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聲囔囔中,張信進殿,掃了眼殿上光景,趨前至階下,施禮道︰「信參見王爺。王爺,你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朱棣躺在榻上並不作答。
張玉道︰「王爺貴體欠恙已非一日,張大人如何不知道?」
張信看看眾人,道︰「王爺之病恐非身體欠恙,而是龍心不悅吧?」
朱能冷笑道︰「信大人,此話是何意?」
張信笑笑,道︰「有人舉報王爺謀反,布政使大人派兵圍了王府,王爺心里怎會不煩。」
燕王府眾人俱是色變。
朱能厲聲道︰「是何等小人誣陷造謠?」
「並非小人,乃貴府長史葛誠大人,其言難道還有假?」
「葛誠素對王爺懷恨在心,其言又怎能當真?」張玉道。
「哦,其言當不得真,那是說王府行事合規合矩了?」
「自然。」
「那他……是怎麼回事?」張信面上笑意收斂,滿面寒霜地一指連小虎,道︰「通縣調來的龍驤營統領英華,毆打羞辱朝廷四品大員,卻在王府里藏身,這是怎麼回事?」
燕王府眾人都愣住,連小虎怒道︰「你想怎樣?」
道珩道︰「張信大人,只有錦衣衛侮辱我家王爺,我等怎敢去毆打謝大人?」
「那王府地下私設武庫,內府打造兵器,私自募兵,這一切又意欲何為?難道不是葛誠大人所舉報的謀反?」
朱能唰地抽刀架在張信脖子上,道︰「你休得血口噴人!」
張信只是冷笑。
朱能道︰「王爺,殺了他?」
朱棣從榻上坐起,瞪著張信,道︰「本王昔日待你不薄,奈何听信小人讒言,陷本王于不義。」
張信忽然哈哈大笑,伏地跪下,道︰「信見王爺龍體康泰,知事已成矣。」他從懷中掏出齊泰手書和小瓷瓶,道︰「請王爺一閱。」
連小虎將信取下遞給朱棣。朱棣展信一閱,不由動容,下來將張信攙起,道︰「本王誤會了你,快快請起。」
張信滿面流涕道︰「信十八歲跟著王爺殺韃子,出生入死,幾歷二十余年,早視王爺如父如母。朝廷荼毒殘害王爺,信心如刀割,又不能不強做歡顏。齊泰小兒要信利用王爺的信任,加害王爺,更讓信看透這等禍害朝廷,禍害社稷,奸佞小人的嘴臉,今日信在此指天明誓,終信有生之日,永遠追隨王爺。」張信通通通地磕了九個響頭。
朱棣扶起他道︰「朱棣有你等忠心輔佐,天下事何愁不遂。」
朱棣將信遞給眾人,眾人看了,無不大罵。
張玉道︰「齊泰、黃子澄惡膽包天,竟敢欺瞞君上暗殺王爺。」
張信道︰「齊泰、黃子澄欺皇上年少,獨斷朝綱,王爺遭受的磨難全是兩人陷害。張丙兵圍困王府,上奏折誣陷王爺造反,在現今情勢下,皇上定被兩人蒙蔽,必然下詔定王爺罪責。與其束手待斃,不若起兵清君側,還大明朝綱清明。」
朱棣贊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現今情勢計將安出,信有教與我?」
張信道︰「北平各路駐軍全在張丙掌控下,葛誠告密後,各路駐軍指揮使也被錦衣衛監控,信手中只有五城督衛的數千親信可以調動,唯今之計只有趁夜從朝陽門沖出城去,另做計議。」
朱棣道︰「丟了北平基業,如何舉起清君側的大旗?」
張信皺眉道︰「這……」
「張大人,你進府張丙是不是派你刺殺王爺?」道珩問道。
「確是如此,瓷瓶毒藥就是他吩咐下官找機會下手的。」
道珩沉吟道︰「張丙他們這麼想置王爺于死地,貧僧倒有一計了。」見眾人望著他,道︰「張丙派大兵圍住王府,既然不動手,就是一個目的,困死、病死王爺。他們這麼盼著王爺出事,咱們反其道行之,讓張大人帶信出去,說王爺病體痊愈,一切如常了,擺酒設宴邀他和謝貴進府祝賀,然後咱們……」道珩做了個割喉地動作。
張玉贊道︰「殺了張丙、謝貴,北平駐軍群龍無,咱們趁亂奪下北平。」
眾人點頭紛紛稱是。
朱棣沉吟道︰「計是好計,只是張丙素來謹慎,謝貴陰險狡詐,他們會赴宴嗎?」
眾人面面相覷,道珩道︰「王爺所慮正是貧僧所憂,依張、謝兩人的狡詐,此種情況下很難誘他們進府,惟有……」道珩眼光轉向張信。
張信道︰「張丙、謝貴巴望著王爺出事,如果听說王爺病體痊愈,他們定要弄個明白。信在旁再勸說,定然誘他們赴宴,此計可行。」
朱棣長揖道︰「如此有賴將軍仗義,朱棣身家性命全托付將軍了。」
張信忙單膝跪地道︰「能為王爺效勞,信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朱棣攙起他道︰「好,咱們議定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