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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國際風雲突變 10.濁酒一杯家萬里,退自有時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棧橋邊上有個巴黎西餐廳.

家駒趙東初和壽亭在靠窗的桌邊坐著.窗開著,白紗窗簾飄舞.壽亭上身綢大褂,足登千層底禮服呢黑布鞋,褲腳上還扎著綁腿,整個打扮與環境很不相稱.菜還沒來,壽亭拿著那刀叉**,覺得很有意思.

東初說:"六哥,我這次來青島,一是進點兒日本坯布,再者我大哥讓我問問你和家駒,有沒有遷濟南的意思."

"噢?怎麼想起這碴兒來了?"壽亭眼楮轉著.

東初接著說;"是這局勢.日本人佔了東北,青島街上的日本人也很狂,雖說還沒佔,但這是早晚的事.其實他們從德國人手里搶過青島之後,這一二十年根本就沒走,和佔了也差不多."

家駒說:"上個月日本人佔了東北,日本人高興,那些浪人喝醉了酒,在光復路上調戲中國女人.我一看見日本人就生氣."

壽亭盯著東初,過了一會兒說:"在中國的地面兒上,我不光看見日本人,看見他娘的哪國人都生氣.老三,我和家駒去濟南怎麼干呢."

"這好辦,六哥.我哥說,現在日本人到處收購中國工廠,大華趁著當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你倆賣了這邊的廠,咱們合到一塊兒干,就能控制北平以南,長江以北的這塊地方.你又懂技術,又能干,家駒又是專學這行的,咱們要是合起來,就能和上海的那些大廠干一場,就能把他們全都趕出山東."

家駒忙擺手:"千萬別指望我,我在德國學的是印花,回來之後根本用不上.這你知道."

東初說:"我大哥的意思正在這里.咱這些年都是染布,這花布的市場一直是上海人佔著.咱們現在也算有錢了,也進台印花機,和他們爭一下."

家駒搖搖頭:"東初,這印花布可不是那麼簡單.染布,藍色的染砸了,咱改黑的.可是印布印砸了,布就廢了.六哥一直不讓干.咱廠里原來有台嶄新的德國海德堡印花機,真是好機器.嶄新的,一次也沒用過.可六哥半價給了孫明祖,就是青島元亨染廠的孫明祖.當時我很心疼,我爹也不願意.可後來看,還是六哥有主見.孫明祖把機器弄回去之後,連一寸布也沒有印出來.翻來覆去去試機,還賠上了不少錢."

東初往後一仰身子:"孫明祖是孫明祖,咱是咱,他沒你這樣的人,所以玩兒不轉."

家駒忙擺手:"別別別!東初,那印花機,特別是多色套印,一共得有十五六道工序,四五套色版,一遍一遍地往上對,可麻煩了.這些年我早忘了.如果將來咱們真要干印花,我倒是能從德國找工人,千萬別指望我."

壽亭放下叉子:"老三,這印花布也不難,只是那花布賣得太慢,只賣夏天這一季.咱現在是掙錢,不管印布也好,染布也好,什麼賣得快,掙錢多,咱們就干什麼.我覺得,印布是個方向,花布市場確實也是往上走,可我覺得好像還稍微早點兒呢!是不是還沒有到時候呀!"

家駒算是看見了救星:"還是六哥說得對,現在還不到時候,買花布的人還太少."

東初笑起來:"我算是看出來了,家駒,你是怎麼省心怎麼干.哈哈"

家駒毫不隱瞞:"東初,說我是東家,我就是東家.實際上,我就是跟著六哥在青島玩兒.除了和德國人談判我當個翻譯,六哥什麼也不讓我干.六哥知道我也干不了什麼.惟一的一點用處就是天天給六哥念報紙."

壽亭好像沒有听見家駒的話,他一直望著窗外,眉微微地皺著,良久,他正色對東初說:"東初,你回去轉告東俊,你弟兄倆的人品我知道,都是正道干事的人,要是這局勢再這樣下去,我和家駒肯定會去投奔.青島雖不肅靜,可這大華染廠一年可是幾十萬大洋的流水呀!"

東初點頭,听得很認真.

壽亭接著說:"上月日本人佔了東北,我也和家駒商量過退路.可是現在就放了手,是不是早點呀?"

東初點點頭,點煙.

家駒說:"六哥,實際上也不早了.不光咱中國亂,在歐洲,德國也是鬧哄哄的."

壽亭轉向家駒:"家駒,你是我東家,咱弟兄倆在一起也十來年了,我就把你當親兄弟看.你別慌,日本人在青島也不是一天了,我覺得暫時不要緊,不要緊不是說沒有事兒.滕井找過我三回了,可咱這工廠現在不能賣.還是那句話,不到時候.說一千,道一萬,咱不怕.進,咱可以干下去;退,有濟南東俊東初兄弟們托著,沉得住氣.現在我不想別的,就想怎麼趁這個亂勁狠賺一把,然後再走."

東初指著壽亭笑了:"六哥,你真讓我哥給猜對了."

"怎麼著?"壽亭問.

"我大哥說,你六哥就是死,也得先看看哪家棺材便宜.哈哈!"

壽亭問:"咱苗哥好嗎?"

東初說:"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天我哥去苗哥家,說了想拉你到濟南的事兒,苗哥很高興,他說他新學了幾招,準能破你的巡河炮."

壽亭說:"苗哥在錢上一點不在乎,可是輸盤棋,半年忘不不了.前兩天來信,還想著年初六輸給我的事兒呢!"

東初說:"苗哥當初只身海外,一個人在劍橋,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伴兒,就一個人在學生宿舍里按著什麼>.>自己下棋.你那套是張店大街上學來的,野路子,苗哥沒見過,所以頂不住."

壽亭感嘆:"當初我站在苗哥家的大門洞里喊,就喊了一聲,苗哥就從北屋里出來,拿著饃饃遞給我,我都不認這是真事兒.他說\-快吃吧\-,我立刻就給苗哥磕了個頭.苗哥的淚接著就掉下來.唉,苗哥這人真善呀!那時候苗哥真精神呀!身也也直,眉毛揚著,那真是美男子!可是年下我見他,覺得他老得挺快.唉!"

東初說:"也是操心呀!那麼大個攤子,全是他頂著,去歐洲進機器,進了機器回來再指畫安.唉,不容易呀!"

壽亭轉向家駒:"一會兒你人小丁說,再去碼頭上訂一簍子好螃蟹,讓東初帶給苗哥.我忙得把這事給忘了.他娘的,這就是忘恩負義."

家駒說:"咱吃著飯,我讓小丁這就去碼頭,再回來接咱也不遲"說著站起來走出餐廳,出來給小丁交代著.

菜上來了,大家準備吃.家駒正要往壽亭的杯子里添紅酒,壽亭用手一擋,從桌上拿上一瓶沒商標的白酒來.東初家駒急著想制止,他已經咬開瓶蓋倒上了.站在一邊的白俄侍應生撇嘴聳肩.壽亭眼一抬,嘴角帶著輕蔑的微笑;"怎麼著,笑話我?你這狗屁館子我一天就掙仨.當心我盤過來把你轟出去."

白俄侍應生委屈地攤手,表示自己無辜.周圍的人都回過頭來看,壽亭若無其事:"來,老三,家駒,干!"

東初急得伸過頭來小聲說:"六哥,在這西餐廳不能大聲說話."

壽亭停住了酒:"噢?有這規矩?"他的嗓門根本沒減,"我這還沒喝酒呢!要是下去半瓶,動靜還大.來,干!他娘的,哪來這些規矩."

旁邊的一對青年男女嫌惡地朝這邊看了一眼,站起來走了.家駒沖人家點頭道歉.東初家駒對視無奈.

壽亭笨手笨腳地用叉子挑西紅杭片,怎麼也挑不起來,家駒東初替他著急.壽亭挑煩了,一扔刀叉,回頭對白俄侍應生說:"去,給我拿雙中國筷子來!"

海上升明月.

餐廳門口,司機打開車門.壽亭說:"你倆走吧,我沿著海邊走走,想點事."

"六哥,要不讓小丁送東初,我陪你走走?"家駒說.

"不用,你們走吧,東初,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回去問你哥好."

東初拉起壽亭的手:"六哥,遇事不能著急.我看你酒也喝得太多,當心傷身子.現在也是大廠的掌櫃了,沒必要總去車間干活."

壽亭淡然一笑:"酒不能不喝,活不能不干.沒事,沒事.哎,老三,我忘了問你了,這西餐的菜倒還馬馬虎虎,可是干嗎最後給咱喝服藥呢?"

"藥?"東初不解.

家駒一甩手:"嗨!六哥是故意的,他說的是咖啡."

大家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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