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孟二人趕到明倫堂之時,眾人也紛沓而至,大家均想為保衛自己的家園奉上一分綿力,所以均提前趕了過來,人人俱是滿面的興奮。
陳黃二人已經先到了,他們看見許孟二人來了,雙雙搶上前來,四人的臂膀紛紛把在一處,口中「大哥、三弟」的分外的親熱。
「二位賢弟,當下我們該如何?」寒暄過後,陳明遇滿臉焦慮的問道。
許用和孟原對視了一眼,雙方均已明白對方的心意,相顧莞爾一笑,許用隨即開口說道︰「昨夜一夜太平,料來那清狗的常州太守宗灝也非泛泛之輩,我們舉事一事想來清狗必有所覺,當務之急須當嚴防清狗派兵突襲,但昨夜派去的季氏、何氏及眾家兄弟手中均是些棍棒、鋤耙之類的農具,唯有都司周瑞瓏的手中有些像樣的兵刃,若真的清狗派兵來犯,眾家兄弟恐不堪以敵,因此要任務就是打開軍械庫,把裝備分到每一位兄弟的手中。」
「三弟剛才所言句句在理,實是當務之急啊!有三弟在此,實乃我江陰大幸啊!」陳明遇由衷地表示欽佩。
「二哥過謙了,若不是太過操心,二哥也必定能想到這一點的!」
「兩位兄弟就別謙讓了,江陰的百姓缺了你們兩位兄弟中的任意一位都不行!時辰快到了,依我看咱們還是按照事先的約定安排今天的正事吧!」黃毓祺笑著拍了拍陳許二人的臂膀笑道。
「大哥所言極是!」二人一同躬身道。
陳明遇見昨夜相約之眾人俱已來齊,剛到昨天約定的時辰,遂登上了明倫堂的月台,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都等著陳明遇的示訓。
陳明遇站在台上拱手向眾人道︰「各位均是我大明的大好兒男,我代表江陰的所有百姓向眾位兄弟道聲謝!」台下的掌聲和歡呼聲打斷了陳明遇的話語。直到眾人隨著他的手勢安靜下來之後才接著說道︰「我們現在必須防備清狗的突襲,二大家手中有沒有像樣的兵刃,沒有兵刃怎麼和裝備精良的清狗對抗呢?因此我決定把軍械庫打開,大眾家兄弟都裝備起來。大家隨我去縣衙挑選自己趁手的家伙!」說我他大手一揮躍下月台。台下又是一片歡聲雷動,百十號人一起行動頗有些威壯。
早先原兵備曾化龍听聞江陰左近常有流寇襲擾,遂請工匠造就了千多具弓弩和近萬支箭弩,又擔心功效不好,又請人在每支箭弩的鏃尖涂上了見血封喉的毒藥,以備一時之需。另外張調鼎還廣集鐵金,鑄得炮彈近千,並造火藥近百桶,這些軍需現都藏于縣衙的軍械庫內。陳明遇明人將弓弩分成五份,城內四門各分一份,余下一份也運往北門,留給周瑞瓏的水師。炮彈和火藥也俱是如此安排。庫內還藏有鐵槍三百條,鬼頭大刀三百口,陳明遇均命人造冊之後,一一分給了眾人。
待得分配妥當之後,已近午時。突有人來報,北門有鄉保三人率近百名鄉兵打算入城,陳明遇正待回復,東、西、南三面均有鄉保率鄉兵打算入城,霎時間有這許多鄉兵涌入陳明遇不知該如何安置,只得向許孟二人求援。
許用立刻心領神會,上前進言道︰「此刻城內尚且安定,況且這麼多兄弟一下子涌進城中安置起來非常的困難,不若將他們分成四份,各人以住址為限分歸四門統領,就近分置于四門之外,以替換昨夜值守的眾位兄弟如何?」
「三弟如此安排可謂面面俱到啊!」陳明遇贊完,就按照許用的提議指示各鄉兵分置于四門之外,于是眾人按陳明遇的號令前往四門駐扎。
正熱鬧間,突然有人來報,楊舍守備沈廷謨率大兵往城東來犯。軍情緊急許用也顧不得再向陳明遇請示了,直接向眾人號道︰「眾家兄弟隨我兄弟四人分散至城中鳴金糾眾,然後前往東門奮勇殺敵!」
連日來陳明遇凡是遇到難題均向這位書生請教,所以許用在眾人心中的威望僅次于陳明遇,此刻他繞開陳明遇直接令眾人心中均無疑慮,隨黃陳許孟四人分赴四城。四人剛要分開,忽有一人疾步至孟原身前耳語了幾句,孟原听後也對其耳語了幾句,那人听後點頭稱是匆匆一拜而別轉身離開了,其余三人均有事在身未及多言各行其是去了,孟原目送此人離開之後也如約行事去了。
片刻之後近萬人匯集在了東城,陳明遇命人打開東城門,眾人立刻潮水般涌出了東門。這是自舉事以來第一次這樣大規模的行動,眾人俱是人人奮勇個個向前,真恨不能立時就能奔到近前,給清狗一個教訓。近萬人同時行動場面蔚為壯觀,頗令人側目。
眾人直追出去十多里,也未見清狗的一兵一卒,這才明白消息不實,正待返回,突見前方有人提刀策馬而至,待得近前才瞧清楚原是本營兵備陳瑞之攜兵丁數人。
「汝等宵小,何以聚眾于此?難道想造反不成?」陳瑞之端坐馬上,用手中的刀頭指著當先的一位兄弟問道,滿臉俱是傲慢和不屑。
「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們!你這個大漢奸,自己向清狗納款謀官還不算,竟然還幫著那方亨這個狗賊到城內來宣揚剃!向你這種不忠不義之人有何面目來面對我們!還不趕快下馬,與清狗劃清界限,從此革心洗面重新再世為人!」陳明遇分開眾人朗聲道,他胸前的長髯隨著他胸中的怒氣飄飄灑灑,竟是分外的凜然。
「原來是陳典史,你我好歹也屬同僚,又是同宗,何苦混跡于這幫廢眾之中,倘若陳典史有意,我願做保人,只要你奉上降表一份,我保你不僅官復原職還加封一級,你看如何?」陳瑞之立刻換上了一幅奴相。
「呸!我陳某人何曾有你這樣的同宗!虧得你是個七尺男兒,不想竟是如此沒有脊骨之人!」陳明遇滿面的怒容。
「陳典史,我念你我同宗又屬同僚,好意勸慰與你,不想你竟絲毫不顧我一番好意,倘一意孤行,當心……」
「我就算立時死了,也強于你這個賣國求榮的漢奸走狗!」沒等陳瑞之的話講完,陳明遇立刻出言喝止。
「老匹夫,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你這把老骨頭不在家享清福,偏要和當庭對抗,當心死無葬身之地!」陳瑞之見勸降不成,立時恢復了本相。
「我倒要睜眼好好看看咱倆到底誰死無葬身之地!」陳明遇怒極反笑。
「自作孽不可活,趕快閃朝一邊,別當著老子的財路!」陳瑞之用手猛地一拉韁繩喝道。
「好你個不開眼的狗奴才!既然你我已成水火不容之勢,你既已知道我們在此舉事,若放你回去你必定會去告密繼而連累我們,不如索性用你來祭刀!」陳明遇說完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了陳瑞之的去路。
「找死!」陳瑞之舉刀向陳明遇砍來。
陳瑞之的刀刃距離陳明遇的頭頂還有半尺的時候,卻再也落不下去了。他的刀桿被一條大漢攥在了手中,至于這個大漢是怎麼過來的、又怎麼抓住他的刀桿的,陳瑞之根本沒看清楚。
他用力掙了幾下,想讓他的大刀重獲自由,但他用盡了全力,刀桿卻紋絲不動,就如鑄在大漢的手里一樣。他這才仔細地端詳了馬前的這條漢子,只見這條大漢身高體壯,尋常人還不到其膀臂之上,他站著地上不用仰頭就可以和自己對視,身上雖然穿著衣服但仍然無法掩飾渾身矯健的肌肉。這大漢不是別人,正是那季氏兄弟里的大哥季世美。
陳瑞之自度自己也算是個能人了,普通的兩三個漢子根本不在話下,但若是和這條大漢一較長短,兩三個自己也未必是大漢的對手!眼見對方人多勢眾,又有如此威猛之人助陣,倘若真是和他們動起武來的話,就憑自己和自己所帶的這幾個人定然要吃大虧的,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若我先離開此地,把消息報告給州府宗大人,一來可以討得一件大功,二來倚仗宗大人的力量再討回今天的場子。打定主意他撒開一只手拔出胯間的佩刀向季世美的手砍去,季世美不防他有此一招,只得撤手回來,趁這個當兒陳瑞之撥轉馬頭撇下自己的兵丁,獨自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