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老夫冒昧打擾。」葛莧上前就沖墨悠一揖。
「何事?」
墨悠的冷淡在葛莧的意料之中,他長揖不起,懇切道︰「教主病重。請先生看在荊洚蒼生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我們剛回來,門主先請進來罷。」看了他一眼,墨悠牽著千冰抬腳跨進大門,徑自走去側廳。
葛莧的老臉有點掛不住,無奈苦笑誰讓他家教主失禮在前,唉眼下縱然心急如焚,也只得跟在那兩人後面進屋了。
……
甫一坐定,葛莧便直奔主題。
「先生淵博,定知曉鎮魂師之職。自在天從建立至今八百余年,教主皆為此異能職業傳承,自那時起封閉鬼門之後,方才得荊洚生靈生息的平安地,至此任已是第二十七代。前日逢鬼氣最重的十五,教主運功壓制鬼門封印,過後突然昏迷不醒呈現力竭征兆。教主始過三十,正當盛年,一向強健,這種狀況前所未有。老夫星夜兼程到此,懇請先生移駕。」
在外忙活三天,既已回到家中,墨悠端著杯茶喝得自在,不疾不徐的道︰「自在天人才濟濟,七重門門主醫道精深,何需我輩多此一舉?」
「先生說笑了,門主即教主,並無二人。自在天中原是教主醫術最高,如今已病,艮門主雖與他同門但能力有所不及。先生既擅醫又是異能者,更有兩位前輩在一起,開醫館也必為澤被蒼生,還望先生能出手施救!」
「鎮魂之術以累積陽氣作基礎,力竭……」墨悠冷哼一聲。
見墨悠這麼快直指根源,葛莧神色一黯︰「先生已知教主日夜有異,這病……怕是這……緣故。」
習鎮魂術者,需以己之力常年加持會被鬼氣侵蝕消磨的鎮壓封印,僅與男子正是為不斷補充陽氣。被吸取陽氣對普通人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害,縱使有正確及時的進補,天長日久也是極不合適的。鎮魂師世代相傳,目的是為蔭庇一方而非害人性命,故而自在天里的男寵只侍奉三年,以後便消去相關記憶轉做他職。
葛莧是自在天的兩朝老臣,現任教主銀?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對于這個自從繼承了鎮魂師之後不僅增加夜顯『青眼』之能、連性格也分成了兩種的教主,除了擔心鎮鬼印之外,更多也以一個長輩的身份憂慮銀琊這次拒絕所有侍寢的任性。銀?比他穩重得多,但單靠白日修習,以更高層的鎮魂之術來說絕對不夠,長此以往,只怕日後封印就岌岌可危了。因此,墨悠看到葛莧的焦慮著急並不作偽,最後還是應承下來,明日一早便出。
妥善安置了葛莧的住宿,墨悠才回到房中。
「……又去自在天……」千冰裹著被子蜷在床上,「那家伙就是一典型的人格分裂,白天裝模作樣,晚上原形畢露!」
「哈~千冰這個形容貼切。」鳳璃壞壞的一笑,「教主力量不濟,鬼氣外泄~」說著幻出個青面獠牙的面孔貼到千冰眼前,「怕不怕?」
「怕!」千冰答得干脆,伸手凝出個小幻陣擋住鳳璃湊過來的鬼臉,「鳳璃快把‘美人照片’拿出來看!」
「美人照片?」墨悠狐疑。
鳳璃直起身,凌空一招手,碎碎的金光聚出個人形,逐漸清晰,墨悠仔細一瞧,竟然是夙溟,還是眉心一點金印的最新形象。
「……」
「我說你們那會兒私下折騰什麼呢,原來是這個……」鳳毓燎審視的轉了一圈,點頭,「不錯,很有觀賞性。」
「幻陣留影」原是用來保存不方便攜帶的石雕或者古典籍上的珍貴文字,刻下被這一大一小拿來顯現美人影像不說,還外加個起哄的。
千冰這愛好連兩魂都影響到……墨悠無語。
「嗯。多看兩眼,鳳璃轉一下,半側面……」千冰眨眨眼,「鳳璃教我吧?這東西比全息投影還好用呢……」
「紫了眼楮才能學。」鳳璃挑挑小指,虛空中的人像真的轉了個角度。
「紫就紫。哼,過了度還給悠就是。」
「冰兒,」听到千冰如此爽利的言辭,墨悠又好氣又好笑,「你呀……」
「我怎麼?」千冰撅嘴。
「淘氣。」愛憐的順一下千冰的,點點他的唇,墨悠揮手彈指,紫芒閃過,幻人形瞬間消失,「美人正面側面都瞧過了,睡吧,明天要出門。」
「嗯。」
繁簾迤邐,隔出一片只屬于他們自己的天地。
帳外鳳璃和鳳毓燎互比口型︰「墨悠吃醋了噯~」「小心眼。」
***
通往廣寒宮的台階經春雨的洗刷後,沁著一片片濕痕。和暖的光讓門庭高大的石柱在地面上投出長長的影,卻照不到幽暗的深處。
踏入正門,鳳璃和鳳毓燎便從金簪中出來浮在千冰墨悠身後,神色肅穆。
饒是葛莧這般年紀的異能者,‘白日見鬼’也吃了一驚,旋即神情凝重,恭謹拜道︰
「二位前輩,可是此處有什麼不妥?」
在外人面前向來不怎麼說話的鳳毓燎瞟了葛莧一眼,「若沒有新的鎮魂師繼承者替代,或者那小子就這麼昏著,今晚子時正,「鬼嘯」必生。」
日常作兩魂全權代言的鳳璃已經護到因為『逆轉』幻力矮了一截的千冰身邊去了。
葛莧聞言頓時神色大變,「「鬼嘯」?自在天歷年記載中只有兩次,而且都是生在一年中鬼氣最重的七月十五日,眼下這才剛過二月十五!」
「鬼嘯」,封印因故全面松動,百鬼雖不能完全現世,卻在九幽邊緣出尖銳地號囂,一旦廣寒宮外圍屏障被撕裂,魍魎瘴氣將滲入整個自在天,更嚴重的甚至會突破自在天陣法,進入人世,毒害四方。
一行人加快了腳步直奔教主的臥室。
……
深紅的垂簾,黃色的瓖邊,大的驚人的房間內白日里依舊素淡的背景映襯下,教主這張濃重色彩的床成了最醒目的擺設,床正對面的牆上掛著的茜煙花畫框是房中唯一的裝飾。
窗外的陽光投射在牆上,反襯得躺著的人更加蒼白。艮莨站在床邊,散出靈氣維持著一個小規模的幻陣,把銀?罩在中間。
半個時辰之後,診斷完畢。
「沒那麼嚴重。」墨悠收回靈線,有意無意掃了眼艮莨,對葛莧道︰「離‘力竭’還有一定距離。」
「身體沒有恢復完全,又在不從外界吸收陽氣的情況下過度練功,強行加持封印,以致陰氣入侵髒腑。讓他醒過來不難,但今晚抑制「鬼嘯」肯定是不能了。」
「鬼嘯?!」初听的艮莨驚疑不定的望向葛莧,後者點點頭。
「自在天中其他兩位異能者力量種類不適合,只剩你我可以壓制一時。」繼而轉向墨悠他們,葛莧大禮拜下︰「葛莧與艮門主自當竭盡所能限制瘴氣外泄,只求先生與前輩能讓教主康復!」
言下竟然有舍身赴死的意味。
鳳毓燎淡淡一笑,「無須如此。葛門主去上次那個房間,結個普通護陣打坐一晚,其它的交給我和鳳璃就行。」
葛莧面上一喜自家教主理虧在先,別人不計較前來幫忙看病已經是莫大的恩惠,現在還勞動兩位前輩相助抵御自家的劫難,當即拉著艮莨給鳳毓燎鳳璃跪下。
「晚輩代荊絳黎民叩謝二位前輩大恩!」
千冰和鳳璃站得近,趕緊閃開他可當不起老人家的跪拜,溜一邊幫墨悠打下手去了。
……
「好了。」墨悠直起身,拔出銀?肩臂上的銀針,「此藥的效力緩慢揮,完全吸收後他自然就能蘇醒,約莫三個時辰。」
「墨先生和千公子辛苦了。請二位移駕離此處最近的九重門,權作休息。那邊老夫已著人備好午間膳食。」
……
午飯後,葛莧去安排護陣各項事宜,千冰墨悠轉回廣寒宮查看銀?的恢復情況,見艮莨還守在那兒,千冰便道︰
「艮門主忙碌照顧了幾日,去歇一下吧。後兩次外敷藥湯,我來做就是。」
艮莨稍微猶豫了下,拱手道︰「有勞千公子。多謝。」
他前腳剛出門,後面兩人兩魂面容上都浮現點同情。等艮莨的氣息完全遠離,‘坐’在千冰肩上的鳳璃瞟一眼沉睡的銀?,嘆道︰「這臭小子佔了人家大便宜,要不然哪好這麼快。」
千冰一本正經、似模似樣道︰「觀方才艮莨的面色,當是昨天晚上。」語氣一變,「可憐哦,稀里糊涂被吃干抹淨,還不知道這花心大蘿卜承不承認悠,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幅畫?」言罷一指牆上的畫框。
墨悠輕輕彈了下千冰的額頭,佯怒︰「還不是你教他的。」
……
傍晚時分,葛莧和艮莨復聚到教主的房中。
靜靜躺著的人銀灰色的羽睫微微翕動,然後,睜開了雙眼興許是昏睡有些久的緣故,青光通澈的眸子次讓周圍的人感到包含了些許迷蒙。
「千冰……是你嗎?」
初醒的銀琊聲音既輕且微,幾不可聞。而這房中之人個個耳目靈敏,听了個十足。
葛莧和墨悠的臉色當即黑了一半,艮莨的則是先青後白。
千冰的臉色比墨悠還難看,抄著手斜靠在牆上,頗有些無奈︰「他的腦袋被門夾了?」
(待續)
ps︰更新變慢……最近宅得太厲害,有點靈感無能,要出去散心加以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