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見霍雲
見霍雲比劉病已想像的更容易一些。
霍家的蒼頭收了劉家大奴送過去的名刺,不到半個時辰,霍雲的家老便親自來登,將自家主君休沐的日子相告,還特了︰「若是公子之事緊急,臣亦可立刻派人去見吾君。」
劉病已並沒有親自見霍雲的家老,但是,一直在正堂等消息,听到家老的稟告之後,他倒是沒有覺得自己的事情有多著急,因此讓家老謝過對方,說明了,等霍雲休沐,他必然登。
到了霍雲休沐的那一日,劉病已讓家老守著里,看到霍雲回來,便立刻來報。
家老來報之後,劉病已看著時間,又等了大約一刻,才從家出發往霍雲家去。
霍雲不過剛換了衣裳,正在听家老說了劉病已的事情,外面就有人來報——劉病已來了。
「到底是掖庭教養……時間算得甚準」霍雲挑了挑眉,輕笑著言道,同時站了起來,向往迎出來去。
家老也連忙跟上。
霍雲的宅子可比劉病已的家,前後左右,一共好幾個院子,因此,出去相迎的路程並不算短。
「君以為吾之表弟如何?」霍雲隨口問了家老一句。
——他這個家老是冠軍侯家的老人,對衛太子、衛家的關切、忠心並不比對霍山、霍雲差多少
家老跟在霍雲的身後,听到這個問題也沒有避諱,只是尷尬地解釋︰「臣未與皇曾孫見。」
——他是以霍家奴婢的身份去劉家的,劉病已怎麼可能親自見他?
——劉家又不是沒有奴婢了
霍雲點了點頭,隨即笑道︰「君勿期望過矣……」
「公子?」家老不解,連舊時的稱呼都說了出來。
霍雲挑眉低語︰「皇曾孫與少叔祖不同……」
家老一怔,隨即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因此,沉默了一會兒,老者才用充滿滄桑的語氣對年輕的主人道︰「世間決無全然相同的兩人。」
霍雲的腳下一頓,轉頭看向家老,半晌都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家老也沒有吭聲,肅手低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家老……不望……其與太子相仿乎?」霍雲看著家老,語氣略顯猶豫地問道。
家老也沒有隱瞞,卻很堅定地道︰「君亦言,勿期望過矣……」
——霍雲這樣說了,他還能期望什麼呢?
霍雲笑了笑,轉頭繼續往前院走去,口中卻漫不經心了一句︰「我不知其與太子是否相仿,然……其甚似大人……」
這一次,霍雲沒有太在意,因此,他沒有發現,因為他的話,年長的家老滿臉驚詫,愣了會兒,才回過神,連忙追上已經走遠的他。
——甚似大人……
——這比甚似衛太子更令人驚訝……
家老的心中幾乎是立刻掀起了一陣驚濤駭l,完全無法平息。
主僕二人又走了一會兒,便到前院。
前院無堂,只有靠東的地方有一間房,卻是給客人的隨從稍歇等候的。劉病已自然是不會進去的,因此,他只能站在院中等候。
霍雲一進前院,便看到了腰得筆直的少年。
在冬日的晨光下,一身玄s 深衣,頭戴一梁進賢冠的少年竟似周身披光,令人完全移不開眼。
乍見之下,霍雲竟然看呆了。
——他不是沒有見過劉病已。
——他也不是不知道劉病已長得好
——不奇怪的
——衛太子的後子,有出眾的容貌是理所當然的。
——更何況,其母出身卑微,也不過是以s 伎方得皇孫進的青眼。
——這位皇曾孫本就應該是極出s 的。
——但是,這位皇曾孫何曾耀眼到這種地步?
陣兒,霍雲都沒能回過神來,還是家老先回過神來,走近了主君,輕輕地推了推年輕主君的腰,他才回過神來。
「皇曾孫長樂未央。」霍雲一拜相迎,說出來的竟然是再正式不過的吉語。
別說霍家諸人,就是劉病已都是一怔。
——這……禮太過矣……
劉病已連忙答拜,連道︰「君之禮盛矣」
听到劉病已幾乎是誠惶誠恐的聲音,霍雲才笑道︰「表弟初次登,僕豈敢不盛禮相迎?」
劉病已這才心下稍安,連聲道不敢不敢……
沒有劉病已說完,霍雲已經拉著劉病已的手往後院走去。
「表弟新婚之後,果然與以往不同……光采更勝往昔……」霍雲笑著與劉病已敘話。
劉病已完全沒有料到霍雲會到自己這樣熱情,不禁就有些緊張,但是,一路往正堂去,霍雲便一路說著贊語,雖讓劉病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卻也讓他漸漸放松下來。
兩人進了正院,便有婢nv迎了上來,服s兩人月兌履登堂。霍雲一邊攜著劉病已的手登堂,一邊吩咐婢nv︰「命nv君來見表弟。」
婢nv不驚,卻也不敢在霍雲面前多個字,只能連忙應了一聲︰「唯」隨即便有一個婢nv往後院走去。
將近臘日,霍雲的適妻正在準備祭祀的事情,听到夫君相召,又說是「表弟」,她自然不敢怠慢,卻也十分奇怪,問那名前來通告的婢nv︰「哪家表弟?」
婢nv搖頭,十分誠實地回答nv君的問題︰「婢子從未見來者……」
——能在正院s奉的婢nv必然不會是一般的奴婢。
霍雲的適妻很清楚,這個婢nv敢這樣說,那麼,那位「表弟」十之是從沒有來過霍家的。
一邊想著,霍雲的適妻一邊著了履,往正院走去,一路上又問那個婢nv,霍雲待那個「表弟」如何?
「主君甚悅。」婢nv也沒有隱瞞,「親攜登堂。」
霍雲的適妻不由大驚。
——不要說表弟。
——就是對霍山的親子,霍雲都沒有這樣親近過
——更別說表弟了。
霍雲的適妻暗暗盤算。
——能讓霍雲、霍山稱一聲表弟的人並不多。
——難道是衛家的公子?
——可是,衛家的公子,婢nv怎麼會沒有見過?
——她為霍家fu這麼些年,對霍山、霍雲的親戚關系還是清楚的。
——景桓侯的後人只剩霍山與霍雲這麼兩支,而河東霍家,在霍光家還能攀得上親,在霍山、霍雲這兒,卻是從來都不認的,因此,霍山、霍雲的表親,除了衛家,就只有兩人的祖母家與母家。
——可是,兩人的祖母雖然是良人,卻只是母以子貴,最初不過是旁人相贈的伎者,家世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有孕之後,才成為冠軍侯的孺子,生下雙生子之後,又成了良人,卻又是個無福的,沒等雙生子滿百日,便薨逝了。
——兩人的母家倒是還在,也是官宦之後,但是,因為霍家的顯貴,來往之時總是會帶上一些請托,霍山與霍雲雖然沒有不應的,卻也因此少了許多的親近,只是不缺禮數罷了。
——衛家倒是親近,霍山、霍雲也極重視,但是,隨著衛登的過世,兩家的關系又遠了一層,衛家又沒有攀援、請托的心思,因此,只在年節時來往,維持著親戚來往而已。這般情況,霍山與霍雲對衛家人尊重,卻也少了一些親近。
……
這般算來算去,算了會兒,眼見到了正院,霍雲的適妻也沒有想出個頭緒,對這個「表弟」的身世就是更是想不出所以然來了。
盡管如此,登堂之後,霍雲的適妻也只當作什麼都沒有想過,給夫君見了禮,便笑著問道︰「妾不知哪家表弟登,惟恐失禮,故來遲矣。」
霍雲扶起適妻,將之領到劉病已面前,笑著給劉病已介紹︰「吾適,君嫂。」
劉病已早已起身,這會兒連忙再拜見禮︰「表嫂。」
見他鄭重行禮,霍雲的適妻也不敢怠慢,連忙答禮︰「表叔。」隨後才看向夫君,對劉病已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霍雲笑著對適妻道︰「表弟與我家同里而居。劉氏,名病已。」
霍雲的適妻一怔,卻隨即便強自鎮定下來,與夫君道︰「可是數日前行婚禮之家?」
鄰居的事情,作為nv君,她還是知道的。
——尚冠里中遷來了一個宗室,也算是一個不大不i的談資,再加上,那位宗室剛剛行過婚禮,場面相當熱鬧,霍雲的適妻還是听說了的。
霍雲點頭。
「不錯」霍雲笑道,「那日,卿在外家,否則,早相見也。」
——也是不巧,前些日,正是霍雲妻兄得了嫡子,三月命名的時候,其妻便回了娘家,又被父母留下住了些日子,正好錯過了劉病已的婚禮。
听夫君這樣說,霍雲的適妻立刻從善如流地向劉病已再次行禮告罪,隨即又道︰「表弟既是近鄰,三月廟見之後,須攜fu來見才是。」
劉病已不好推辭,只能應下。
霍雲讓適妻來見,只是為了顯示對劉病已的尊重,也表示自己的確將他視為親人,不過,他也知道,劉病已是無事不登的人,因此,又說笑了幾句,便讓適妻退下了。
這一次,兩人才算進了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