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叫米秋。是我媽媽同學的兒子。很任性的,那天非吵著要和我一起去。」
劉雲庭感覺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也就很自然的在喬雪溪面前傾吐著。可坐在他對面的喬雪溪,卻把他那充滿了柔情與寵愛的表情看了個真切。還有他眼里閃爍著的幸福眸光,那是身處在愛情里的人才會有的模樣。
劉雲庭看著喬雪溪意味深長的眼神,不自覺的臉紅了。
「我說的話很奇怪嗎?」
喬雪溪淡淡一笑,輕撫著茶杯上的花紋逵。
「不是。我覺得你們都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真是羨慕!」
「你說什麼呢?我和米秋我們只是朋友。」
「友」字剛剛收回尾音,劉雲庭一下子理解了喬雪溪話里的意思。她指的應該是龍馳和花田鑫吧!劉雲庭雖然不能算是和他們兩個青梅竹馬,但是在青少年最敏感的青春期他們可是一直在一起的。喬雪溪對龍馳的感情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雖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喬雪溪始終都沒有真心放棄過紺。
雖然龍馳出國的那幾年喬雪溪也交過一個男朋友,兩個人的感情也很好,交往了兩年多,就在要談論婚事的時候,雪溪卻突然提出了分手,那個男孩兒傷心地立刻出國去療傷了。
其實憑喬雪溪的條件,足可以找到一個名門的金龜婿,但她卻始終沒有再邁出那一步。喬雪溪比劉雲庭還要大一歲,二十七歲的她已經跨入了大齡剩女的行列。對她有些了解的劉雲庭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原因。眼波流轉了一下,他馬上就想到了一個拆散龍馳和花田鑫的辦法。
「听說龍馳受傷了,你沒去看看他嗎?」
劉雲庭的眼楮偷偷的盯著喬雪溪的表情變化。果然,他的話一出口,喬雪溪的臉色就變得很哀傷。他知道她對龍馳還有很深的感情,這也許是一個機會。雖然這是在利用雪溪,但最終的結果是各得所需,她應該不會怪自己吧!
「我去了龍家莊園幾次,但都沒見到。他的玫瑰別墅你也知道,沒有他的允許誰也去不了。」
喬雪溪說的很無奈,一想到在小馳身邊的人不是自己,她就萬般的心痛。
「你們不像以前一樣經常見面了嗎?」
喬雪溪的嘴角牽起一抹苦笑,輕輕地嘆了口氣,
「以前?小馳現在心里眼里都是那個花田鑫,哪里還記得我這個‘青梅竹馬’啊!」
劉雲庭覺得這件事肯定能成,以喬雪溪現在的態度,如果有機會她一定不會錯過的吧!
「別這麼說嘛,你們的感情多深厚啊!喬叔叔和龍伯父不是一直希望你們可以結成連理嗎?龍馳畢竟是龍家的唯一血脈,龍伯父是不會讓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
「可是龍馳的心只在那個男孩兒身上,就算龍伯父反對,以他的脾氣也不會輕易妥協的吧!」
喬雪溪似乎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希望,可是又不知道該怎樣去抓住那飄渺似幻的光芒。一顆心不安的亂跳著,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焦躁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你可以讓喬叔叔去和龍伯父提這件事呀。由長輩出面的話,事情的成功幾率應該會高一點。」
「我怕小馳會怪我!他已經告訴過我他的心里只有花田鑫,還說什麼是永遠。他」
「這世上哪有什麼‘永遠’啊!龍馳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嗎?就他那公子的秉性,對一個人的熱情能維持多久?何況還是一個男人吶!」
劉雲庭的話完全把喬雪溪那顆蠢蠢欲動的心給說活了。
「可小馳他會听龍伯父的安排嗎?」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在感情方面該主動的時候就得主動!」
劉雲庭在心里暗暗的竊喜,從喬雪溪的話里他听出來她活心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花田鑫氣憤的離開龍馳的那一刻。
田鑫,快快回到我身邊吧!只有我才能給你想要的幸福!
「很久沒看到你這麼興奮地說一件事了。居然還會給我出主意了,謝謝你呀!」
喬雪溪眼里閃著希冀的光。當一個人對一件模稜兩可的事情拿定主意以後,他的心情會馬上放松,快樂的情緒也就隨之而起了。
「謝什麼呀,我們都是朋友嗎!雖然這幾年都沒有什麼聯系,但真正的友情是經得起任何考驗的。你說對嗎?」
「嗯」
劉雲庭滿意的笑著,其實龍馳要是真能和喬雪溪結成一對兒的話,還真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自己能夠促成這樁美事的話,也算對得起龍馳了。
來到公司的劉雲庭,心情極佳。這是自他接管永興以來最開心的一天。自己的最終目的就要實現了,他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呢?
帶著暖暖的笑容把幾份文件簽了字,電話鈴聲響起,劉雲庭咧著嘴角接了起來。
「喂?我是劉雲庭!」
「少爺,是我,方真一。」
低啞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從電話那端傳來。一听這個名字,劉雲庭愉悅的心情頓時滑入低谷,三十幾條冤屈的陰魂似乎就在眼前飄搖,冷風吹得他的心為之一緊。
「方叔,什麼事?」
「老爺說您今天會來黑苑,我想問問用不用我去接您?」
劉雲庭光想著拆散花田鑫和龍馳的事兒了,差點兒把要去黑苑的事給忘了。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連腦細胞都懶著工作了。
「哦,不用了。下午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的。那我在這里等著少爺!」
掛了電話,劉雲庭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似乎和那個方真一說話很讓人窒息。雖然電話里口口聲聲的都是尊稱,卻從那濃濃的鼻音里透射著徹骨的寒意。
劉雲庭還是在很小的時候見過方真一,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瘦瘦的臉,兩只眼楮很有神,說話時鏗鏘有力,還曾經帶著他去買過冰激凌呢。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不曾想他現在說話的聲音居然變成了這樣。
吃過午飯後,和米秋通了一次電話,劉雲庭雖然心中一萬個不願意,還是無法躲掉的要去黑苑。黑苑不像龍潭,設在自己的子公司里。他應該是現存的黑幫組織里比較正規的。它的總部是在一處很隱蔽的密林里。那是劉澤田十五年前買下的一處山林,在里邊建造了一棟別墅,整個別墅的設計完全貼近大自然,如果真的有人貿然闖入了樹林里的話,也不會輕易的發現別墅的存在。
由此可見劉澤田是有多麼重視這個組織,為了吸納人才,挽留人心,他每一年花在黑苑的撫恤金就已經用掉了永興全年收入的三分之一。
每個加入黑苑的人也都明白,既然做了這一行,死亡就會隨時伴在左右,不過,就算是死了,幾人也可以得到一大筆錢,可以讓他們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所以黑苑才會如此的興盛,幾乎每個月都有陌生的臉孔加入,一批一批的年輕人在這里灑下了熱血,為的只是那沾滿血腥的紙片。
劉雲庭把車開進樹林,就給方真一打了電話,因為他是第一次來,根本找不到別墅的所在。如果沒有人帶路的話,他可能轉一下午也找不到入口。
放下電話不到一分鐘,在前方不遠的一處岔路口,劉雲庭就看見有人站在了那里。清一色的黑衣黑超藍袖標,並排站了六個人,還有一個沒有戴墨鏡身體很壯的人分腿背手站在他們的前面。
劉雲庭走下汽車,向那幾個人靠近。雖然多年未見過面,劉雲庭還是認出了那很有神的眼神,但只有一只,另一只眼楮緊閉著,眼窩深陷,一道像蜈蚣一樣的肉瘤從額頭縱貫到腮邊,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方真一並攏雙腿,深深地朝劉雲庭鞠下一躬。低啞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腔,比電話里的聲音還要粗一些,
「少爺好!」
後面站著的六個人也馬上做出同樣的姿勢,大聲的喊道︰
「少爺好!」
林子里很靜,只是偶爾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幾個粗重的男高音突然之間在深林中呼嘯而出,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劉雲庭刻意的躲開了方真一的臉,他眼楮上的那道疤實在讓他不敢直視。
「大家好,請方叔帶路!」
「少爺請!」
方真一很禮貌的躬身,然後向一旁轉過身體,緩緩的向前面走去。
劉雲庭不敢直視他的臉問話,就趁著走在他後面的這個機會輕聲的問道︰
「眼楮上的疤怎麼回事?」
方真一低啞著嗓音說道︰
「八年前的事了,在一次任務中被玻璃劃傷的。」
「是嗎?我記得你說話的聲音也不是這樣的?」
「少爺真是有心,還記得屬下以前的樣子吶!」
「當然記得了。那支冰激凌真的很甜,讓我永生難忘!」
方真一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劉雲庭雖然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這句話對他的觸動很大。
刀頭舌忝血二十余年,經歷了幾番的生生死死,雖然今天還能夠站在這里呼吸,卻已是物是人非。和他一起加入黑苑的十多個兄弟早已相繼離他而去,每每夜半醒來,他都是帶著眼角的淚水。身體的痛,心靈的痛,都讓他無法再入眠。
方真一沒有再說話,一直到別墅的入口,他再次鞠躬做了個請的姿勢,
「少爺請!」
走進這棟別墅,里邊的布局十分的簡單,屋頂與牆壁是清一色的白,家具與用品則是清一色的黑。
環境居然超出劉雲庭想象的干淨整潔。沒有他所厭惡的煙草味道,更沒有婬/亂低俗的酒精味道。
劉雲庭前腳邁進屋門,一眨眼間門口的兩側就站滿了人。劉雲庭認出幾個他上次私自調動的人,眼光微略的收了一下。
「少爺好!」
「大家好!不用這麼客氣的!」
方真一沒有理會其他人,徑直走到劉雲庭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說道︰
「少爺要在哪里談?」
「去外面吧!我想單獨和你說會兒話!」
「是,遵命!」
劉雲庭不知怎麼的,看到那些人被訓練得像機器人一樣,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被緊緊地揪在一處,痛得難受。
現在的生活是多麼的豐富精彩呀!大千世界,碧草香花,藍天白雲,日暖風清。可是這些人,這些為了殺別人而不顧自己性命的人,卻躲在這樣一個黑白世界里,過著毫無生活可言的生活。
這是誰的錯?是他爸爸的錯?還是這個時代的錯?
不!都不是!全都是因為金錢的誘惑!
劉雲庭靠在一棵大樹旁,從樹葉的縫隙中仰望著星星點點透過來的陽光,淡淡的問道︰
「你不渴望自由嗎?」
方真一在另一棵樹下筆直地站著,以側臉對著劉雲庭,鼻音很重的回答道︰
「我的靈魂都已經麻木了,早已不知‘自由’是一種什麼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