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在眾仙面前放了幾把火之後就躲在這里?」
「帝江,你錯了。」我沖眼前這個火紅色的球狀物體晃晃腦袋,「我是在這里辛苦的勞作。你仔細看看,這一株桃花可和那一株有什麼區別?」
帝江揮著背上的翅膀飛在半空中,用它沒有五官的臉對著我片刻。我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清心寡欲的模樣。帝江在空中一轉身,尾巴上的毛正好掃過我的臉。它在我剛剛指的兩棵樹面前飛舞了半天︰「有什麼區別?」
語氣充滿了不解。
我很高興,手中的鏟子被我戳在了地上。我單手扶鐵鏟,然後指著離得比較近的一棵道︰「經過我的耐心培養,這一棵已經具備了不掉花瓣的技能了。我的目標是把這桃花島上的每一棵樹都改造成那樣的優良基因!」
面對我的豪情壯志,帝江在空中一個趔趄。
「你來找我不會是來視察桃花島的生態環境的吧?」我瞥了它一眼。
帝江冷哼︰「我才沒有那麼無聊。我是來看看你死沒死。」
「如你所見,我沒死。」我眯起了眼楮,「你好像希望我有事?」
「你有事沒事跟我可沒關系。既然你過的不錯,那我可就走了。」帝江在空中頓了幾秒鐘的時間,掉轉了方向展翅欲飛。我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尾巴。
「說句好听的你會死麼?刀子嘴豆腐心可不是討人喜歡的性格啊帝江大人。跳個舞給我看吧。」
在我揪住它尾巴的一瞬間我覺得帝江就要炸毛了。此刻他化身咆哮帝,喊話分貝直達人類可听見的最大限度︰「藍白紅!要不是看在你……算了,你不是要听曲子就是要看我跳舞,當我是怡紅院頭牌?」
「頭牌要是長你這樣怡紅院也該倒閉了。」我輕輕呢喃,也不知道帝江有麼有听見。
他深呼吸︰「要看什麼?」
我開心地一咧嘴︰「驚鴻舞!」
帝江嘴里對我頗為不屑,還是滿足了我的要求。他剛剛想說的,應該是看在我是情感受挫的份兒上吧?帝江到底還是擔心我的。
我真的不能理解一個球狀物體,是怎麼能得到《山海經》上善歌舞的評價。帝江從空中降落了下來,光華一現,圓球一樣的帝江赫然變成了一個明眸善睞的美人兒。
我扶著鐵鍬的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你你你你你……這不會是你修煉出來的人形吧?我一直以為你是雄性。」
美人長袖一甩,瞪了我一眼︰「這是個幻想。我的真身就是你看到的那樣。至于人形……成仙者想變成什麼模樣還不是手到擒來。廢話那麼多,想看驚鴻舞就好好看!」
沒有笙簫伴奏,帝江美人兒如一縷飄渺的煙就在我面前跳了起來。縴細的身影在桃花中來來回回,看得我眼神發直。非我覬覦帝江美色,在完全清楚他的本質是無臉怪獸之後我當然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是這樣的舞,是真的會讓人看傻的。
桃花瓣紛飛,我滿眼都是粉色系,眼花繚亂里都不知道帝江什麼時候把舞跳完了︰「滿意了?」
我回神︰「帝江大人∼」
我沖過去一把把他抱住,感動地一把鼻涕一把淚。
「藍白紅你怎麼了?喂喂喂,別把你的鼻涕往我身上擦!還有你的手!我都說了這不是我修出來的人形有什麼好吃豆腐的?!」
「嘿嘿。我只是覺得你腰挺細用手比劃了一下,你這麼說我讓我很不好意思啊。」面對帝江的怒火,我終于放了環住他腰的手模模自己的鼻子,一臉無辜討好的笑。
「心情好一點了?這個地方也算風景不錯。現在仙界……你還是別知道了,安心在這兒呆一段時間吧。我下次再來看你。」帝江沖我嘆氣,欲言又止。
我拉住他裙子上的衣帶,把要走的帝江再一次拽了回來,趁他還沒有火山爆發,指著地上的桃花瓣︰「你就這麼走了,這里誰打掃?」
「上次知識的殿堂你就賴在我頭上,這次還來?」帝江無奈,「說吧,你有什麼企圖。」
我笑︰「我能有什麼企圖?就是想知道你剛剛想說什麼而已。仙界怎麼了?」
帝江知道躲不過。他現在不告訴我,我也有別的辦法讓他開口︰「你差一點入魔,被任逆行帶走之後,就有魔兵循著你身上的一丁點魔氣擁到了昆侖。任逆行把你帶到這里,又請了地仙封了結界就回去料理你丟下的爛攤子去了。現在仙界混亂不堪,說實話,你也只能呆在這兒。」
「你大師兄對你真不錯,別給他惹亂子,也讓我們省省心。」帝江走之前給我留下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帝江給我傾情奉獻了一支舞之後我覺得心情大好。他跳的賞心悅目我承認,但這是次要因素。作為一個在天界共患難的同志,我對于帝江在仙界大亂這時第一時間帶來的誠摯慰問表示非常的感動。
這種感動表現為在後來的幾天時間當中我一邊清掃著花瓣一邊忙著給桃花樹改良基因一邊也在思考帝江所說的那個「我們」到底包括哪些人。
帝江的節目預告並沒有讓我等太久就等來了正主兒。我相信我那從內冷到外的面癱臉師兄從前住在這里的時候,百年的來訪者都沒有我在這里十幾天多。
白姬對我說︰「你現在的日子過得有點像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啊……要不要我教你段兒太極?放心放心,我跟著從前少林寺方丈學的。我為什麼會認識方丈?你忘了我管輪回的了麼?」
伯夷對我說︰「孩子,你真的是之前在昆侖的那個小紅?那天我老眼昏花了,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楚。叔齊老頭子你說呢?」
叔齊對我說︰「咳咳小紅……**回頭金不換。你在這里,很好很好。我帶了雪蓮的種子,你是不是考慮在這兒也開發一片地種一下試試?老頭子我真的很想念天山雪蓮的味道。」
雲墨色對我說︰「阿鬼,你那天差點就成了魔界的人了。我當時听見這個消息差點沒把來報信兒的小魔給抽出去,治他個謊報軍情的罪過。你說你怎麼就沒入魔呢?真可惜。」
王老虎對我說︰「阿鬼!老大我來看你了。你這兒怎麼也這麼多花?有個花妖羅芳菲在我手下我現在看著花就神經過敏。雲織說要來看你,讓老子給攔住了。他現在不能離開妖界,我就代他來了啊。你不會嫌棄我吧?我就知道你不會!」
砌雪對我說︰「每天兩次,一次三粒。你在昆侖那一次可算是把你自己給傷的夠徹底。這幾粒金丹能慢慢治療你的內傷,按時吃。」
他們來了又走,陪我嘮嗑,談天說地快樂說天氣,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理,從十萬個為什麼談到十萬個冷笑話。唯獨沒有提到一個人。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的良苦用心?跟著他們嘻嘻哈哈,也跟著對某個人閉口不談。
直到某一天,我看見桃花樹下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一眼望過去竟然沒能看出那個人是誰來。我左手抓著叔齊給我的雪蓮種子,右手拎著鐵鍬,慢慢地像那個身影靠了過去。
我能說我沒能看出來這是哪位故人的倩影麼?在這種外面十分混亂的非常時刻,我謹慎小心一些想來不是什麼大錯。
在這里辛苦勞作這些天之後我的力氣也上了不少的檔次。掄鐵鍬這種活兒已經能做的臉不紅心不跳。不過能力達到了是一方面,就算來者不善我也不能這麼乎上去不是?非暴力不合作神馬的不適合這個早就違背了各種科學定律的仙界。
「姑娘,這里就你一個人麼?」
我還沒來得及發話,那人轉頭先對我開口。溫潤如玉,和他那個飄逸的身影非常相稱的一張臉。我盯著他看了半晌,點點頭。
這位兄台對我微微一笑,然後就暈了過去。
「……」他滑落的一瞬間,我隱約覺得我的安樂桃花島生活,似乎是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