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美人舞妓之中多有听得懂漢話的,一听張永德喝斥,卻是嚇了一跳,忙拉著左右姐妹們匆匆退去,原來熱鬧的大堂霎時安靜了下來。
張永德又換上了一副笑臉,道︰「無疾呀,多虧你出言提醒,否則我真就犯的下了大錯!」
李靈又道︰「大帥,這件事還算不得大事,眼下城外有許多士卒聚眾鬧事,口口聲聲要進城領取府庫中的錢財,你可得趕緊拿個主意,不然萬一弄出個什麼兵變來,那才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張永德一听,立時大怒,啪的一拍案桌,道︰「反了天了!這些個兔崽子們,誰敢不遵軍令,我要了他的腦袋!」
李靈一驚,忙道︰「大帥,軍令雖嚴,但也有輕重緩急之分,眼下與遼國決戰在即,軍心士氣極為重要,妄用殺伐則很有可能動搖軍心,此乃下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決不可輕用呀!」
張永德听罷也覺有理,但又想不出其他的解決辦法,遂道︰「那依你所言,該當如何處理?」
他這話卻是問得相當的沒道理,想李靈並非武將出身,雖然眼為副點檢,但于治軍之道卻是一竅不通,即使能看出士卒鬧事的嚴重性,卻也沒有處理此事的經驗。
他張永德帶兵多年,自己想不出妥善的法子,卻來問李靈這個外行人,那才是莫名其妙。
不過李靈雖不懂治軍,但邪門歪道的主意卻是一蘿筐,心中小算盤一打,卻是想出來一個餿主意,遂道︰「我們做大夫的行醫用藥,有時遇到難治的奇癥,會用一些偏方。我想這治軍之道也應該用正奇之分,眼下正法不能妄用,那就只好用奇法了。」
張永德深知李靈智謀過人,先前那下毒之策便是最好的例子,眼下又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料想又有奇策,忙道︰「如何一個奇法?快快道來。」
「我想大凡是男人,奔波于世為得就是財色二字,那些個士卒自也不例外,眼下我們沒財賞給他們,自然就得在‘色’字上下些功夫。」
張永德有些糊涂,道︰「你說詳細些,什麼叫作在‘色’字上下功夫。」
時間緊迫,李靈卻也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的意思是,多收集一些女人,組成一個‘伺侯營’,就說是分發庫銀之前先行的獎賞。可以讓每名士卒進去享受一次,一則可以調節士卒們的身心,提升士氣,二則使他們先嘗點甜頭,暫且放下求財之心。這個法子,大帥以為如何?」
這個法子可真夠餿的!
這是張永德的第一反應,他連連搖頭,道︰「這怎麼可以,我大周軍紀是嚴令出征在外時親近的,你這法子雖說管用,卻是大違軍紀,陛下怪罪下來,你我可擔當不起的。」
李靈眉頭一皺,道︰「違反軍紀總比釀起兵變要好得多吧,況且那封存府庫旨意本就是陛下所下,大帥只不過是奉旨實施而已,如果大帥以此法平息了一場潛在的兵變,雖說有違軍紀,但陛下英明,自然不會怪罪的。」
張永德前思後想,卻是覺得有理,又道︰「即便依你的法子,搞什麼‘伺候營’,但是從哪里去找那麼多女人來呢?總不能去強搶民女吧!」
李靈一笑,道︰「大帥難道忘了嗎?咱這幽州城可是有一座遼主的行宮,里面的宮女怕是不下數百,且個個都如花似玉,用她們來組成伺候營,豈不是‘人盡其材’嗎!」
「那可不行,陛下有旨,不可擅動行宮中的一物,你這個提議不妥!」張永德一口否決。
李靈不得再再費唇舌,耐心的說道︰「陛下的旨意是不可‘擅動’,我們用這些契丹族宮女去穩定軍心,這是正經的軍國大事,怎麼能稱得上‘擅動’,況且,陛下說不能擅動一‘物’,我們動的卻是‘人’,更算不得違抗旨意。大人,事不宜遲,你得趕快做決斷呀!」
眼下事已至此,一時半會確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但李靈這個辦法又是太過棘手,張永德自不願親自下令,遂道︰「無疾,你既為殿前副點檢,自然有權下達命令,此事就交由你處理吧。」
「好你個張永德,我給你出主意,你卻把擔子往我身上推,到時萬一出了事情卻擔責任都算我頭上!哼哼,你推我也推。」
李靈遂正色說道︰「大帥,此事事關重大,屬下只不過是副職,不敢擅做決斷,還請大帥親做決斷。」
張永德無奈,又道︰「那依你看,諸將之中誰最適合去做這件事。」
「曹彬辦事穩重,堪當大任,屬下覺得他是最適合的人選。」
張永德卻也不再猶豫,遂道︰「來人啊,速招曹彬來見本帥。」
曹彬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這是件棘手的差事,辦好了周主不會升他的官,說不定還會怪罪于他,辦差了就更不用說了,連張永德這邊都饒不過他。
不過既然軍令已下,他自是無法違抗,只得帶著五百精兵良將,沖入遼主行宮之中,將宮中四十歲以下的宮女盡數收押。又在南門外立了一處營寨,轅門高掛一個大牌子,名為「伺候營」。
不過這些宮女們畢竟是人,不是任人隨便擺設的工具,一听說要把她們當軍妓來用,俱是抵死不從,拼命的掙扎反抗,其中更有幾個自尊心甚強的干脆撞梁自盡。
曹彬雖然對治軍有那麼一手,但論起逼良為猖這種勾當,他卻是十足的外行,使硬的吧又怕傷到這些個嬌軀,使軟的吧又沒法讓她們自覺的從命,整個大營里只聞哭哭啼啼,好似許多人一起死了爹一般,極是淒慘,哪里象什麼「伺候營」!分明就是「哭喪營」才對。
其實就算是青樓的那些老鴇們,若想逼一個姑娘為猖,也得使些餓飯,抽鞭子,扎指頭的手段,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教不出來一名合格的妓女的。眼下鬧事的士卒越來越多,情緒也是愈發的激動,情勢之急,也容不得曹彬拖上那麼久。
李靈就知道曹彬無能為力,故而他在提出此策的時候,卻是早已想到了應對之法,曹彬入宮抓宮女時他並未閑著,待到听聞曹彬的「伺候營」安營已畢時,遂帶著準備好的東西前來助陣。
那曹彬一听說李靈親自前來,忙迎出了營外,比及將李靈請放大帳之時,方才一臉難色的說道︰「副帥,你這回可把末將害苦了,這個差事,可比與那渝關之外的十萬遼兵火拼還難!你倒是快給末將支個招啊!」
李靈嘿嘿一笑,道︰「曹將軍,凶狠殘忍的遼兵你都不懼,就這麼幾個軟嬌娘就把你難住了麼?你別謙虛了。」
曹彬急了,道︰「副帥,這些軟嬌娘可比遼兵難對付多了,殺又殺不得,打又打不得,哭哭啼啼,吵吵鬧鬧,搞得我是心煩意亂,半點主意也沒有,副帥,我知道你一向足智多謀,你快給末將想個主意吧。」
李靈見他急的什麼似的,卻也不好再打趣,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曹將軍,你我也算有緣,你有難處,我自然不能不幫忙,你放心吧,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的。」
曹彬大喜,道︰「副帥,你果真有良策麼?快說來听听。」
「曹將軍,你還記得先前我們破幽州之時,用得什麼法子麼?」
「這個自然記得,副帥在水源中下了毒藥,使城中遼兵喪失了抵抗力,故而我軍才可一舉攻下幽州。」
「說得不錯,」李靈詭秘一笑,道︰「這回咱們還用下藥的法子,不過,下得不是毒藥,而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