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馬上就愣住了。
齊國慶是誰?蘇立弘還沒有弄明白呢,中年男人可是太清楚了,那是他的頂頭上司啊,市公安局局長。他怎麼趕過來了?
中年男人這才有機會看清楚屋里的幾個人,那個年輕的小伙子面生,是在場的最有可能把幾個警察都撂倒的人,其余的不是中年人就是年輕姑娘,可能就是兒子所說的罪魁禍首。而那個打電話的胖胖的女孩,中年男人覺得有點面熟,仔細看時,冷汗就從額頭上淌了下來。原來是真見過的,上次跟著齊國慶局長大人去政法委張書記家里拜訪,就是這個小姑娘給開的門。張蕊可以不認識齊國慶,但齊國慶不可能不認識張蕊啊,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他還怎麼進步?
兒子從後面沖了進來,指著蘇立弘說︰「爸爸,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還襲警。」
副局長臉色就有點難看,兒子的德行他也有幾分知曉,也許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這事如果沒有齊國慶的出面,沒有張書記的女兒夾雜在其中,事情不管簡單不簡單,都會往簡單里辦。可是,一旦齊國慶出面了,簡單的事情也會弄復雜。國內的事情大抵都是如此,簡單和復雜都是隨著人在變的。
「爸爸,你傻站著干嗎?還不把他們都抓起來?」兒子看見老爸把槍都握在了手里,膽氣也壯了起來,指著蘇立弘大呼小叫著。
電話里的聲音還在咆哮,副局長氣急之下,回頭就是一個巴掌,把兒子掀得轉了兩個圈,然後急忙對張蕊低聲說︰「讓我來接一下這個電話。」
張蕊看了副局長一眼,對著話筒說︰「齊叔叔,稍等,有人要和您說話。」說著把手機遞了過去。
副局長剛把手機拿到手里。那邊耳朵忒尖,馬上就說︰「馬朝文,是你吧。你什麼時候到的,局面控制住了嗎?好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一定要保護好張蕊和她的朋友。要不然你我都不好交代。我馬上就到。」
「是。是,兩人都沒大事了。張蕊的那個朋友似乎受了點傷,我馬上給醫院打電話,讓他們派救護車來。」
馬朝文恭敬地把手機遞給張蕊,他必須在這幾分鐘內把事情處理好,即使齊國慶事後知道,也不好說他什麼了。馬朝文又蹲子看了看地上的三個警察,看出他們只是被打暈過去了,沒有生命危險。也就放了心,站起身來,和顏悅色地問張蕊。態度前所未有的好︰「張蕊,你能告訴我,這里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是等齊叔叔過來我再一起說吧。」張蕊沒給馬朝文好臉色。
馬朝文轉身沖著兒子厲聲呵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老實說出來。你老實說。我還能救你。再晚幾分鐘。你去和警察交代吧。」
兒子捂著臉。囁嚅著不敢吭聲。他再傻也看出來事情地不對頭了。敢情今天是捅到馬蜂窩了。
油頭粉面乙小王還有點二愣子。沒看清形勢。指著蘇立弘說︰「馬叔叔。我們只是來茶館喝茶。和服務員說笑了幾句。這家伙上來就打馬哥。後來我們就報警了。警察進來後。要帶他回派出所調查。這家伙還襲警。」
馬朝文心里一松。如果真地是這樣。倒也好交代。最多自己做點退讓。幾個警察送到醫院治傷。他們都是自己地人。嘴一向很緊。也不會出去胡說八道地。瞥見張蕊憤怒地神色。心里一動。沒有理會小王。對茶館地老板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不用害怕。老老實實地說出來。」
茶館老板也看出事情不對勁了。面前這個大官模樣地人似乎不是個胡作非為地主。而那個女孩子地來頭恐怕也不小。怪不得之前地那麼有底氣。于是把發生地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馬局長一听,臉都綠了。雖然恨不得把兩個小子一腳踢到街對面去,可是其中一個到底是他的兒子,眼下他馬上要做一個決斷,一個在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個決斷。要麼調動自己背後的關系,和齊國慶斗到底,要麼讓兒子吃點小虧,賠償點錢,道個歉,把事情壓下去,想必齊國慶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的。要說理由,自己也能找出幾分,張蕊的這個朋友襲警就是一個很好的籌碼。
馬朝文決定先給市工商局的王副局長打電話,兩個人地兒子出了事,總不能全讓他一個人擔著。他走到門外撥打了號碼,很幸運,一下子接通了。
「老馬,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邊說。
「你兒子和我兒子在一起,兩人惹事了。我也在場。」馬朝文低聲說。
「那兩個臭小子。」電話那邊嘀咕了一句,說不清是寵溺還是批評。「我說老馬,事情有點不對啊,你出馬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兩個小子鬧得那麼壞?」
「是政法委張書記的女兒也在這里喝茶,不知怎麼地,就和兩個臭小子起了沖突,小張的朋友就把兩人打跑了。」說著把所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王副局長。
王副局長在電話里也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些家伙倒是真能惹事啊。
「你說這事該怎麼辦?」馬朝文問。這話听起來就有帶你要人分擔責任的意思。王副局長也沒法不擔起來這一份責任,其中一個也是他的兒子啊。
「還能怎麼辦?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唄,誰讓他們官大。」王副局長有點怨言,也只是僅僅如此了,這事情自己又不佔理,雖然平常也沒少做不佔理的事情,但那眼看跟誰,馬上把事情又說到了正題︰「大不了多賠幾個錢。該花多少錢,我承擔一半吧。」
馬朝文轉身走進茶館,見王家的小子躲到角落里接電話去了,知道王副局長在教訓兒子呢。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心里暗暗盤算著,待會該怎麼說才能把大事化小,
還沒等他想明白呢,外面就想起了急促的剎車聲,然後就听見幾個人的腳步聲急匆匆地上了台階。接著茶館門被推開了,一個國字臉、高個子地漢子帶著幾個人風塵僕僕地沖了進來,看見馬朝文,還有他身後臉上帶傷的兩個小子,心里奇怪,有一個人他是認識的,就是馬朝文的兒子,沒顧上打招呼,先朝張蕊走了過去︰「小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蕊一見齊國慶就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指著馬朝文身後的兩個壞小子哽咽著說︰「就是他們,他們欺負人。」
齊國慶轉過頭來,看著馬朝文的臉色就不對了,不過還好,沒有貿然發作,只是沉默地看著他。馬朝文明白,這是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呢。正如馬朝文猜想的那樣,齊國慶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何況平素馬朝文也算是齊國慶一派的,自己窩里斗,便宜了政敵也不劃算。
馬朝文馬上就做出了決斷,首先就是做檢討︰「齊局長,是我家教不嚴啊,出了這麼個逆子。多灌了幾杯黃尿,就到茶館來借著酒勁鬧事,是張蕊地朋友出面打抱不平,出面制止了,我兒子這狗東西受了點傷,就報警了,幾個警察過來時,可能是沒注意執法的方法,態度手段都有點粗暴,與張蕊的朋友又發生了誤會。都是我御下不嚴,教育無方。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們。要按程序執法,要文明執法。這位先生,」馬朝文朝著蘇立弘說︰「需要什麼賠償您盡管提出來,我們一定滿足您的要求。」
蘇立弘剛才待了一會,肩膀已經不怎麼疼了,他不由得再次驚訝自己的恢復能力。此刻見局勢急劇變化,也不想痛打落水狗,往深里追究。官面上的事情,豈是一加一等于二那麼簡單。也並不是非黑即白。自己也沒有吃什麼虧,再深究下去,就有點不知道深淺了。齊國慶過來幫忙,也是看在張蕊的面子上的,與自己可沒有半點關系。
「倒不要什麼賠償,你讓他向冒犯的女孩道個歉就行了。還有那幾個警察,向張蕊道個歉。」蘇立弘說。
齊國慶帶著絲毫不掩飾地欣賞看著蘇立弘。這家伙不錯,年紀輕輕就知道分寸。剛才從馬朝文地話里也听出來了,事情的起因就是馬朝文地兒子,蘇立弘佔著理,還受了傷,居然就這麼輕輕地放過。心機確實有點深沉。
「那怎麼行?錢總是要賠的。」馬朝文說。
「算了算了,我又不缺那幾個錢。」蘇立弘說。
既然雙方都存了和平共處的心思,事情就好解決了。用涼水從地上弄醒了三個警察,弄清楚了原委後,突然馬朝文發現這事兒又有些難辦了。
其中一個警察還有點怨言啊。
這是那個持槍頂著蘇立弘腦門的那個家伙,也是後來受傷最嚴重的家伙。是江北派出所的指導員。人倒是沒什麼背景,就是腦子有點短路,死 死 的。認準了自己執法沒有問題,是蘇立弘反抗襲警,放過蘇立弘他也認了,但是要讓自己賠禮道歉,卻死活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