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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城(一)

銀月高掛深藍色夜空。

大地一片肅穆蒼茫,地上那已經消融的話不多的白雪,一片一片的,一直綿延到了遠方。

月光透過樹梢,灑在地上,一片片的斑駁。

王西讓背著手,眉頭緊皺,在原地走了兩圈後。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來,對劉三彪道︰「劉三彪,立即傳令。全軍點起火把,給我把晉州城圍起來!」

劉三彪聞言,頓時一驚,連忙道︰「將軍,我們不是要突然襲擊嗎。現在一點火,城里的守軍啥都知道了,到時候怎麼發動突然襲擊啊?」

王西讓搖搖頭,轉過頭來盯著劉三彪,隨手一指那遠方銀色月光下的晉州城,微微一笑道︰「突襲是一定的,不過,不是我們。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聲東而已!」

聲東?什麼聲東?

劉三彪想了想後,無意識的看到了那腳下深不見頭的幽深密道。耳邊回想著王將軍的話,眼里頓時一亮。

「我們聲東?他們擊西?」劉三彪指著自己的鼻子,然後又指著那鑽進密道里的一萬余的士兵。眼楮瞪得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

「對!」王西讓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劉三彪的肩膀後。轉過身,對傳令兵道︰「傳令兵!」

子夜時分。

月亮躲進了夜空中的一團雲層之中,整個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破舊∣不堪的晉州府衙中,依然是燈火通明。

因為入夜,天氣再次降下了溫度。那白日里,融化成水的冰雪。此時再次結冰。在成排的房檐上,垂下了一條條的冰凌。

昏黃的燈火照在窗戶上,映照出了兩個垂頭喪氣的人影。

「志遠兄,如今朝廷大軍已兵臨太原城下,依你之見。太原城能否守得住?」神色憔悴的晉州知縣錢曉峰,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坐在對面,一臉苦笑的程志遠。

「怕是很難啊!」程志遠搖頭長嘆一口氣,一臉的苦色。端起冒著熱氣的茶盞想喝一口。但心情著實不佳。程志遠將手中茶盞放下,眉頭緊皺,望著那如豆的燭火,失神的說道︰「那守城的王寶派出增援太原的一萬大軍,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恐怕,那只大軍早已投靠了朝廷!」

「哦?」錢曉峰听了,頓時一驚。四下里掃了一眼後連忙站起來,然後不放心似地將門緊了緊,之後這才坐下來,身體前傾道︰「志遠兄也認為那一萬士兵已經嘩變?」

程志遠點了點頭道︰「那李風持性格暴虐,經常打罵士兵。士兵們是敢怒不敢言。現在,王寶把他派去增援太原。雖然是想著硬仗用拙將的道理。但是,他太不了解這個拙將了。這李風持豈止是拙,簡直就是蠢!兩個時辰內一萬人從晉州疾馳太原,神仙也做不到啊。想必這一路上,李風持肯定會大罵士兵從而督促士兵奮力趕路。但是,這群士兵早已對他懷恨在心,此時,朝廷大軍在前。壓力驟然增加。我如果是這群士兵的話,肯定會……」

程志遠眼楮微眯,冷冷笑了笑。抬起手做了個下切的動作。

「殺了他?」錢曉峰看到程志遠這般動作,頓時眼皮一抖,心有余悸的補充道。

他與這程志遠,乃是世交。從祖輩到現在,關系一直都是非常好。程家乃是大唐程咬金的後人習武風氣濃重。家中男兒皆是一把好手。

只不過,當年程咬金後人,反對聖武皇帝稱帝。兵敗被抓,差點被聖武皇帝誅滅九族。最後,還是當時權傾朝野的閣老狄公,出面求情。聖武皇帝才放了程家一馬。但是卻規定程家後人,不得為官,不能科舉。只能為賤民。

自己十年前中舉,成了這晉州的縣令後,因手下缺人。便將這程家老三,招入了麾下。在這縣衙中,做了一個縣尉。平日里,執掌抓捕刑法一類。如此一來,也算是對得起兩家的世交。

百年時間,眨眼而過。程家已經從當初的國公,落魄到如今的草民。看上去,已是天壤之別。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程志遠那無畏的眼神,錢曉峰心中一驚,不由得贊嘆道︰果然是將門虎子,縱使沉淪百年,但依然英雄氣概一往無前,霸氣十足啊。

「噓!」縱使知道外面無人偷听,但錢曉峰還是被程志遠這句話嚇得不輕。四下里掃了一眼後,這才豎起了手指,擋在嘴唇邊,低聲噓道,示意他不要大聲,以免隔牆有耳,被人听去。

程志遠笑了笑,端起茶壺,到了兩碗。自己徑直端起一碗•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口。將那破口的茶碗放下,朝著窗外張望了一眼。轉過頭來,雙掌壓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目光灼灼的盯著錢曉峰道︰「曉峰賢弟,你認為,到了這個時候。咱們這新來的皇帝,還能挽回敗局嗎?」

「這個••••••」錢曉峰聞言,面色一僵。眼神閃爍著,思索片刻,擺手道︰「志遠兄,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啊!!」

雖檳,他知道,程志遠的話中意思。但是,想到晉王這些年來的做法,仍然是心有余悸。

二十年前,晉王封地落到山西後。剛到了山西不到兩年的晉王便開始了對山西各個郡縣的清洗。凡是不幫助他,不跟他站到一起的人,最後都落了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後果。最典型的就是,當年與晉王最不合拍的太原府尹,卓文卿。

他從一封疆大吏,落到階下囚。僅僅是因為反對晉王提高商稅。

不過,那卓府尹運氣好。有一個乖女兒。

听說那卓月在東京結識了如今權傾朝野的大周帝師,呂恆,呂永正。陛下是為了給帝師面子,才放過了那卓府尹。

而卓府尹,也因此討得了一條性命。

至于說,其他人,

呵…•••

想到那晉州府外,西北十余里外的亂葬崗。錢曉峰就覺得頭皮發麻,一股寒意直逼後腦。

那里可是埋著數百官吏的骸骨啊!

自己無依無靠,萬一被晉王听到什麼不好的消息。那可是滅頂之災啊!

見錢曉峰一臉的懼色,從各個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的程志遠焦急異常,伸出手一把按住了錢曉峰顫抖不已的肩膀。焦急的說道︰「曉峰賢弟,你知道,此次山西會戰的大帥是誰嗎?」

「听說是河北守將,王西讓!」錢曉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一臉憂色道。

王魔鬼的名號,這些年傳遍了北方邊鎮。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能讓突厥人都害怕不已的王魔鬼,豈是一般人能惹得了的。

而且,不光如此。錢曉峰還听說,此人曾經是大周刑部的官員,有名的酷吏。手段狠辣,鐵石心腸。而且,鐵面無私。後來因為皇帝實行仁政,加之眾多大臣,彈劾王西讓。皇帝為了保護他便讓他到了河北做起了邊鎮守將,去嚇唬突厥人去了。

如今,這只魔鬼,竟然跑到了山西,來收拾自己這幫亂臣賊子。

哎……,歹命啊!

「如果,我告訴你,此人還真不是王西讓。你怎麼想?」家中經商的程志遠,自然有消息的來源渠道。他通過東京的商鋪人員,早已知道了聲名顯赫,素有鬼神莫測之智慧的大周帝師,已經在一個多月前,離開了東京。

「那是誰?」听到,朝廷大帥不是王西讓。錢曉峰心里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沒等他慶幸片刻就看到,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志遠此時卻是一臉的懼色。

程志遠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憂色的看著錢曉峰道︰「是,大周帝師,陛下的好朋友,呂恆,呂永正!」

「就是那個二十歲出頭,深的陛下和淮南王信任,幾個月前率軍遠征高麗,凱旋而歸的書生?」錢曉峰頓時面色慘白,嘴唇哆嗦著,驚懼的問道︰「呂恆,呂永正?」

「就是他!」程志遠重重的點頭,隨後,憂心忡忡的對錢曉峰道︰「所以,此次朝廷大軍兵多將廣,加上帝師坐鎮指揮。曉峰賢弟,你認為,就憑晉王那個夯貨,能擋得住朝廷大軍的攻擊嗎?」

「這••••••!」錢曉峰嘴唇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端起了桌子上,那已經涼下來的茶水,哆嗦著嘴唇,抿了一口。渾身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此時,不管我們願不願意,都必須的談論國事了,談論國事,就是談論我們的家事。家中是百年興亡,還是被誅殺殆盡,如今,全在你我一念之間啊!」程志遠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盯著錢曉峰,沉聲問道︰「你我兩家,數百人的性命,全在你的手里了!」

話音落罷,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燭火如豆,散發著昏暗的光芒。那光線下,錢曉峰的臉色變幻莫測,時而凝重,時而瘋狂,時而又變的謹慎膽小。

而程志遠則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盯著他,等待著他的答復。

「好吧!」許久的等待後,錢曉峰長出一口氣,握著拳頭,抬起頭來,一臉堅定之色的對程志遠道︰「既然他晉王不仁義,那便不要怪咱們不客氣了!生死當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好,果然是我的好賢弟!」程志遠哈哈大笑一聲,上前伸手抓著錢曉峰的雙肩,臉上滿是喜色的對錢曉峰道。

錢曉峰在瘋狂的下定了決心後,便開始詢問程志遠細節上的事情。畢竟,此時他們手中僅有不到百人的衙役。跟外面那兩萬余人的晉王嫡系部隊比起來,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所以,想要以不到百人,撼動兩萬余人防守的城池,這可是技術活,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嗯,不過,據說,自己的這位異姓兄長,程志遠,程老三。可是程家武功最高的一位。想必單挑個一萬兩萬,不成問題吧……

「咳咳,賢弟,你別用這種眼光看著為兄。為兄雖然勇冠三軍,霸氣外露,殺氣騰騰,英俊無比,玉樹臨風。但也做不到一個人單挑兩萬正規部隊啊。」看著錢曉峰那曖昧的目光,程志遠嚇了一大跳,連忙擺手,謙虛的說道。

「這個簡單。我給你十位勇士,這下應該差不多了吧!哈哈!」或許是雙方的意見達成了一致,錢曉峰也放下了心中的擔憂,開始調笑起來了。

程志遠頓時面呈菜色。

「你還真看得起我!」程志遠苦笑著搖頭說道。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做?」放下了調笑的心。錢曉峰背著手,在原地走了兩步後,突然轉過身來,盯著程志遠道。

「嘿嘿,早就知道,你會有此一問。所以,我給你請來了一個幫手!」程志遠笑了笑,轉身大步走到後堂處,打開門來。便見一個壯漢,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頭發花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歐陽先生?」接著昏暗的燈光,看清楚了這老者的相貌後。錢曉峰頓時大為吃驚。

「小人身體不便,失禮了!」歐陽家主坐在輪椅上,歉意的拱手對錢曉峰道。

「別別,老先生切莫如此。」錢曉峰連忙阻止了歐陽家主的行禮,陪著笑臉道。

傳聞歐陽家的小姐,歐陽若蘭,與帝師關系密切。這老家伙,很有可能就是帝師的岳丈。尼瑪的,這麼牛逼的人物,誰敢受他的禮。

二人一番寒暄後,錢峰也得知了歐陽家主刺來的目的。

原來,程志遠早已跟歐陽家主達成了合作關系。今夜,程志遠來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勸自己歸順朝廷。

尼瑪的,好你個程志遠,這麼大的事情連老子通知都不通知,真是個王八蛋。

錢曉峰一邊與歐陽家主談笑著聊天,一邊抽空轉過頭來,瞪了程志遠一眼。

程志遠見狀,撓頭嘿嘿一笑,很天真,很無辜。

歐陽家主抿了一口茶後,便將那茶盞放下。隨後笑呵呵的對早已急得滿頭大汗的錢曉峰道︰「在路上的時候,踫到了一個熟人!呵,應該說,是一個貴人。你我,還有致遠老弟。咱們三的貴人!」

「貴人?」錢曉峰不解,好奇的問道︰「誰啊?」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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