，天空灰沉沉的，可是費大頭再也看不見。他的眼珠不能動了，他的表情凍僵了，他的血液開始凝固了。
不錯，費大頭死了。被嚇死了。
長長的冰稜從他的下巴一直垂到地上，支撐著他的身體不倒下。
費大頭的眼楮，灰白，沒有眼黑，仔細看來，才知道，他的眼珠已經破碎。
叢林陣沐浴在寒風中，從來沒有人想到，就這麼幾天的功夫，這里再沒有生意。落日懶洋洋地掛著，俯瞰著這一切。
「刺啦，刺啦！」寒風吹起，那原來高高掛在叢林陣城門口的招牌旗，此刻像一塊破布一般在地上吹著。它的一節被一個只剩下半截的軀體壓著。風呼呼吹，血沫子凝結成冰，然後又被瓖嵌在冰層底下，好似一塊血琥珀一般。
落日的余輝中，‘ 嚓， 嚓’腳部踩在冰塊上的聲音。來的是兩人，男的英俊雄偉，女的清麗絕塵。
「來晚了，人都死光了。」
「嗯！走吧！」
「你說這人是誰殺的？」
「不知道！我們可以查！手段狠毒，這樣的人不多！」
「你說那東西會落在誰的手里？現在……」
腳步離開，‘ 嚓， 嚓’漸漸遠去。只剩下風繼續吹，費大頭依然看著一個方向，他臨死前那兩個影子出現的地方。那里正有著兩塊冰稜的倒影。
太陽終于落山，風吹得更猛了，悲叫著。叢林陣後山林中，不斷傳來獸吼的聲音，鳥的哀鳴。
是風擾醒了它們的夢，還是風吹落了它們的窩？
突然天空中，兩道平行的流光劃破空寂，好似流星一般，在空中留下長長的影子。飛逝如虹，那是駕努著飛劍飛行的修真者。
男的非常魁梧，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英俊的面孔此刻卻有著冷漠。女的一襲綠衫，後面有著長長的披風，飛行在空中，好似登天的仙女一般，清麗絕倫。
這兩人，赫然就是綠葉城中見面的o5和綠葉公主。此刻兩人距離黑風崖也只有盞茶的功夫了。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綠葉公主的背靠在o5的胸膛上。
「你為什麼讓我那麼做？」o5淡淡地說道，目光卻是放在遠處的黑風崖上。
「你不怕當時我殺了你麼？」綠葉公主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有的只是冷漠。
「你不是沒有殺我麼？」o5將手環抱著綠葉公主的腰，使他靠得自己更近了。
「我會很恨你！」
「我知道！但是已經做了。」
看著離開自己懷抱遠去的身影，o5的嘴角向上翹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你不會恨我，你會一直記得我。」
黑風崖下，綠葉公主站在最大的那塊岩石上，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眼前的地面。仰著頭，鼻孔自然地放大。
「我聞到氣息了……」綠葉公主仿佛在和身後的o5說，又好似在自言自語。
o5沒有說話，而是朝一塊岩石走去。伸出一只手指模了模岩石表面，然後將手指放在鼻尖聞了聞。
突然，o5的手停了，俯子，o5輕輕地從地上拾起一塊小冰塊。冰塊中此刻正有著一個掙扎的生命，它竟然還沒有死！
「你確定你聞到的是他的氣息麼？還是只是它？」o5將手中的冰塊放到綠葉公主的手心，然後轉身離開。
「他來過這里，但是你不可能再聞到他的氣息，這里冰寒地凍就算有人的氣息也早已消失了。」o5的聲音淡然而冷漠。
就在半天前，o5非常嫉妒那個他，但是此刻，o5卻有著一絲殘忍。
一個根本不配擁有這樣一段感情的人，卻擁有了他人一個世紀的思念，或許o5會覺得她不應該和自己相遇，因為相遇就注定會打亂她平靜思念的心。
有時候，希望比失望更可怕，因為沒人告訴你希望就會變成現實，但更多人相信希望，相信夢想。
o5做的只是給瀕臨絕望的她一個提醒，給一顆孤絕封閉的心一絲溫暖，僅此而已。
o5相信，如果讓他再選一次，他還是會走上那九百九十九級台階，走到她的身邊，然後不顧一切地將她擁入懷中。
床幃羅衫落，情人幾銷魂。
看著她痛快的哭泣，總比她在孤寒的夜里用那哀傷的笛聲傾訴，總比她在清冷的雨中悲泣，要好得多。
久久，綠葉公主就站立在那塊岩石上，好似凝固的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不錯，我剛才聞到的不是他的氣息，而只是這只冥蚊的。這只冥蚊和他很像，即使身陷重重寒冰包圍，生命到了最後一刻，仍然在抗爭。」彎彎的眉毛下，綠葉公主水汪汪的眼中竟然有了笑意。
不錯，是笑意，濃濃的笑意。o5的眼楮看到，瞳孔遽然收縮。
「你為什麼最後要放棄？」綠葉公主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溫柔如昔。
「因為我想到了另外一個人。」o5向前走了三步，停下，然後轉身和綠葉公主看著同一個方向。
「女人？」
「是的，女人，很特別的女人。」o5的臉上一片神往之色。
「你很喜歡她？很愛她？」綠葉公主溫柔的聲音有點悠長，她的心很亂。
「不知道，愛？我沒想過，但是我現在很想見她。」o5的聲音非常平靜，此刻他的記憶早已經飄遠。
「想見她？那為什麼不去找她？」綠葉公主微微側過身子，看著挺拔的o5。
「還不到時候，但是會見面的，一定會！」o5自信地說道。
「她真幸福！我嫉妒她。」
風狠狠地吹，此刻綠葉公主臉上有著淚水在悄悄地流下，不一會變成了抽泣。終于，o5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哭吧，o5將綠葉公主有點抖的身軀摟在懷中。
良久，「如果沒有她，你會愛我麼？」綠葉公主將頭從o5的懷中抬起，此刻她的眼眸又恢復了清亮。
o5久久地凝視著他的眼楮，沒有回答，但是摟著綠葉公主腰的手緊了緊。
「我知道你不會回答，因為沒有那麼多如果。」說完這句話時，綠葉公主臉上出現了笑容。
o5也笑了笑，將她繼續抱在懷中。「沒有沛瑤，我會愛她麼？」o5也不知道答案，這世界確實沒有太多的如果。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會選擇什麼？有誰能知道這個答案？
兩人又在寒風中相擁了許久，然後才分開。當身體分開的那剎那，o5突然明白，兩個人相擁很溫暖，然而分開卻有寒冷。
僅僅是溫暖而已，彼此的體溫為對方擋寒。
「我們去前面看看吧！」綠葉公主此刻的身軀有點舒軟，離開o5的懷抱她幾乎站立不穩。
「還是讓我抱著你往前吧！」o5松開的手又將綠葉公主抱在了懷前。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不會，以後……還有以後麼？還能有以後麼？」o5的心突然煩躁起來。然而在o5懷中的綠葉公主此刻卻幸福地閉上了眼楮，像個孩子一樣。
叢林陣，當兩人趕到那里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因為兩人走得不快。
o5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屠場，到處是凝結的人得肢體，雖然沒有了血腥氣味，但是無處不在散著殺戮的氣息。地上，城牆上，樹上，房子上，何處不是鮮血？
綠葉公主先是驚恐地看著那些殘肢斷體，接著是平靜，最後才是沉思。
「是他麼？你說。」綠葉公主的聲音很低。
「今晚的烏雲很低，但是還是有著月色，你相信是他麼？」o5的目光放在站著的費大頭身上，費大頭沒有倒下，o5覺得有點奇怪。
「不知道，不是他，對麼？」綠葉公主的聲音輕柔帶著悲傷，絕望的悲傷。
「還記得吳將麼？那晚你在城樓上，為什麼不先救他？你在怕，不是麼？你怕是他！」o5的目光還是放在費大頭身上，只是目光已經從頭部移到了胸口。
「他是怎麼死的，你知道麼？」o5看著費大頭問道。
綠葉公主抬了一下頭，看了一眼，然後重新將頭埋在o5懷中。
「他是被嚇死的。他的眼珠碎了。腦袋先死，心髒後停。」
聞言，綠葉公主的身子顫抖了幾下。
「你會殺他麼？我知道他會找你的。」綠葉公主鼓起勇氣，聲音卻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
o5沒有回答，也不用回答。o5突然感覺今晚的自己不像自己，或許自己不應該這麼偉大。
然而，明天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