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東平陵署的最高長官孟聚擁有很大的權利。對省屬的所有案件他都有權知悉案情有權對辦案部門進行指導和督察有權對大多數案件進行判決——有罪、無罪、流放、徒刑、斬、甚至全家抄斬、他都有權一言而決。
哪怕殺人放火的凶徒滅人滿門的悍賊或者呼嘯山林的強匪只要孟聚願意他都有權減刑甚至直接放人——沒別的這是鎮督的特權。
但東陵衛的內部也有不成文的規矩孟聚貪贓枉法不要緊濫殺無辜也無妨但有些禁區也是踫觸不得的比如牽涉南唐的間諜案。
這種政|治案件是表明鎮督對朝廷忠誠的大殺器對這種案各地東陵秉承「寧可殺錯三千不可放縱一個」的原則來辦理哪怕明知是冤案錯案心狠手辣的鎮督們也照殺不誤——殺錯無辜也無妨這位鎮督閣下對朝廷忠心耿耿雖然沖動莽撞了點但也說明他嫉惡如仇眼楮里摻不得沙子啊!
所以對韓啟峰這種證據確鑿的南唐鷹侯孟聚相救他都沒辦法——即使他下令要放人內情處肯定也會抗命不遵的緊接著就是洛京總署找自己問話了。
孟聚很清楚韓啟峰和卿卿都是見過自己的人讓他們活著對自己就是一顆潛伏的炸彈。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隨著審訊的深入他們說得越多暴的鷹侯也就越多供內情處查找的線索也越來越多。萬一內情處給他們做個口述畫像只要能做出三兩分相像那時內情處懷疑的目光就會瞄向自己了——這個事必須要盡早解決否則自己**命危矣。
可惡的是易先生歸南了孟聚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他彷徨又恐慌一晚沒睡。一閉眼就夢到自己又被抓回黑牢里了。
第二天孟聚頂著個黑眼圈去上衙。見到孟鎮督回來了省屬的官員紛紛拿積攢了幾天的事務過來向他請示。可如今孟聚那還有心思理那些芝麻蒜皮的事部下無論報告什麼事他都是一句話打了︰「嗯嗯我知道了你這事先放這里吧我考慮一下過兩天再批復你。」
一個上午渾渾噩噩地過了快到下衙的時候搜捕處寧南督察呈上來一份報告是關于東平省一份治安態勢的報告。寧南也看出孟鎮督很明顯心不在焉。他把公務簡要地說了一下很快就告辭了。
百無聊賴孟聚隨手拿起寧南呈上來的報告一目十行地瀏覽著這份報告也沒什麼特別的內容只是有句話引起了孟聚的注意︰「本月白蓮教黑山余孽等賊寇在我省的活動有所抬頭。建議省屬的各地陵衛加強對他們的打擊力度……」
孟聚眼楮一亮把那句話看了一遍又一遍。思慮良久他終于下了決心回家換了一身便裝孤身一人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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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小雪天天空烏雲密布小雪紛紛街面上鋪著薄薄一層雪花。城門附近的街道空蕩蕩的行人洗漱連守城門的巡城士兵都躲進小屋里燒火爐取暖了。
在城門邊的街口附近有一個大石碑這就是靜安城出名的景點「大牌坊」了。據說這牌坊本來是官府表彰某個著名的貞潔烈婦的但年代過于久遠了石碑上的碑文都模糊了居民把這個石碑當成了公告留言牌了。
孟聚到牌坊下看了一陣石板上寫滿了公告和留言什麼張三尋友李四或者某某婦人尋夫君仁人君子知情請告知之類旁邊還有幾張衙門的海捕文書甚至還有通緝申屠絕的榜文。
看著四下無人孟聚用炭筆在牌坊左下角畫了個圖案然後在旁邊寫上「急聯系。」然後孟聚到街對面的一家小酒館里找了個靠近窗戶能看到牌坊的桌子坐下。他點了兩個小炒坐在窗邊觀察這邊吃邊等。
整整一個白天進出城門的人很多停下來看牌坊留言的人也不少但卻沒有一個人在上面留言的孟聚等的好不心焦。
等到黃昏時分孟聚都快失去耐心了事情才有了轉機。一個蟑眉鼠腦形容猥瑣混混模樣的漢子慢慢地晃過來在牌坊前望了一陣然後拿炭筆在上面寫著什麼很快轉身走了。
孟聚豁然站起他喊了一聲︰「店家結賬!」沒等伙計過來他丟下一塊碎銀子在桌上迅從酒館出去。待他跑到街上時那猥瑣的漢子已是走出一段路了身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
孟聚先跑去牌坊那望了一下果然在自己的留言下面(手打更新)有人歪歪扭扭地寫著︰「明晚戌時一刻回春樓丁香包廂。」
還要等到明晚嗎?
孟聚心急如焚他迅決定︰「不能等!這件事拖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險越早解決越好。」
孟聚緊緊盯著那漢子跟著他走了幾條街。日落黃昏街上人流越來越稀疏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眼看那個混混拐進了一條小巷里孟聚毫不猶豫地跟著走了進去。這小巷七拐八拐的天色又晦澀拐過兩個彎前面那漢子便沒了蹤影。
生怕追漏了人孟聚急忙加緊了腳步小跑著追了上去。但剛過兩個拐彎他心頭警兆徒生向後一躍躲過了牆角暗影里戳過來的一把尖刀。
「什麼人!」
暗影里傳出了嘶啞的叫罵︰「你爺爺!狗鷹犬拿命來!」
一個低矮的身影從牆角的陰影里撲出來正是孟聚跟蹤的漢子他表情猙獰手中捏著一把解腕尖刀惡狠狠地吵孟聚刺來。
孟聚一個閃身險險躲過躲過了這一刀。他叫道︰「不要動手是自己人!」
那漢子嘿嘿陰笑幾聲滿嘴的黃牙綻開笑聲里充滿了某種陰森的味道。他舉刀再次撲上來小巷子左右狹窄孟聚已是避無可避。他不得不還擊一個驚擾瞑覺放出去趁著對方呆滯的瞬間他迅奪過了對方的尖刀然後把對方反手剪背扭住了那漢子吃疼叫道︰「唉呀唉呀不要!我胳膊斷了!大爺饒命!」
孟聚緊緊扭住那漢子的胳膊低聲喝道︰「我不是官府的差人我是今天留言的人!有急事要見你們的頭你給我帶路吧!」
那混混滿口答應︰「好好大爺您放手啊我這就帶您去見頭。」
孟聚慢慢松開了手那漢子揉著胳膊訕訕說︰「大爺**的力氣險些把小的胳膊給折了。小的從來沒見過您這麼……」話只說了一半黑暗中突然寒芒一閃那漢子不知從何處又抽出了一把匕惡狠狠地朝孟聚臉面戳來。
這麼一個小混混模樣的猥瑣漢子身上居然藏有兩把匕?
孟聚大出意料幸好他也沒放松警惕急切偏頭那匕險險從他臉邊掠過他的眼楮都能感覺到那掠過的森然寒意臉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一擊不中那混混握著匕又撲了上來怪叫著︰「夠鷹犬少來騙人了!隔著兩條街我就能聞出你的公人味來你瞞不了我!」
孟聚一邊躲閃著對方匕的攻擊一邊沉聲喝道︰「住手!我跟你們的劉軍師有交情今天大牌坊上的圖案就是你們軍師教我的!你若不信回去問你們軍師就知道了!」
听到「劉軍師」三字那混混一愣手下緩了下孟聚抓住機會又奪過他的匕。然後他向後一退示意無敵意然後匕在牆上畫了一個圖案喝道︰「你自己來看!」
那漢子忘了一眼牆上的圖案眯起眼上下大量孟聚一番。過了一陣他森然說︰「就算是你留下的暗號我已經跟你約定了接頭的時間你為何還要跟蹤我?我們干的是殺頭的買賣你想翻我們老底懂不懂規矩?!而且你還一身的官差氣……」
孟聚打斷他喝道︰「我是什麼身份這還輪不到你管見了你們的頭領自然就明白了。」「哼若你是想釣魚的官差呢?讓你見頭領豈不是危險!」
踫到這樣一個死纏爛打的人物孟聚好氣又好笑︰「你可見過劉軍師?」
「軍師?那我自然是見過的。」
「那就好!」
孟聚描述了一番劉斌的相貌然後說︰「我確實是你們劉軍師的故交。帶我去見你們的頭領然後剩下的事就與你無關了。即使我是官府的探子我都敢孤身一人進你們老巢你還怕什麼!」
那漢子目光游離不定過了一陣他說︰「你把刀子還我。」
孟聚把兩把匕遞還了他心中暗暗警惕。
那漢子接過匕收好了他也不再撲上來廝打而是不做聲地轉身往巷外走。孟聚緊緊跟在他身後。
天色如黑街上人流稀疏這一前一後進的兩人倒也不顯得突兀。走在街上孟聚一路提心吊膽生怕哪個熟人突然跑過來喊一聲︰「孟長官!」——好在他的運氣還不錯一路過來都沒有遇到熟人。
兩人進了靖安的南區。這里是靖安的貧民區房屋低矮破爛連街巷都是彎彎曲曲的。路邊大堆的**和糞便隨處可見骯髒的小孩在**堆旁嬉戲著空氣中有一股異樣的味道好像某種**的氣息聞著讓人很不舒服。
孟聚雖然穿著便裝但他的氣質和儀態是沒法改變的很明顯是那種「有身份的人」這樣一個人出現在貧民區里一路踫到的居民都對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帶路的漢子領著孟聚穿過了好幾條巷子將他帶進一間沒有門牌的破爛房子里丟下一句話︰「你在這等著吧!」說罷他也不跟孟聚解釋什麼一下就出門走了。
這是個很破爛的房子牆裂開了逢屋頂也有幾個很大的窟窿。房間里沒有什麼家具只有一張椅子和一席破爛的草席窗邊上擱著一盞油燈但孟聚找了半天卻找不到點油燈的火石。
他干脆放棄點燈的企圖盤膝坐在那半張草席上休息。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狗吠聲男子粗魯的叫罵聲和小孩子的哭聲各種市井間的聲響混成了一片那嘈雜的聲音反倒令孟聚有種親切感。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孟聚都快睡著了門口才被人推開。一群人出現在門口幾根火把獵獵燃燒這。火光中孟聚也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但他能感覺到對方投來的目光中充滿了敵意這令他很不舒服。
「老大這個人跟蹤我說一定要見你!我把他帶到了這邊你可認得他?我看這個家伙很不地道身上有股官味!」
孟聚听出來說話的嘶啞嗓正是給自己帶路的漢子。他站起來給眾人拱拱手︰「是黑山義軍的好漢們嗎?我此次前來並無惡意是黑山的劉軍師介紹我來的有急事……」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小子你明知道劉斌不在這里故意捏這種幌子來騙我們嗎?小子你想**我們的底到底是什麼身份?是靖安府的捕快還是東陵衛的白狼?」
孟聚一窒心想自己還真的是白狼。他強撐著說︰「我是什麼身份不要緊重要的是我確實是劉軍師介紹來的要與諸位談一筆買賣。諸位難道劉軍師的記號旁人也能偽造嗎?」
那頭領呵呵笑了幾聲語聲徒然轉冷︰「小子花言巧語油嘴滑舌!拿下了!」
隨著喝聲幾個手持刀劍的漢子沖進了屋子里孟聚一驚他下意識地往腰間一**卻記起今天沒有帶兵器。房屋窄小面對幾個持刀的大漢孟聚無從抵擋他急退幾步嚷道︰「頭領我真的是劉軍師介紹來的不信……」
話沒說完他脖子上徒然感覺一陣冰冷一柄快到已經架到了他脖子上。
那頭領森到︰「搜他的身看看有什麼事物——小子倘若你真是官府的人那就休怪我們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