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景景思忖片刻,道︰「先等等旺生的消息吧,看他從許府那邊能不能查到關于許婉儀是否有隱疾的線索。舒駑襻」
小雨子聞言,便不再做聲,只盼望著旺生的消息能快點來。
三人沉默著回到了敬坤宮。
向景景的臉色一直比較沉重,鳳畋霖這次是鐵了心要跟她對著干啊。
玉蘭見向景景這副模樣,也不敢招惹她,只是坐在一旁,做起了女紅嬈。
夜,漸漸深沉,仿佛要將一切的罪惡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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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最有名的坊內絎。
窗明幾淨的書房中。
紫悟又化成了女裝,一貫的慵懶姿態,伸出縴縴如水女敕青蔥的玉指。
他從站在身側的清塵手里接過一張幾無重量,但是看起來卻像用沉沉黃金打造出來的貴氣浮花帖子--閃耀著特殊琉彩光澤的暗金底色上,遍布形態優美,線條繁復的曼陀羅花紋。
這是鳳畋霖親政後,第一次選妃,禮部將一切都做得異常隆重。
他維持輕松的姿勢,坐在鏤刻著美麗浮雕的黑檀木椅上,神色自若的扯開絲線結將帖子展開,只見其上飾滿了曼陀羅花紋,美麗得不得了。
它們巧妙的排列成文字,含苞的、半開的,盛放的花朵,繁密的枝葉以及藤蔓,將帖面妝點得貴氣十足。
帖面上用古文體寫著︰羌城知府之女入宮選妃。
「這便是傳聞中的選妃花帖呀!」紫悟手模著花貼,表情隨意的道。
「這帖子本是羌城知府大人家小姐的,但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半年多前那個健康的她了……半年前,她生了一場病,讓她的體質回然大變,除了身子骨變得嬌貴荏弱之外,就連一部分記憶也出現無法連續的斷層,還留不難以斬斷的病根。雖然許多醫術高超的大夫及宮中來訪的御醫都說她的身子已經沒有問題了,但她的體力及精神不如從前卻也是事實。為了將她的身子調養好,知府大人及整個王府上下不知花費多少心思,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她,各類珍貴的藥材補品也不斷往她房里送,這半年來她沒吞掉一座金山,肯定也有半座。多虧她命好,生在這樣的人家里,要不然這條小命早就沒了!尋常百姓人家哪里養得起她這藥罐子,使得了銀兩買那些珍貴的東西?因為擔憂她的健康狀況,知府大人不知推拒了多少上門提親的人家,不顧她年屆十八,堅持將她留在府里嬌養。可是現在……皇上選妃的花貼下來,知府大人無法回絕,所以才給了我們這次機會。」清塵在一旁解釋道。
紫悟听了他的介紹,瞬間皺起眉頭來︰「你怎麼對這個女人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
清塵被他這麼一問,表情一滯︰「這……是王爺命我查清了,這樣才讓我們有了可趁之機啊。」
紫悟眯起眼楮,眼神危險的看向清塵,忍不住問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進宮之後,會被小皇帝給……」
清塵面無表情的道︰「放心,皇上絕對看不上你的。」
「你……你說什麼?」紫悟臉色頓時一僵,眉頭立刻豎了起來。
清塵繼續面無表情的道︰「王爺是命你混進那些秀女當中,不是讓你去選妃,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職責。再說……」
清塵說到這里,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淡淡的瞥了一眼臉都快氣歪了的紫悟,繼續道︰「皇上的眼楮又不瞎。」
「什……什麼?」紫悟听了這麼打擊他的話,臉頓時就垮了,他氣急敗壞的問道︰「你剛剛說什麼?皇上的眼楮又不瞎?你……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清塵卻不再搭理他,只轉身準備離去。
「喂,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我有那麼差嗎?有那麼丑嗎?為什麼皇上會看不上我?」紫悟不依不饒的抓著他的衣袖,用力一拽道。
只听到「嘶拉」的一聲,清塵的衣袖被他瞬間扯開一條大縫。
紫悟沒想到自己會把他的衣服撕破,他頓時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忙後退了兩步,怕清塵會揍他。
清塵轉過身,銳利的眼神緊緊的盯著他,步步逼近,良久,就在紫悟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從胸腔里面跳出來之際,卻听到清塵有些暗啞的聲音緩緩傳來︰「今晚準備一下,明天就要混進宮去了。」
「啊?」紫悟登時就傻眼了。
他……居然沒揍他……
「可是……現在秀女都進宮了,我們明天還能進去嗎?」紫悟有些擔心的問道。
清塵卻淡聲道︰「這個讓我來操心!!」
說完,便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了房間
敬坤宮,向景景又是一夜無眠。
她挖空心思在想許婉儀的死因。
內心做了許多的假設,但是由于手中掌握到的線索太有限了。
加上無法做尸檢,而且也沒有儀器對她房間里面的物品做任何鑒定,這種心有余但力不足的感覺,讓她心里很
憋悶。
手中許婉儀的那塊帕子都快被她揉碎了,但是卻始終想不出答案。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著天就要蒙蒙亮了,玉蘭陪了她一整夜,想起之前胡御醫吩咐的,要讓她好好休息,以
免體內的水中月毒發,她終于忍不住上前幾步,小聲道︰「娘娘,時候不早了,不如您先歇會兒吧,說不定今天下午旺生就能傳消息進宮來了。」
向景景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知道自己又是一個通宵未眠,不免有些困乏。
她點了點頭,準備起身。
玉蘭忙將準備好的熱水端到她面前,伺候她洗漱。
向景景本將那手帕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但是隨著她廣袖一帶,那手帕竟然被她拂到了水盆中。
瞬間,手帕便打濕了。玉蘭見狀,忙將手帕從水盆中撈了起來,道︰「娘娘,奴婢再去為您重新打盆水吧。」
說著,將手帕擰干,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向景景看著這一切,腦袋里面突然靈光一閃。
「玉蘭……」她叫住了玉蘭。
玉蘭聞言,轉過身來,好奇的看著向景景︰「娘娘有何吩咐?」
向景景道︰「你還記得那天咱們一起去檢查尸體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玉蘭低頭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沒有耶……」
「真的沒有?再仔細想想。」向景景又問。
玉蘭皺著眉頭,又想了片刻,道︰「婉儀小主的頭發是披散著,頭上和臉上也沒有什麼傷痕啊,身上也看不出有什麼受傷的痕跡。娘娘您不是也看了嗎?」
向景景眼楮一亮︰「沒錯,許婉儀的頭發是披散的。為什麼她的頭發會披散呢?」
「啊?這……」玉蘭一時間沒想明白這點有什麼奇怪的。
向景景繼續道︰「你想啊,她是來了月事,所以突然折返回來換衣服的。但是她犯不著要將頭發拆散吧?」
「娘娘您這麼一說,我好想想起來了。似乎婉儀小主的秀發還有點潤潤的,就像是洗過,沒有完全干透的那種
感覺。」玉蘭忙道。
向景景這時又拿起手中的帕子,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她既然是來了月事,那肯定不會洗頭的,除非她……」
此時的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玉蘭不明白向景景想到了什麼,但是看到向景景那副豁然開朗的表情,知道她可能找到了許婉儀暴斃的原因,于是道︰「娘娘,您還睡嗎?」
向景景擺手︰「去重新打水來給我洗個臉,然後把雪靜和荷香兩人帶到敬坤宮來,我有話要問她們。」
玉蘭聞言,忙應下,轉身出了側殿……
等到雪靜和荷香兩人被帶到敬坤宮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兩人的神情看起來都有些疲憊,像是昨晚沒有休息好似的。
「臣女雪靜,奴婢荷香,給皇後娘娘請安。」兩人跪下行禮道。
向景景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卻並不讓她們起來。
盯著她們看了良久之後,向景景才沉聲開口道︰「是本宮替你們說,還是你們自己交代?若是你們自己說,那麼本宮尚且可以念在你們主動坦白的份上,視你們情節嚴重情況,量刑處理。若是本宮替你們說,那麼就別怪本宮鐵面無情了!!!」
向景景的話讓兩人的身形微微一頓。
雪靜情緒比較激動,她立刻匍在地上,聲音發抖的道︰「娘娘饒命……娘娘……」
但是她求饒的話尚未說完,卻听到荷香打斷她的聲音道︰「奴婢冤枉,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麼……」
向景景察覺出荷香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超乎尋常的鎮定。
這讓她不得不對這個小宮女刮目相看。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管她們是不是凶手,都應該嚇得喊冤求饒,不論如何,也不該是這樣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難道說,她內心對這樣的場景已經演練過多遍?
清了清嗓子,向景景抓起一旁許婉儀的手帕,往兩人面前扔去︰「你們可認得這東西?」
雪靜看到那手帕,立刻嚇得身體往後一縮,眼楮瞪得大大的。
而荷香卻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拳,表情依舊沒有變化︰「這是婉儀小主的手帕。」
向景景目光冷瀲的看著荷香︰「知道這手帕為何是濕的嗎?」
荷香聞言,眉頭暗暗一跳,但她已經打定主意一問三不知,于是搖頭道︰「不知道。」
向景景冷笑一聲,道︰「那你又知不知道為何你送去浣衣局浣洗的許婉儀的衣服也全是濕的?」
荷香听到她竟然注意到許婉儀之前換下的那套衣服了,並且還求證過了,她的表情隱隱有些變化,但是卻緊咬
著嘴唇,不再出聲。
向景景這時利目瞪了雪靜一眼,高聲道︰「還不交待嗎?」
雪靜被她眼神這麼一瞪,嚇得渾身一哆嗦,忙磕頭道︰「娘娘饒命,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麼都說……」
「小主!!!」荷香猛然抬起頭,目光陰狠的瞪了雪靜一眼,似乎在警告她。
可是雪靜卻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忙開口道︰「是……是荷香……荷香之前把婉儀推入了水中!!!!」
向景景听到這個答案,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看來跟她預料的結果一樣。
「這件事情都是荷香引起的,本來……本來我跟婉儀是好姐妹,但是婉儀太受歡迎了,所有的秀女,包括教引嬤嬤都喜歡婉儀,我很嫉妒她,所以……」雪靜說著,突然又伸手指向荷香︰「我本來沒打算要害婉儀的,是她,是她說,只要除掉婉儀,我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沒有了。封妃之路將會平坦無阻……我……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听了她的話,但是……她把婉儀推下水之後沒多久,我馬上就後悔了,于是立刻將她救了起來……因為婉儀是跟我在一起落水的,她見我救了她,心存感激,我求她原諒我的鬼迷心竅,婉儀善良,她並沒有責怪我,反而幫我把這件事情蠻了下來,所以……所以我們回到儲秀宮,避開了太監宮女的眼楮回到了房間,之後的事情,便是我之前說的那樣了……我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雪靜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瞬間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向景景听了她的話,再看看旁邊荷香的臉色,發現早已經是一片慘白。
「既然你把她救了上來,那為什麼之前要隱瞞婉儀落水的事情呢?」向景景繼續問道。
雪靜道︰「因為……因為荷香說,這件事情不會被人知道,倘若我們主動說了,憑白的引人懷疑。反正我們不
是害婉儀的凶手,所以不會有證據能懷疑到我們的……即便是懷疑了,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婉儀是我們害的……」又是荷香。
看來這個小宮女身上的問題不小啊。
向景景听了雪靜的話,沉著臉道︰「你們真的以為婉儀的死跟你們沒有關系嗎?」
雪靜表情一驚︰「娘娘,請相信臣女,我真的沒有說謊,婉儀不是我殺的……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若是要殺
她,當時她落水的時候,便不會救她了。」
向景景冷笑一聲,卻並沒有告訴她婉儀的死因,她只是轉眼看向雪靜身邊的荷香,問道︰「說,你為什麼要攛掇雪靜謀害婉儀?」
荷香垂著頭,一言不發。
「你以為你保持沉默就能守住秘密了嗎?」向景景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微笑︰「本宮既然能查出你們想要刻意隱瞞的真相,就一定能查出你背後的人。你若是聰明的,就馬上從實招來。」
向景景的話讓荷香眉頭一跳,眼神變得有些閃爍。
但是,她沒有開口。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似乎她說與不說,結局都只有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