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心意定,終決斷
自從今上臥病,兮君就沒有在帝寢見到過霍光,听天子左右近臣的言語,大將軍已經很久未來見少帝了……
因此,上食時,忽然听到侍中在殿下呼傳︰「大司馬大將軍見上。」
正舉著箸的皇後,手上一顫,差一點就摔了牙箸。
下意識地,兮君看了劉弗陵一眼,隨即便垂下眼,心中暗暗嘆息——劉弗陵臉上的憤恨已經是毫不遮掩了……
放下光滑的牙箸,兮君默默地退後,打算退到東廂稍避,然而,剛退了兩步,就听到劉弗陵咬著牙喚她︰「頎君。」
語氣尚算平淡,但是,從牙縫間擠出的聲音卻讓年少的皇後與殿中侍奉的所有人為之竦然。
兮君定了定神,低頭斂衽,一派恭順地應了一聲︰「妾謹聆上命。」
劉弗陵冷笑,卻沒有與兮君計較,抬手虛點了一下自己的左側︰「坐」
兮君一怔,剛要說什麼,就被劉弗陵不耐煩地打斷︰「中宮與大將軍常見,何必避之?」
兮君的臉色陡然一沉,心中也有些惱了。
劉弗陵一直盯著自己的皇後,如何看不出兮君的惱意,雖然她極力壓抑著,但是,終究沒有太在意此時此地的情勢,因此,還是流露了幾分出來。
看著兮眼眉目間的惱意,劉弗陵莫名地覺得自己心里舒坦一些了。
年天子再次開口,語氣緩和了許多。
兮君只覺得莫名其妙,殿上諸人更是驚詫萬分——這位少帝又動什麼心思了嗎?
然而,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工夫卻思索這些事了。
——霍光入殿了。
「皇帝為大將軍起。」
「謹謝行禮」
看到外孫也在座,霍光並沒有在意,听著謁者贊稱,與帝後相見,等帝後坐下了,他才坐到宦者剛搬來的獨榻上。
劉弗陵垂著眼,壓根不看霍光,也沒有開口詢問的打算。
霍光仍舊是一派恭謹的模樣,與以往沒有絲毫區別,自然也不會開口。
兮君更不可能開口。
——無論平時如何,這種君臣相見的場合,她根本不應該在場。
——毋以婦人與國事。
《春秋谷梁傳》的說辭,未必所有都被認同,但是,有一些卻是經常被人拿來說道的。
這一點,兮君早已被傅母告誡過了。
再者,兮君也不想摻和進這對君臣之間的事情。
帝寢之中一片沉默。
坐在席上的三人都沒有任何表示,左右侍御卻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才好……但是,他們更沒有立場說話。
最後,還是劉弗陵開口。
「大將軍見朕,是否奏事?」少帝的聲音透著明顯的漫不經心,似乎想盡快將霍光打發走。
霍光稽首答道︰「臣所奏者二。一為匈奴。匈奴降者具言,因烏桓發先單于冢墓,匈奴欲擊烏桓,臣與知兵者議,欲遣將往遼東。二為西域,中郎、平樂監介子前使大宛,具言西域情狀,再請為使,臣以為可。」
霍光的語氣很平靜,一派地理所當然,但是,殿上所有人都為之驚訝萬分,包括兮君,也包括劉弗陵。
當然,大漢天子已經不僅僅是驚訝了。
劉弗陵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漆幾,隨即卻是半晌無語。
霍光不為所動地端坐著,低著頭,卻挺直了腰。這種姿態看在劉弗陵眼中,完全是充滿了對他的蔑視。
「大將軍」劉弗陵終究是咽不下心中的不忿。
霍光恭敬地低頭︰「臣在。」
「君為奏事?」劉弗陵冷冷地質問。
霍光眼都不眨︰「正是。」
兮君抿了抿唇,壓下心頭涌上的笑意。
「將軍已決,何必奏朕」劉弗陵憤恨地質問。
霍光抬起頭,看著劉弗陵,眼中全是驚詫,隨即便再次低下頭,十分認真地道︰「臣奏上,何謂決之?」
劉弗陵氣結,抬手指著霍光,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無賴
——當一個手握大權的人跟你耍起無賴時,你能怎麼辦?
——除了氣得發抖,你根本毫無辦法
霍光現在就是睜著眼楮說瞎話,但是,殿上殿下這麼多人听著,誰能說什麼呢?
——連劉弗陵自己都說不出話了
兮君垂著眼,心中暗暗思忖。
——她的外祖父……似乎……變了……
一直以來,霍光雖然大權在握,臨朝秉政,但是,從不曾逾越君臣之分,哪怕是在兮君面前,他都會維持相當的恭敬,哪怕是早有決斷了,他會有用奏請來得到名正言順的詔令……
劉弗陵氣急了,顧不上多想,兮君卻是一下子就想到了。
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母曰王美人。年四歲立為膠東王。七歲為皇太子,母為皇後。十六歲,後三年正月,景帝崩。甲子,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後竇氏曰太皇太後,皇後曰皇太後。三月,封皇太後同母弟田蚡、勝皆為列侯。
建元元年冬十月,詔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侯相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丞相綰奏︰「所舉賢良,或治申、商、韓非、蘇秦、張儀之言,亂國政,請皆罷。」奏可。
春二月,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年八十復二算,九十復甲卒。行三銖錢。
夏四月己已,詔曰︰「古之立孝,鄉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民,莫善于德。然即于鄉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順孫願自竭盡以承其親,外迫公事,內乏資財,是以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蠰法,為復子若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之事。」
五月,詔曰︰「河海潤千里。其令祠官修山川之祠,為歲事,曲加禮。」
赦吳、楚七國帑輸在官者。
秋七月,詔曰︰「衛士轉置送迎二萬人,其省萬人。罷苑馬,以賜貧民。」
議立明堂。遣使者安車蒲輪,束帛加璧,征魯申公。
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趙綰坐請毋奏事太皇太後,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獄,自殺。丞相嬰、太尉蚡免。
春二月丙戌朔,日有蝕之。
夏四月戊申,有如日夜出。
初置茂陵邑。
三年春,河水溢于平原,大饑,人相食。
賜徙茂陵者戶錢二十萬,田二頃。初作便門橋。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濟川王明坐殺太傅、中傅廢遷防陵。
閩越圍東甌,東甌告急。遣中大夫嚴助持節發會稽兵,浮海救之。未至,閩越走,兵還。
九月丙子晦,日有蝕之。
四年夏,有風赤如血。六月,旱。秋九月,有星孛于東北。
五年春,罷三銖錢,行半兩錢。
置《五經》博士。
夏四月,平原君薨。
五月,大蝗。
秋八月,廣川王越、清河王乘皆薨。
六年春二月乙未,遼東高廟災。
夏四月壬子,高園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後崩。
秋八月,有星孛于東方,長竟天。
閩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將兵出豫章、大司農韓安國出會稽擊之,未至,越人殺郢降,兵還。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
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屯雲中,中尉程不識為車騎將軍屯雁門,六月罷。
夏四月,赦天下,賜民長子爵一級。復七國宗室前絕屬者。
五月,詔賢良曰︰「朕聞昔在唐、虞,畫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燭,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錯不用,德及鳥獸,教通四海,海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蝕,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鳳在郊藪,河、洛出圖書。嗚乎,何施而臻此與今朕獲奉宗廟,夙興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淵水,未知所濟。猗與偉與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業休德,上參堯、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遠德,此子大夫之所睹聞也,賢良明于古今王事之體,受策察問,咸以書對,著之于篇,朕親覽焉。」于是董仲舒、公孫弘等出焉。秋七月癸未,日有蝕之。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
春,詔問公卿曰︰「朕飾子女以配單于,金幣文繡賂之甚厚,單于待命加曼,侵盜亡已。邊境被害,朕甚閔之。今欲舉兵攻之,何如?」大行王恢建議宜擊。
夏六月,御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將軍,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將三十萬眾屯馬邑谷中,誘致單于,欲襲擊之。單于入塞,覺之,走出。六月,軍罷。將軍王恢坐首謀不進,下獄死。
秋九月,令民大酺五日。
三年春,河水徙,從頓丘東南流入勃海。
夏五月,封高祖功臣五人後為列侯。
河水決濮陽,泛郡十六。發卒十萬救決河。起龍淵宮。
四年冬,魏其侯竇嬰有罪,棄市。
春三月乙卯,丞相蚡薨。
夏四月,隕霜殺草。五月,地震。赦天下。
五年春正月,河間王德薨。
夏,發巴、蜀治南夷道。又發卒萬人治雁門阻險。
秋七月,大風拔木。
乙巳,皇後陳氏廢。捕為巫蠱者,皆梟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