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心媛听到江氏說的話,知道她其實還是幫著夫人鐘氏,那一句心由病著,什麼意思,就是說現在你兒子身體不好了,不正常了,能找個正常的姑娘就不錯了。你還有臉挑?
這話雖然不好听,卻是點到了面上了,柳氏估計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不敢說話了。
過了半晌,柳氏繼續翻看里面的人物,最終是怏怏不樂的說道︰「崔員外郎還算與我們家配得,出身河德崔家,雖是個旁支,卻也不算低,可是他們家的這個女兒,卻是個庶出的,心由必竟是我們家的長子,難不成真要讓他配個這麼庶出的丫頭?必竟咱們河間凌家不但是世代高門,更是有尚過公主郡主的恩寵。」
這里柳氏雖然說的話里還是不願意卻緩和多了,想來江氏說的話,她還是听進了幾分的,不過,如果凌心由沒有遇上這麼的際遇弄的腦子不清不楚的樣兒出來,估計柳氏也絕不會輕易松口,可是現在她這兒子有些個什麼?一不是嫡子,二沒有前程,若真是什麼高門大戶,難不成真願意把女兒送進火坑里?
听了她的話,鐘氏冷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些,還是前些天媒人去探問的,若是現在知道了咱們家心由的事兒,還有宮里那位出的事情來,知道咱們與許府關系的人肯或不肯將女兒嫁進來,還兩說呢,你且好心著繼續挑著。」
這話一說,凌心媛臉色就變了,這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把這事賴到她頭上了?
果不其然,柳氏本來就一肚子火,一听鐘氏這話,她不敢再繼續頂鐘氏,可是罵罵凌心媛這個沒有親娘的嫡女,她還是敢的,她立時一挑眼瞪著凌心媛沖口而出道︰「你這個掃把星,一出生就克死了公主,現在還把我家心由禍害成這樣了。」
「你說什麼?」這聲音很沉,但屋里的女人卻個個都嚇著了,一起都抬起頭看見門口,卻見凌淳風黑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然後柳氏嚇的顏色都變了,凌淳風也不理會她,也不理會這一屋子人在給他見禮,只是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以後,便望著這一屋子的女人說道︰「我早就說過,心由命里注定有此一劫。現在已經過去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了。」
柳氏看見凌淳風的樣子那里還敢再提,只是囁嚅著,不再言語了。這時候鐘氏帶著笑的看著凌淳風說道︰「老爺,你怎麼過來了也沒個下人通傳一聲,他們這些奴僕越來越沒規距了,我真得要好好敲打敲打才是。」
「你是要好好敲打,這庶母喝訴嫡長女是掃把星這樣的話,可是從未有人听聞過的,你還是多注意些吧,這後院里的事,我不屑管,可你也不能管的這般不像樣?讓我出去受人譏笑。」凌淳風說到這里,站起身來,然後挑眉看著凌心由兄妹三人說道︰「那有當著孩子們議婚?這大約也只有你們大楚才能做的出來。」
這話說的鐘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大楚民風強悍,男女都可出入為官,自擇婚嫁,鐘氏當年深得大楚國主疼愛,常將這個佷女帶在身側,封為禁軍護衛長,雖然官職不大,卻是明打明的天子近臣,何曾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結果陪著大楚國太子出使仁均皇朝議和,居然也是前世的緣份,今世的債,讓她遇上了凌淳風,一時相思成災,左右求了太子去向先皇提親,此時才知道原來凌淳風已經娶了公主,可是當太子來問她,想不想做平妻的時候,她還是同意了,其實在潤水沒去之前,柳氏並不是滕妾,只算是通房,因為潤水公主一直沒有生養,才允了她被凌淳風收房,後來自己做了夫人,凌淳風不但同一月里又娶了江氏進來,還抬了柳氏的身份,之後更是一個接一個,鐘氏一直都知道凌淳風是不喜歡她的,可是她從來不曾想到,她愛這個男人這麼多年,當初如自己腰上明月刀一般犀利的女子,為了他,為了這個家,都已經變的柔腸百股,處處忍讓,她希望的是什麼,她包容他的妾室,他的兒女,她希望的只是他偶爾的回顧,可是他呢?居然這般看不起大楚的女子,那一瞬間鐘氏只覺得心如晨間滑落的露水一般,冰寒刺骨,也碎裂入塵。
凌淳風看見鐘氏不言不語,也懶得與她多說什麼,轉身看著心由兄妹三人說道︰「心由,心書,你們兩個準備就學去吧,心媛你也回自己院子里歇著。另外過兩天是玄德法師開經說法的日子,心由遇上這麼大的變故,也該去上上香,到時候你按排一下,帶他們兄妹三人一起去听听玄德法師講經吧。」
這最後幾句本是望著鐘氏說的,看她依舊低下頭,不理會自己,便轉向了江氏,江氏看在眼里,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強風口上,凌心媛當然不會留下來掃風尾了,就著凌淳風的話,便趕緊跟著大家一快出去了,到了門口,凌心媛想到自己要拒婚的事,又看著凌淳風漸行漸遠,這才鼓起勁來喚道︰「老爺。」
凌淳風本來一直走在最前方的,此時听到了凌心媛的聲音,不由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眉頭微挑,仔細打量著,凌心媛這次大病之後,越發清瘦了,一張嬌小的瓜子臉白的如是透明一般,自有一種欺霜傲雪的嬌女敕,雖然身量還沒長齊,可是只那般嬌嬌弱弱的立在那里,便如是一副風雨江南中的仕女圖一般,心里不由一嘆,這個女兒越來越像她娘了,像似自己之處反而不多。或許這就是注定的吧,注定他與她的父女緣份不厚,想到這里,凌淳風心里居然微微有些難過,他自參悟大道,本以為自己已經看世事平淡,所求所為,不過是家人的平安,家族的興盛,可是現在才發現,對于自己的兒女,他其實一直都太過忽略了。錯過了多少,與她們相處的時光,這時候便是想要再回顧,居然已無法憶起這個女兒幼時的形貌了。
凌心媛看見凌淳風望自己的眼神有些恍惚,不由心里有些微微害怕了,她這個老爹可是有名的當時高人啊,相當于自己那個時代里的李淳風之流的人物,她有時候還是有點心虛害怕他會發現,自己不過只是頂著他女兒身子的一縷幽魂。
父女兩人各有心事,一時居然相望無言,好在這時候凌心書催促道︰「老爺,再不走怕是要晚了。」
「嗯,心媛你有什麼話要說?」
凌心媛想了想,自己說要拒婚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而且這麼一件事,之前都議定了,自己突然要拒絕,只怕也需要有一個能擺上明堂上的理由,只是留給自己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那個許夫人這會子明顯就是想要把凌家綁上他們許府的車上,只是不知道凌淳風是怎麼想的。如果凌淳風現在還持觀望態度的話,大至上也不會如許夫人的意思真這個時候把自己嫁過去,只是,沒能從他那里得到一句話,終歸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心,但今天早上實在不是一個談事情的好時間,凌心媛想到這里,只能微微嘆了一口氣,故做乖巧的說道︰「這,沒什麼了,回頭等老爺得空了再說吧,老爺,大哥,二哥,一路小心。」
「好吧。黃玉,你好照料姑娘。」凌淳風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凌心媛,轉而叮囑起了李媽媽,李媽媽自是乖覺的應了,一手牽住了凌心媛,這才領著凌心媛一起給凌淳風行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