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千冰醒過來。剛下床,就听得侍女來傳飯。
「公子,稍事整理之後,請去閣主那邊用晚膳。」
……
經過短暫的接觸,千冰現紫墨悠這人有點喜怒無常,看來自己想保住小命奔向自由不太容易啊。
暗自運氣,未覺得不適。方才被紫墨悠的真氣所傷,只睡了一覺便好了?真不可思議……
一桌的菜,每盤量不多但品種繁多,瞧起來相當精致,營養搭配也十分合理。千冰心中不由得大嘆想當年下班回家累得半死,弄兩個菜吃就覺得無比幸福滿意了養生這種事,果然是有錢人才能做得到。
只是,貌似葷菜都推到他這一邊了。
望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紫墨悠,千冰吞吞口水,舉筷小心的夾起一塊香酥排骨。
咬一口。
嚼。
咽下去。
整個過程在墨悠的注視下完成,千冰背後浮起一層冷汗。
「閣主……您怎麼不吃……」小心翼翼的用了敬語。
墨悠似是剛回神,答非所問︰
「千冰,胸口還痛不痛?」
「……不痛。」
「那你快吃吧。」不是廢話麼。這閣主好難伺候……千冰心里暗暗叫苦,他怎麼這麼倒霉來著,完全無法預料下一步會生什麼。
「吃過飯,你到我房里來。我雖說收你為徒,你這基本的禮還是要見的。明天還要去拜望一下歷代閣主。」
「這孩子,吃飯吃得自在,我這個閣主還沒動呢。瞧把這旁邊伺候的人嚇的。」
墨悠輕輕搖了搖頭,卻笑了笑,揮退下人,也拿起了筷子。
飯後,千冰跟著墨悠到了閣主居住的紫風軒。這是鏡檀閣里一棟獨立的小樓,歷代閣主居住的臥室、書房都設在二樓南廳。
書房里燃著寧神香。墨悠主位坐了,千冰跪在他面前行了大禮,接著走去倒了一杯茶,雙手捧到墨悠面前。
「師傅,請喝茶。」
墨悠微笑著點點頭,見千冰如此,也不以為意,接過去喝一口,然後放到旁邊的矮幾上。
其實,拜閣主為師哪是這麼簡單的事。千冰沒有參加試煉,當然也沒接受過水沁堂專門針對新人的教導課,他連對泓 天的認知都少得可憐。
具體有什麼步驟,墨悠也不甚清楚他們這鏡檀閣,做的事情都是冷冰冰沾著血腥氣,禮法上自有一套。泓 天司禮的是水沁堂,也不會對他們作過多的約束他才不管那些,明天帶著千冰去給歷任閣主上柱香磕個頭就萬事大吉。
「千冰,以後人前稱呼我為師傅;私下里,你就叫我墨悠吧。」
「呃?」
「……師傅這個稱呼挺拘束。」听起來似是在解釋,還有點尷尬。
墨悠。墨悠。自上一任閣主,也就是他的師傅,去世之後十多年不再有人叫起這個名字。讓這孩子從小養成習慣,這名字,往後就不會那麼寂寞了罷。
「賀先生稱您紫閣主?」
「紫是姓,墨悠是名。你不是姓千,叫冰麼。」對著他,自己如此有耐心。眼前的小人,一臉驚訝。怎麼,對自己姓氏也有疑問?
汗~原來是姓千……
「鏡檀閣下屬暗部的三部主,就叫千雷。」墨悠補充了一句。
……
閑聊了兩刻,墨悠喊侍女來領千冰去歇息。千冰的房間就在紫風軒西廂。
空置了十二年,他曾在那里住到老閣主去世。
「明天寅末就要起身,拜歷任閣主。你早點去睡吧。」
「是,閣……墨悠。」
寅時……比在江南還早,這麼冷的天~嗚~
千冰鑽進暖暖的被窩,閉上眼。
真有點看不懂這人了。紫墨悠。
第二天一清早便起了床。寅時末。
先向墨悠見禮,然後被領到供奉歷代閣主牌位的房間,行上香、跪拜之禮。只听得墨悠說道︰
「歷代祖師在上,十五代弟子墨悠得小徒千冰。此子天資聰穎,根骨奇佳,識得彼岸,亦窺見弟子真容。弟子願將所學傾囊相授,待今後承襲紫氏十六代易容師之位,兼任泓 天鏡檀閣閣主。」
語畢三叩。
然後喊來已經听得痴呆的千冰,教他說︰
「弟子千冰,願听從十五代師傅紫墨悠教導,必將易容師一技揚光大。」
千冰如木偶一般背誦一遍,依言焚香叩頭,然後隨墨悠回到書房。
「如此,才算正式入我門下,日後你初試合格便可以使用‘紫’這個姓了。」
終于回過神來的千冰,暴走了。
「易……!!!」眼見著他要大呼小叫,墨悠忙點住他啞**。這孩子反映也太過激了,正常的不是應該先疑惑,然後再虛心求教嗎?
「你不叫,安安靜靜的,就解開你的**。這個傳承是秘密,表面上都只知道閣主的傳承而已。」
千冰眨眼,用力點頭。于是**道被解開。
易容師耶!多麼神奇的職業!千冰興奮中。
不過貌似很難。回想起前世了解的相關資料,要學好多好多東西。目前自己雖然有一點基礎,但樣樣都只是入門,甚至有些什麼都不知道。想著不由皺起了眉。
「師,墨悠,我只會一點繡工,連技都算不上!醫理和繪畫也學得淺,大概只有武技強一點,別的就……」
這會子輪到墨悠訝異了,這孩子居然知道這些都是易容師需要掌握的。按昨天下午從水沁堂獲得的資料,千冰嬰兒時期就入了宅院,此後一直有人養護教導幾乎連門都不曾出,而一般宅院里的藏書是決計不會講這些的,賀青也並非知情人。這些認知難道與生俱來?听口氣,似乎他還知道別的。于是接著裝作隨意的試探︰
「你從哪兒知道的?」
「書上。」不過是在前世看來的。因為喜歡,特地仔細研究過一陣。
看眼神,不像是在說謊。墨悠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千冰,繼續問︰
「那好,還有些什麼你不會的?說說看。」
「唔,相面之術吧。雖然會畫,但完全不會看的。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易容用品,雖然從些奇聞雜記里可以略窺一二,但真正的技巧肯定是找不到的……還有……」
墨悠看著面前這小人兒認真冥思苦想的樣子,這神態,出現在一個六歲孩童的臉上,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己在問什麼,還真以為他在想什麼惡作劇、好吃好玩的東西呢。微翹了嘴角,這孩子,為作易容師而生的……
當年
老閣主帶自己入門時,自己只是覺得很疑惑,慢慢的學起來才明白。當初墨悠便是以銀針為主要武器,前期教授武技的師傅也算半個知情人,開始便是將他向這個方向培養。
起初,很瞧不起這行當。那不就是做個假面具蒙臉上麼,不就是靠著內功換換體型麼,修為達到一定境界,輕而易舉。
「假面具、內功只是基礎的基礎,這鏡檀閣內,大半以上的弟子都能做到個**不離十,應付簡單的任務當然沒問題。真正的易容術,不僅易容,還要易心,要讓一個普通人從里到外改變的徹徹底底,而不為旁人所查;能看穿前塵因果,預備未來。一個真正的易容師,可憑一己之力顛覆一國,改變時代。易容師,易他人,也易自己,保持平常淡漠之心,不因一己之私欲禍亂天下。墨悠,你容貌過于出眾,日後還是注意些的好。」老閣主當年還說,讓他日後有了繼承者,仍舊戴面具。而那些話,以後再與千冰說。
墨悠細細看了看千冰的臉,現在年齡尚小,尚未長開,不過以後也不會差,應該是相當俊秀的類型,比起自己過于嬌媚艷麗的長相實在是好太多了。他自然的去揉揉千冰的頭,一下子讓千冰從易容師狂想曲中回了神,卻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這孩子不喜歡別人模他的頭。
「好了,你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多想無益,好好修業就是。原來你主修的是劍術?」
「嗯。」
「換軟劍吧。這易容所需武技大都講究以柔克剛,或是使用細小的工具,是在針線刀石翻飛之際使用特殊材料並輔以獨特的香料才能完成的技術。」
比現代整容醫學加心理暗示還要神奇的易容術。他居然也有接觸到的一天。千冰確實,非常非常開心。
「是,師傅。」不知不覺地對墨悠恭敬多了幾分。本來,千冰自己前世那麼大年紀,比晚娘和賀青小沒錯,但絕對比眼前這位大,墨悠讓他喊名字他求之不得,現在得知墨悠居然那麼偉大,尊敬感油然而生。
「喚我墨悠。」師傅好堅持哦。
「好。墨悠。」改就改。
「那麼,等下跟我見見鏡檀閣的眾位主事,完了抄兩篇藥理。下午開始習畫和刺繡。晚課的時候打坐一個時辰內功。明天早上卯正起身,那時我再給你安排別的。」
「是。」雖然听起來辛苦,但雀躍的心情讓千冰免不了躍躍欲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