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信奉的圖騰是一只巨大的九鳳,然而楚王室的傳世之物卻是兩把削鐵如泥的絕世寶劍。一曰紫電,一曰青霜。
秋蟬知道章懷手中的是紫電劍,因為青霜劍——青霜劍供奉在楚國的太廟里,後來會被賜給昌吉。
那個時候章懷死訊傳來,她形如瘋癲,渾渾噩噩,做出很多傷風敗俗的丑事來。她對昌吉的恨意,到了一個新的程度,她想方設法,讓昌吉感到難受、難堪。
那個時候昌吉起初是忍氣吞聲幫她掩飾的,後來實在忍無可忍,拿著寶劍指著她問是不是非要大家死了才干淨。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在宛州城外的普濟寺中。那件事情最後鬧得很大,昌吉開始還想壓住風聲,卻被王後捅開了,連王太後都聞訊趕來。
當時母親葉氏已經被封了誥命,也在旁邊聲淚俱下的指責她不知廉恥、連累母族,卻被她冷冷的一句話頂回。從此,這不忠不孝、妒悍惡yin的罵名她才做了個實,听說就在那幾日里,秋家因她而起的榮耀被削的清潔溜溜,普濟寺從此獲罪避世,躲入深山,而慧明更是被腰斬棄市——是她對不起他。
那個時候青霜劍直逼她咽喉,劍氣甚至已經將肌膚劃破,她以為她肯定是要死了,她那時也覺得唯有一死才能解月兌,王後也私下里安排許諾,只要她死了就安排和章懷合葬,然而鬧騰了幾日,始終有人監視著她,在死了幾日沒死成後,她也就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真要死了,難道還能真和章懷在一處不成?
幾乎所有人都盼著她去死——秋家的人覺得只有她死了才能洗清恥辱,王後和昌吉的那些嬪妃們恨她鳩佔鵲巢,王太後怪她帶壞兒子,至于和她多多少少有些牽扯的那些人的父母妻子,肯定更是在背地里唾棄咒罵,他們只要她死,肯定是恨不得挫骨揚灰的,哪里還會真的幫她完成心願?
而昌吉呢,昌吉肯定是對她失望透頂了。她從此被安排住在城郊廢宮之中,只要她不死、不離開,別的事情任由她折騰,哪怕是她和齊仰之——昌吉明明知道,卻居然也能忍下來,以至于秋蟬一直懷疑,其實昌吉並不像所有人言之鑿鑿的那樣愛自己愛昏了頭,興許昌吉更愛的是他的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章懷公子,這才甘願冒著「弟及兄妻」的罵名,硬生生拆散他們。
……
可是現在,熊林宇安排熊昌吉先離開邯鄲城,看似安全,其實則是把熊昌吉推入了萬分危急的境地。這是無論秋蟬、還是熊林宇,都不願看到的將來。
秋蟬看到這時候熊林宇還有空和韓悅那種天下聞名的毒舌爭競那些有的沒的事情,姬靈兒倒還能沉得住氣看戲,她卻先急了起來︰「林宇,昌吉現在危在旦夕!」
議事廳中的人見她這麼稱呼,面色精彩各異。
秋蟬卻顧不得他們心中怎麼想,看見熊林宇回頭將她望著,立即不管不顧的說道︰「秦軍自北方而來,虎狼之師,氣勢凶猛,沖鋒時大有吞噬萬物之態。你听說邯鄲軍情緊急,因此送昌吉離開,就算快馬加鞭,也不過走出幾十里。想那虎狼騎擅長閃電突襲,既然探哨已經被我們發現,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發動攻擊。方圓百里之內,皆是戰場。如今我們縮在邯鄲城中,城高池深,尚可支持幾日,可昌吉公子在野外,身邊並無可倚仗之物……」
熊林宇臉色瞬間沒了血色。秦軍的虎狼騎,只是一種傳說,他們其實都沒有見過,不知道其威力。然而秋蟬既然這麼肯定的說出來,顯然有的放矢,並非空穴來風,而且,隱隱約約中,熊林宇有一種感覺,秋蟬不會對他說謊。
也許他這種看似穩妥的安排,真的剛好落入了敵人的圈套,也許熊昌吉,真的已經是危在旦夕了。
和他同父同母所生的熊昌吉,一出生就三千寵愛在一身的熊昌吉,驕縱跋扈、劣跡斑斑的熊昌吉……那個熊昌吉,是他的親弟弟。
彷佛為了印證秋蟬口中所述似的,一個看不清服色品級的兵士沖進議事廳,伏地大叫道︰「稟報王上公主,秦軍虎狼騎趁夜色來襲,現已至城外三十里!」
他的話音剛落,熊林宇便沖了出去。
姬靈兒眼中難得出現幾分慌張之色,她大聲說道︰「韓悅,快!命他們上城頭御敵!」
韓悅眉宇中閃過一絲不甘之色,但還是領了兵符出去調度了,但他能調度的兵馬也只有幾百人。
姬靈兒又望著魏中杰,魏中杰嘿嘿冷笑,卻並不搭腔。
姬靈兒怒道︰「你想死還是想活?」她怒氣沖沖的時候像極了母獅子。她身邊的護衛蓄勢待發,彷佛只要姬靈兒一下命令便可立時將魏中杰拿下。
趙無忌嘆道︰「算了,虎狼之師面前,幾百人和幾千人都沒有分別。」
趙明誠大驚失色︰「那我父親豈不是危險了?」
幾個人各懷心思,走出議事廳,廳外的數十兵馬見了魏中杰便圍過來護住,魏中杰在一群兵士簇擁下往城頭走去,臨走時還別有深意的看了姬靈兒一眼,示威含義十足。
而旁邊等候良久的小侍女菱兒卻撲了過來,聲音里滿是驚喜︰「小姐!」拉著秋蟬的手再不分開。
姬靈兒打量了菱兒片刻,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你——」
秋蟬探詢似的望著她。
「你居然尋到了她!果然是有備而來!好手段啊!」姬靈兒連聲說著大多數人不明就里的話,
「我不明白公主所說。她自幼在我家長大,和我情同姐妹。」秋蟬說道。
這時那峨冠博帶的姚夫人走到秋蟬跟前︰「秋蟬,你好狠的心思!」
秋蟬莫名其妙,說道︰「秋蟬不明白夫人所為何事。」
「所謂何事?你應該知道,虎狼騎鐵蹄之下,從無生還者。因為你的一句話,不但救不出熊昌吉,章懷公子也會因此殞命!」姚夫人大聲說道。
菱兒很看不慣姚夫人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大聲辯道︰「小姐那麼善良,才不會害人呢!再說,什麼叫應該知道?虎狼騎那是什麼,誰見過听說過?憑什麼小姐要負責任?」
姚夫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說話的時候有人敢插嘴,大怒︰「哪里來的野丫頭?」一邊說,手掌已經高高揚起,蓄足了勢頭,準備給菱兒一個大大的嘴巴子。
「住手!」發話的居然是姬靈兒,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姚夫人,你也應該知道,」秋蟬說,特意加重了應該那兩個字,「章懷公子曾孤身一人斬殺雲夢澤大蛇,憑這身技藝,在亂軍之中自保綽綽有余。何況,若是他死在虎狼騎鐵蹄之下,我願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