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就是如此。一眼過去之後，就心憶成狂。但愛情有如鬼魂，更像迷霧，本身就是變化無常的。自己仍陶醉，彼方已經面目全非，到最後，不過只是自己在構架一個虛妄。
此時的牡丹，就是如此。她沉浸在回憶里，回憶形成了具象，在火中與她的靈光交織，成為不斷疊換的畫面。
芍藥抬眼看去，那是他們相遇的美好時光。她羨慕，她嫉妒。
神林偶然入畫壁萬花林，在漆黑的石甬之中模索前進。
牡丹早就厭倦了這種日日重復的蒼白日子，她常常以瞬移之術前往書院，看那些書籍。那一日，牡丹跑到了界口，卻因此遇上了意外而入的神林。
這初次的相遇，便是牡丹情起的瞬間。芝蘭玉樹一般的美好少年，有著真誠又青澀的明亮目光，只一眼，牡丹就被他吸引住了。
牡丹怕他誤入了道場，指著界林邊的小屋讓他暫避，接著牡丹便匆匆地趕回道場，那時的芍藥，正在點名。
之後的事情，芍藥已經知道了。眼看那火光之中的場景又換，那是芍藥把神林送到牡丹居之後的情景。
牡丹和翠竹在屋子里亂翻亂找，可笑到連花盆都要搬開來看一看，好像他能縮成一張紙會被壓在底下似的。芍藥此時可以體會，人著急起來，就是這樣顛三倒四。接著神林進來了，牡丹又驚又喜地飛撲過去，她有些忘情，連翠竹還在邊上都顧不上了。
她問了許多關于塵世的事，就像芍藥當時一樣。她問一句，神林便答她一句。不過她更多的是在問人世間的夫妻，很想知道他們是如何過日子的。
芍藥明白，牡丹從不說謊，她這份心意，不曾影響到任何人，她沒有錯！她就是沒錯！錯的是姑姑！
而看在姑姑的眼里，卻成了執迷不悟。姑姑一向如此，她憎恨的，我們需與她一起憎恨，她厭煩的，所有的人都要與她一道厭煩。
火蛇已經變得扭曲，長了尖刺吞吐著長舌，那已經沾染了牡丹的心魔。
牡丹究竟是愛上神林，還是愛上愛情本身，牡丹解不開，解不開那千百年不變的真理。
芍藥上前了一步，看著牡丹說︰「他沒有忘記你，他是回來找你的。翠竹的事，是姑姑……」芍藥說著，從袖子里拿出那把扇來。當初神林遺落在芍藥的房間，縱是芍藥後來又見了神林，卻也沒舍得歸還。
但是現在，比芍藥更需要這東西的，是牡丹。她的情，需要一個證據。只有這樣，她的希望才會更強烈。
牡丹需要一個依靠，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縱然是虛妄，也請繼續做夢下去吧。縱然有心魔，也該綻開花朵而不是讓元神猙獰。
牡丹微微抬起眼來，看著芍藥手中的扇，五官變得格外的濃艷起來，眼中帶出神采，那份光華無與倫比。她小心地接過去，輕輕撫摩，像是撫摩著少年的臉龐。
就像一個母親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是那樣的小心。
她看著芍藥，氣若游絲而笑容艷切，「謝謝你，以前總覺得你是個冷血冷情的人，只知听從命令再無半分情誼。不過後來你幫了我，我也覺得你不過是怕被連累，就算比姑姑寬容些許也是有限的。但他總說你不是表面上的那種人，我還不大相信，原是我們誤會你了……」
「神林……我不願意再想起他，卻也控制不住。這種滋味兒，當真痛苦。」牡丹的淚水流了下來，滴在了地上，只發出了一聲「吱吱」的蒸發聲。
她哭了，哭的是那樣的無助，直直的哭在了芍藥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