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風舞,高台過處,那畫舫上的美人一身錦衣華服,卻是只是簡單挽了個髻,墨綠的長如瀑流瀉,靜坐都顯出儀態萬方。
正是昔年的人偶師.夙溟。
絕色的容顏這許多年不曾減少半分,長長的眼睫半垂,掩了翠色的眸子,眉宇間神情淡淡……似乎感覺有點……憂愁?
「九皋到哪里去了?」
千冰邊想這個問題,狐疑道,「鳳璃打哪見過夙溟?」
「我在泓 天鳳朝分壇待了一百多年,見過他的畫像,是你畫的吧?」
「唔……」
當年千冰闖禍歸來,夙溟的畫像他繪了幾幅,中洲每個分壇輪著傳閱過一遍,那會鳳璃珠還放在鳳朝分壇,鳳璃的確是會知道,聞言千冰恍然大悟。
「就曉得你在這兒湊熱鬧。」墨悠的手搭上千冰的肩,「還真的蒙上臉?」
千冰兩下扯掉,嘻嘻一笑,「是位老人家善意給的,我也不好推辭嘛。」
「適才回去,店小二一見我就告訴我這兩日千萬別讓你出門。呵呵~」墨悠伸手捏了下千冰的臉蛋,「自在天的教主娶男寵,昨天半夜剛從蘇瑞河下游的殷林過來。據說那教主每年不定期巡游三次,平常無事,到這個時候靠‘撞緣’挑上誰是誰。」
「自在天……九重天,從紅塵到黃泉之國,人、妖、仙、魔、靈物所居之所最上層的理想之地,這誰啊,還真敢起這名字!厚臉皮!」
「自在天掌控整個荊洚,那教主就相當于是君王了。」
「……遭逢皇帝選妃麼……-_-|||」千冰撇撇嘴,「切什麼不定期,他仗著自己一身功夫事先一溜,分明就是守株待兔!撞緣~說的好听!」
「就算是,也無可奈何,沒出大亂子,誰都不會強出頭。自然是在此期間能避則避,避不了那也是命數。罷了,這是別國之事,我們不要干涉的好。」
「話是不錯,反正他養得起不過,悠,那船上的人是夙溟啊,蒼敏的師弟,蒼心!」
「什麼?」
夙溟那年服了「往生」後被九皋帶走,九皋其人千冰雖然不了解,但他會把夙溟捧在手心里是毋庸置疑的。這次千冰見到夙溟‘出嫁’,驚訝之余又想到蒼敏這一重關系,當下恨不得馬上攆過去看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銀?三天之後請你吃飯。」鳳璃提醒。
「呃……」千冰眼珠一轉,回身沖墨悠笑得璀璨,「悠~」
瞧愛人一幅耍賴撒嬌的模樣,墨悠搖搖頭,答得頗有點無奈︰「……好吧。」
夙溟坐船逆流而上,無論如何不會很快,追也不急于一時,兩人旋即先回客棧。
***
千冰隱藏在畫舫的房格夾層里,仔細觀察這個多年不見的故人,關于此人的記憶也一點點的在腦海中回放。
夙溟離開之時已經完全失了幻力內力,現在……他粗粗一打量,細細辯呼吸房中這人內力深厚,幻力縱然遠比不上從前,卻也不是沒有。
千冰不由得感嘆了句九皋真不容易,愣是把這格式化了的硬盤給還原了六七成……就是不知道關于過去他是怎麼給解釋的……
等等。九皋把夙溟當個寶,他這般容貌想不引人注意都難,怎麼會讓他給那教主撞上了?
夙溟的相貌是墨悠的師傅給易容的,其人行事卻不似那妖嬈傾國媚惑人心的外表,相當的執著和果斷,並且目的明確。重生之後,大部分性格該是九皋帶給他的影響,但從前的性子顯現一點也不是不可能。
眼前的他態度冷靜,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沒半點委屈的表示。那感覺到的擔憂……千冰又仔細看了看夙溟的神情,這會兒卻不明顯了。
噯,該不會是九皋出了什麼事,夙溟這是要去救他?
話說回來,夙溟需要以這種方式進去那自在天……千冰模模頭上的金簪,膽氣陡長這幾年沒少進那些密窟、宮宇之類的地方,隱匿和輕身的功夫早就登峰造極,被那三個訓練出來的武技也不是蓋的;幻力雖然基本上原地踏步,但是所習之術既多又雜;若一萬中的萬一出現了,以上全不濟事,還有一樣︰瞬間移動逃回他家親親墨悠身邊就行了~嘿嘿~~~況且,還有鳳毓燎和鳳璃在呢!
這畫舫挺大,配備了專門的廚房,食宿兩解決,除了不能被人現,也算不錯的旅途體驗。見夙溟休息去了,千冰縮了縮身子,溜進底倉睡大覺去也。
隔天。
「夙公子,明日便要下船乘車。」
「好。」
夙溟的聲音輕柔溫和,一如從前如果不調侃他的話。千冰隔著細細的牆縫,見一著服正式的男子站在夙溟的房間門口抱拳行禮。
又是銀。這人比銀?更似蒼敏……頭是直的-_-,不過沒有蒼敏的長換車?難道還很遠?
千冰心下嘀咕,他和墨悠一向待在民間,除非自己興致來了,才會跑去那什麼宮什麼教里閑逛。這回二人到荊洚的日子實在太短,連人家的權力機構都沒弄清楚,見到夙溟他就跟上,更不談事先易容混進去踩點……根據以往的經驗,越往里面走,就會有更多的幻陣和機關,地方一大猶如迷宮,雖然不致被人現,但走來走去會很累!
而且,這個前來通稟、貌似司儀的家伙也是位異能者估計是為夙溟特配的那自在天中肯定還有別的異能者,不知道都有些什麼能力……特別是那個教主,能做教主,實力應當不差,夙溟……這不是羊入虎口麼……九皋到底怎麼了啊?
想來想去,千冰的頭開始痛明天就是約定飯局的第三日,也不知道墨悠那邊怎樣了。
銀?。根據第二次踫面的觀察,沒有比自己強非常多,長成這模樣,肯定也是自在天里的什麼人。瞧這迎親船隊中的護衛侍女,個個不差全國的美人估計都搜羅進去了,根據資質分配職務,兼具觀賞和使用價值-_-|||
除了‘撞緣’回避之外,看得出荊洚算是太平,自在天的制度顯然有其特點和可取之處……銀?既然擅醫,大概擔任的是和泓 天的醫主差不多的職務吧……
***
自在樓。
三樓精致的雅間,南面的窗敞開,望出去正是蘇瑞河畔的一個小湖,卷草蓼沿著湖岸生長,在初春的陽光下,綻開出一串串鈴鐺似的藍色花朵。清風夾著些許淡香吹進室內,臨窗而坐的銀?轉頭瞟了一眼沙漏。
午時已到。
「銀?公子,久候。」東向的窗扇伴著這聲音輕響了一下。
「千公子。」銀?起身一揖,笑道,「公子怎麼翻窗而來?令兄呢?」
「初到貴地,好心人不少。」來人淡淡一笑,「前日回去恰逢自在天教主迎親,本想去湊個熱鬧,卻被人攔住,很是詫異;後來家兄及時尋到我,才得知原委,今日出門索性不走大街。家中只我兄弟二人,很多事情需得親自操辦,兄長那天就離開繁洛,過幾天才能回。」
「呵呵~如此說來,倒是銀?疏忽了,該罰。千公子請坐。」
千冰早就上了夙溟的畫舫,這赴約的「千冰」實為墨悠所扮。且不說兩人相處多年極其熟悉,就憑他易容師一職,也能做到十成相像,更何況銀?與千冰只不過是初識。
「罰什麼?」墨悠撩了衣擺坐于銀?對面。
銀?真個先自罰三杯,而後道︰「其一,銀?沒想到公子初來乍到,家中缺少人手,未及援手,該罰;其二,想來公子這麼聰明,自然也猜得到銀?是自在天的人……關于教主的坊間傳聞沒及時告知,倒是給公子添了麻煩,更該罰。」
「荊洚太平無事,安居樂業,是教主執政有方。至于這傳聞……人各有所好,公子不必致歉。」
聞言銀?面上一喜,兩人就開醫館之事說了一會,墨悠遂接受了銀?派人相幫的好意。
「千公子,那日你說的畫,我回去試驗了一番,卻不知是不是如此?」
銀?說著便取出個匣子,一尺寬,兩尺長,半寸高,匣面隔了層冰晶,完全透明,看得到其中的景象正是前日盛放的茜煙花,兩朵並排,略有重疊,花瓣彎翹浮凸,花蕊絲絲鮮明,栩栩如生。
「也就自家冰兒沒事盡折騰這些,一路來攢了不知道多少件‘標本’。普通的玩過些時就賣掉,珍稀漂亮的留下做房間的裝飾品……」
墨悠微笑著贊賞道︰「相當不錯。內力催干水分,花瓣易成,難得花蕊也這般精細。」
「銀?看茜煙花也許多年了,從沒想過要保存,千公子真有心思。公子從外方而來,想必見多識廣,荊洚獨此物最為奇,昨日做了兩幅,這幅送予公子。我知公子自己也會做,但……此物聊表寸心,望公子收下。」說到此處,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與公子萍水相逢,前次言談甚歡,早生出結交之心。此回冒昧相邀,銀?唐突,實為……欲一表真心傾慕之意,望公子勿怪。」
「呵呵……」墨悠抬眼注視了銀?一會兒,笑出聲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