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年年怒不可遏,瞪著他從牙縫里一個一個擠出了字,「沒——听——到!」
「沒听到我就再說一遍!」慕容離緩慢清晰地重復︰「從今往後,收起你的那些與生俱來的英勇,不許你再做這種不顧自己性命安危的事!」
她嗤了一聲,「不許?你憑什麼不許?我今天是替你擋了刀子,你不感謝我就算了!居然還敢在這里和我大呼小叫地數落我!我不覺得我今天見義勇為、舍己救人的行為有什麼錯!」抬起並未被他牽制的那只手,直戳他的胸膛,「我沒記錯的話,剛剛差點要了我命的人是你!」
他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甩,「你記得就好!這次只是給你個小小的懲戒,如若你以後還敢做這麼危險的事,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沉色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真的做得到嗎?如果狠得下心,剛剛早就已經結果了她了灩!
她吼了回去︰「你莫名其妙!你憑什麼給我懲戒!我愛救誰,喜歡替誰擋刀子,關你什麼事!」
是啊!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擔心,莫名其妙的心痛!而他又憑什麼呢?
他沉默了,半晌,眼中的戾色緩緩散去,化出一聲幽嘆︰「答應我,以後不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嗯?她」
同樣一個意思,換了一個神色語氣,從同一個人的口中說出來,效果居然會如此的不同。舒 挍鴀郠
她沉溺在他眼波中的柔色里,愣愣地點了點頭,點完頭方才覺得不對勁,便低頭避開了那干擾人心的目光,才終于憶起在他說這句話之前,自己好像正在和他爭執,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未免顯得自己有些隨便。
于是她抬起了頭,想再說些不讓自己顯得那麼隨便的強硬的話語,嘴剛張了張,他的手又伸了過來,這讓她當即又忘了自己將要說的話,呆呆地看著他的手繞上了她鬢邊的發絲。
一絲類似欣喜卻又比欣喜更柔軟纏綿的情愫從心底慢慢環繞上來,布滿了她的眼眸,模糊了她的神思……
「公子!」
御風的聲音在院內響了起來,像是故意似的,他叫的又大聲又響亮。
慕容離的手微微一顫,往後一縮,一縷青絲旋轉著從他指間撤去。
落年年迅速理了理鬢邊那抹彎曲的發絲,略顯慌亂地眼朝院門望去,剛好看到御風踏入門口,下意識地挪了挪步子,和慕容離拉開了兩三步的距離。
御風快步向他們走去,越過落年年時,壓不住心中郁氣,剜了她一眼。
辦完主子交代的事,他們幾個前後腳在回翩然院的巷口遇到,御風有些慶幸自己快走了幾步,要是讓公孫邈看到主子和小妖女這般親熱,還不知道該怎麼想。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悶不作聲,等著公孫邈他們一起進門,讓公孫邈看到這妖女和主子的曖昧不清,就算不能立即讓公孫邈對這妖女死心,也能讓公孫邈和妖女之間生出嫌隙,就算只有些許,這對即將和公孫邈成婚的長公主都是有利的。
但,時移世易。現下太子殺了主子好幾個心月復,又奪了兵權,還听說太子正在暗中部署要把墨羽堂和烈焰堂連根拔除。這種情況下,主子能早一日回雲國,就少一分危險,而偏偏這次任務是主子的父王——雲國的國主私下授命給主子的一次考驗。通過考驗,國主就會重新考慮繼位的人選。完不成,不但會讓主子喪失了一個大好的機會,更會讓國主對主子的能力有了質疑,說不定自此就和儲君之位永訣。
萬事以大局為重,這個時候他不能再給主子制造任何麻煩,更不能讓公孫邈和主子之間產生任何嫌隙,從而阻礙計劃的完成,拖緩了主子回程的腳步。
「公子!」御風頷首,站在了慕容離的身側,顯得謙卑有禮。
慕容離的目光往御風身上一落,又快速地掃過院門,淡淡問道︰「他們幾個呢?」
御風抬起了頭,卻依舊垂著目,用眼角偷瞄了瞄慕容離的神色,見神色淡然,才安心回答道︰「我快行了幾步,他們就在後面……」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腳步聲,落年年循聲往院門望去,剛好看到公孫邈和小三他們幾個前後腳跨進了院子。
落年年心里咯 一下,心跳略有些快,就仿佛剛做了什麼對不起公孫邈的事情一般,無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了慕容離,和慕容離平和的眸光一踫撞,心再次劇烈一顫,心虛地調轉了目光又望向了公孫邈。卻見公孫邈,神色怪異地和她對視了一眼,就迅速地垂下了目光,行進的步子也跟著慢了下來。
她疑惑于公孫邈的異常,但想到昨晚的那個吻,心下當即釋然,用理解的目光看著他緩緩朝她走進。
小三他們幾個走至慕容離身旁,同時躬身行禮,「公子……」
慕容離的眸光掃過眾人,礙于落年年在場,不好詢問各人的任務進展,便淡淡道︰「你們幾個都先回房吧!」
「是!」御風他們四個異口同聲,再次頷首行禮後快速退回了各自的房間。
而慕容離關于‘你們’的命令,從來是不包括公孫邈的。公孫邈自然也就沒走,留在了院中,默不作聲地站在慕容離身旁,滿臉的沉靜。這讓落年年和慕容離都略感不適。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慕容離想離開,卻一時又尋不到合適的借口,這麼忽然一走又顯得太過突兀,正在猶豫之間,小香氣喘吁吁地跑進院里。
「小姐!不好了!」
怎麼又是這句!落年年眉心微微一蹙,調轉了在慕容離和公孫邈兩人之間來回飄移的目光,望向了小香,「怎麼了?」
小香急急跑到她身旁,喘著氣道︰「小姐……一舞……一舞公子來了!」
「來了就來了唄!干嘛這麼……」‘大驚小怪’這個詞還沒說出口,她自己卻驚了,猛地一拍了下腦門,「糟了!我忘了交代你,把听雨軒收拾出來給一舞住!」
「啊?」小香吃驚地望著她,結結巴巴地問道︰「小……小姐您……您讓一舞公子……住……住听雨軒?」
她費力地听完小香斷斷續續的話,點了點,「是啊……一舞身邊的那個小童子叫……叫茗兒的,來了沒?」
小香怯怯地點了點頭,「來了……」
她略想了想,安排道︰「你先把一舞請去前廳奉茶,然後帶著茗兒去听雨軒的廂房,再讓招財他們幾個去听雨軒幫忙收拾!」
小香咬著唇站在原地,「小姐……」
她輕輕地推了推小香的後背,「快點去啊!」
小香被她一催,不但沒走,反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小姐!小香有錯!還請小姐責罰!」說話間眼圈開始泛紅,眼看著淚水就要滑落。
她慌忙扶起了小香,「這是怎麼了?你做錯什麼了?哎……別哭啊!慢慢說!」
小香吸了吸鼻子,「今兒一大早,那個茗兒就來了,說是一舞公子讓他來收拾屋子的,還問一舞公子住在凌香閣的哪一間廂房?」邊說邊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小香見小姐睡著還沒醒,想著即是這麼問,一定是小姐先前和一舞公子說好了的,就自作主張地讓茗兒隨便挑了一間……茗兒就挑了明月姑娘隔壁的廂房,當時茗兒進進出出收拾,明月姑娘也看到了,也沒說什麼,雖知方才一舞公子一來,明月姑娘見了,提著包裹就要走……」
听到這里,落年年心一提,著急詢問道︰「明月已經走了?」
小香的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沒有!沒有!一舞公子攔在了廂房門口,不讓明月姑娘出門,明月姑娘氣急了,現下正拿著包袱坐在房里。」
「走!我們去看看!」
她拉過小香的手,急急而走,卻突然被公孫邈叫住。
「年年你別急,等我回房換套衣衫,和你一起去!」
她停下腳步回頭,這才發現公孫邈的鞋上滿是泥濘,便點了點頭,公孫邈提了提嘴角,對著她淡淡一笑,轉過身快步回了房。
看著那抹背影,她的心間溫暖滿溢,就如同一個人默默在路上行走,獨自一人面對風霜艱險,忽然有一天,一個同伴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所有的問題都可以一起面對,手牽著手一起往前走,這種不再孤單的感覺真好!
她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提,欣喜的笑容還未完全綻放,就听到公孫邈的廂房內驟然響起椅凳倒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