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通天,吾心自堅。」劉離的心神之中,突然響起這樣振聾發聵的一句真言。她頓時一凜,明白到這是羽帝動用了心牽,告誡她已經陷入了迷陣的幻象之內,要堅守本心,不要犯迷糊。
心牽是一種秘術,用來建立兩個人之間神識的聯系,不管相隔多遠,也不管被什麼所阻隔,都無法影響心牽的聯系,因此,它是高手人物用來在陣法中彼此聯系的首選秘術,但此術必須在修為相當的兩個人之間才能實現,羽帝和劉離之間顯然不可能直接心牽。為了此行,羽帝提前做了不少功夫,這心牽就是其中之一。他用了一種替代方法,就是煉制了一尊和劉離修為相當的傀儡,讓這具傀儡和劉離心牽,而他自己則分神控制傀儡,這樣就實現了和劉離之間的間接心牽。但這樣做的缺點就是,傀儡能入主的神識有限,也無法自主運用自身的修為,所以能傳達的信息有限,能動用心牽的次數也有限,不到非用不可的時候,羽帝也不會動用。沒想到剛一進入第一處祖地的迷陣,就用上了。看來出去後還得多備幾具傀儡才行。
羽帝早已安全通過了陣法,如今正在陣法外圍盯著劉離的情況。他眉頭輕蹙,現在這種情況對于劉離來說也算是一種磨練,羽帝並不想過分的幫助她,而希望她能靠自己闖出來,這樣對她的修行也很有益處。
劉離的眼前早已換了景象。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神殿,似乎是她在半空中飛行是瞥見的地上的那座。她的心怦怦跳起來,不是不知道這是迷陣,而是這景象實在太真實了,何況這里是女媧祖地,就算迷陣中真的有這麼一座神殿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向著神殿走去。抬腳邁去,腳底就生出一條鮮花道路,直通神殿,當她踏上鮮花路,才看見原來神殿是坐落在一座山上,山頂還有靈泉飛鶴,神異非常。她有一絲躊躇,這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象?
陣法通天,吾心自堅。羽帝的原意本是叫劉離堅守自心,不要被幻象所迷惑。但劉離的理解卻不一樣,什麼是自心?她來這里不就是為了膜拜媧神,尋找繼續傳承的方法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管它是幻是真,只要堅持自己的信念,一定可以通過去。
這樣想著,她越發堅定了信念,毫不猶豫的沿著鮮花路一路向上攀爬。看上去近在眼前的神殿竟然是如此遙不可及,為了表示虔誠,她放棄了飛行,一路走下來,腳底已經磨出了無數水泡,水泡又被磨破,再生出新的水泡,一路血痕斑斑,而這些血跡,都在烙上的片刻就被吸收了,只剩下十分干淨的一條道路。
羽帝攥緊了拳頭,再這麼下去,她會被陣法耗死在里面。那座神殿是虛幻的,她永遠也到達不了。深抿著唇,他準備再耗損一次傀儡的神識,使用一次心牽,再次提醒劉離。但他終究是忍住了,他要再看一看。劉離的路,他不可能幫她去走,終究是要靠她自己。
劉離咬牙堅持著,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了,似乎有好幾年那麼漫長,可神殿仍然在高高的山巔,她才到了一半的位置。她的精氣神大量的消耗,血都幾乎流干了,但她不準備停下,只有堅持下去,走到那座神殿,她才能走出這困局。
再一次邁出斑斑血痕的腳,劉離搖搖欲墜地走在她的朝聖路上。耳邊忽然再次響起心牽的傳音︰你所見都是虛幻,停下。
羽帝終于是耐不住再度出言了,這一次,劉離卻面色堅定地搖了搖頭,她執迷不悟,非要在這條道上走到黑了。
「混蛋!」羽帝十分惱怒,居然爆了粗口。他臉色十分不好看,迷陣中,他無法直接出手,這小丫頭不听話,他也無可奈何。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出陣法樞紐,強制停下陣法運轉。但這是上古媧神遺留的無缺神陣,破解談何容易。就算是羽帝,也沒有多大把握,首先找出陣法樞紐就是一大難題。沒人知道這些連環神陣的樞紐在哪里。但也顧不得了,反正在這里看著也是看著,那頭豬撞死南牆也不知道回頭,只得另想辦法。
羽帝掐指略算,掉頭離去,去尋找隱藏的陣法樞紐了。
而劉離,還在繼續撞她的南牆。她現在完全靠一絲信念支撐著。完全是下意識的在挪動腳步。這條道路很神奇,它一直不停的消耗劉離的仙力,使得本來仙力就不深厚的她很快就枯竭了,而原地打坐也無法恢復,這個地方似乎隔絕了外界靈氣。于是她就幾乎再度降為了凡人,只能靠一雙肉腳板一步步地往上爬。
眼前,巨大的媧神像高聳入天,氣勢恢宏的神殿群此起彼伏,里面似乎有虔誠的誦經聲飄出。劉離終于來到了殿前廣場,回首來時路,一切恍如隔世,她筋疲力竭,勉強扶著媧神像巨大的蛇身站立。汗與血,都一滴滴灑落在神像軀體之上。如同來時路一樣,這些滴落的鮮血都迅速被神像吸收掉了,沒有一滴顯露在外,而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劉離顯然沒有感覺到這些正在發生的微妙情節。
「多少年了,竟然還有族人能夠來到此聖地……」迷離中,一聲幽幽的嘆息傳入耳膜,劉離掰開半只眼楮,隱約見到一個人首蛇身的女子正站立在自己面前,注視著自己,她的眼神無比溫柔,又無比滄桑,像是經歷了無窮歲月,掩蓋了無數憂傷。
劉離昏昏沉沉,極力想睜開眼楮,無奈身體實在太疲倦了,只能勉強維持著自己不徹底暈過去。「神祖……」她呢喃著,這個人首蛇身的女子會是媧神嗎?這一絲興奮讓她憑空多了些力氣,能多支持一些了。
「媧神早已不在了……」那女子眼神無比憂傷,「我只是這神像里的一縷神念,我替媧神在這里接受族人膜拜,香火之力塑出我的神形……其實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媧神……」
「神像?」劉離有些失望,「那媧神去了哪里?還能找到她嗎?這里有沒有她的傳承?」
「天地歷劫,生靈涂炭。心愛的人為救世人甘願舍棄身軀,化為日月星辰,神州大地,山川河流……」那神像神形悠悠道來︰「媧神煉石補天,也不能助他完渡此劫……都走啦……不會回來了……」
劉離錯愕。「那為什麼,我曾經見過九天之上神祖的神殿,那里香火未曾斷絕,媧祖傳承開啟,怎能說媧神不再?」
「你的福緣非常,其實媧祖傳承已經斷絕多年,你能再度開啟傳承,必定與神祖有莫大的緣分,可是為什麼,我也不能知道……」女子愛憐的看著劉離,她雖不是女媧,卻是女媧在這里代她受人膜拜的神形,本身情態便冥冥中自然摹刻于女媧。便是情緒,也是一般無二。她此刻流露出的情緒,必定也是女媧面對此種情景時的真實情感。
「我送你幾個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路追尋,終有所得。」女子說完,漸漸淡去了身形,而劉離也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