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的晚宴極其豐盛。
因為主人表現出對客人的極端重視,別院中的廚子們自然卯足了力氣,各種難得的山珍海味紛紛都搬上餐桌。
「這——有些奢侈太過了。」熊林宇說道。
秋蟬笑︰「表姐曾吩咐過,若您前來,必要隆重對待,些許銀錢都是身外物,何足道哉。」
「她——有心了。」熊林宇淡淡嘆了口氣,「男女授受不親,我不便當面謝過,還望葉秋賢弟代為轉達。」
秋蟬心下微微失落,卻說︰「其實這些花費,對于秋家來說,卻也尋常。秋家這些年經營有道,也可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只比齊地陶朱略遜。表姐更是嫁妝豐厚,願以傾城之貌,托國之富,覓以佳婿,從此相夫教子,別無二話。」
熊林宇心中發苦︰看來昌吉雖是小孩意氣,卻著實釣來一條大魚,有秋家資財之助,從此,昌吉更是把自己遠遠甩在後面了。只是——只是不到最後關頭,怎甘心放棄——
「昌吉,父母的寵愛是你的,貴戚的擁護是你的,傾國傾城的佳人是你的,這些我都可以放棄,可是唯有這王位,我卻是堅決不能放棄的。我唯有這一件東西了,我唯獨和你爭這一件東西了。」他心灰意冷的想道。
秋蟬看熊林宇突然間心不在焉,把張靈均拉到一旁悄聲問道︰「怎麼章懷如此失落,心事重重?下午的時候你究竟和他說了些什麼?」
張靈均卻深深望著秋蟬︰「你——屬意章懷郡王?」
「你——胡說些什麼?」秋蟬少有的驚慌失措。
張靈均痛心疾首的說道︰「他——他雖然可為我的良師益友,但他絕不是你良配。」
「為什麼?」秋蟬很不服氣。
「他是楚王和王後齊氏的嫡長子,但齊後卻很不喜歡他,反而對昌吉公子頗為溺愛,一出生便給了封號。他從小聰明靈慧,文武俱佳,然而直到昌吉公子漸漸長大,王上才在忠直之士的勸諫下,給了他一個章懷的封號。後來,章懷公子憑借文采風華,名揚天下,萬民敬仰,卻也因此越發遭到齊後的嫉恨。」張靈均說。
「天底下的父母,總是偏心的。」秋蟬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這次派來刺殺他的刺客,我懷疑就是齊後。」張靈均又說。
秋蟬驚駭的抬起頭。葉氏雖然偏心,但除了她剛一出生就扔棄她以外,再也沒有動過直接取她性命的念頭。「虎毒尚不食兒,她……」秋蟬說。
「王室的陰暗血腥是我們這些人所無法理解的。章懷現在欲爭王位,雖然有平民百姓的支持,卻仍然受到極大的阻力,忠直之士畢竟是少數,朝中大多數人,都暗中支持昌吉公子。他現在最缺少的,就是強有力的臂助。」
「我會幫他!」秋蟬下意識便說道。
張靈均搖搖頭︰「他需要很多盟友,文士、武將、謀士、財富、姻親,一個都不能少。一個人的心就那麼大,他就算喜歡你,也難護你周全。你若屬意他,將來苦的卻是自己。」
「還有,」張靈均又補充說道,「據我所知,他不喜歡過分主動的女孩子。」
這句話說的略重些,張靈均從來沒有這麼說過話。
秋蟬的臉刷的紅了,她跺腳嬌嗔道︰「討厭!我什麼時候說屬意他了!你——你又知道了?」
張靈均不知道為何,居然松了一口氣,便又听見她期期艾艾試探著問道︰「你會幫我的,對不對,靈均?」
張靈均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我會幫你的,我的姑祖母大人。我一直會站在你這邊的,因為——你是我的姑祖母。」他如是想著。
第二天,一行人浩浩蕩蕩,去西山打獵。
當日收獲頗豐,尤以鐵穆爾為最。
他年紀雖然小,但是對于野獸卻有一種天生的直覺,伏地听上片刻,便知方向,甚至順著山林中的各種蛛絲馬跡,居然找到了一頭棕熊的住所。
鐵穆爾人小膽大,也不叫人,彎腰取下背上的弓箭,彎弓就射。
一箭去勢甚急,將棕熊的一只眼楮射中。
棕熊眼楮流血,反而激發了凶性,忍痛怒吼了一聲,竟朝鐵穆爾撲了過來。
鐵穆爾一躲,棕熊一撲。
再一躲,又一撲。
棕熊的一只眼楮中汩汩流著鮮血,它兩擊不中,憤怒的朝天狂吼,吼聲直入雲霄。
棕熊的動作更急更快了。
鐵穆爾一個翻滾,急退。
他正想做個什麼陷阱,就看到眼前人影閃動,張靈均和熊林宇二人齊齊閃將出來,二人手持長劍,向著棕熊沖了過去。
「百里!快!快去幫忙!」秋蟬心中焦急,催促道。前世章懷便在這山中獵殺了一只棕熊,從此他獵熊的英姿便一直被她念念不忘。然而,既然知道這段往事,她又怎能放任章懷和棕熊搏斗而毫無表示?
百里孟明卻搖頭︰「山中太危險了。公子手無縛雞之力,孟明必須隨侍左右。」
秋蟬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听到又一聲熊吼,彷佛受了極大的苦楚似的,急忙急急向前奔了過去。
百里孟明細細听了一陣子,說道︰「公子大可放心,他們已經斬殺了凶獸。」
大樹之下,棕熊咽喉處中了一只鐵箭,心口卻被兩柄長劍貫穿。
熊林宇對張靈均說︰「早聞靈均賢弟學問精深,想不到連這劍術也精妙如斯,佩服,佩服!」
張靈均說︰「讀書人自當六藝俱精。倒是林兄使得這套劍法才真正讓靈均開了眼,方知天外有天。」
鐵穆爾在一旁看他們二人相互吹捧,頗為不滿的說道︰「你們兩個就會自吹自擂!若不是你們在一旁,我怕傷了你們,早射死它了!」
熊林宇听了這孩子氣般的言論,反而大笑起來︰「不如射林中鳥兒來定輸贏!」
秋蟬聞言,道︰「既如此,百里先替我射一箭,就當是為諸位發令了!」
熊林宇嘆道︰「賢弟你什麼都好,就是不諳武事這點,容易受人詬病。百里英雄卻是委屈了!」
幾人非常清楚,林中鳥兒是第一箭容易射。既然百里孟明要打頭射出這一箭,卻也就等于退出了爭奪。
百里孟明卻豪邁的大笑道︰「榮幸之至!」彎弓搭箭,飛一般的向林中那群鳥兒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