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
我轉頭，看見白姬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兀自穿著粗氣，應該是從台下一路小跑上來的。我勉強憋出一絲笑容︰「你怎麼上來了？我還沒有開始講……」
「你……」白姬欲言又止，往台下看去。我順著她的目光匆匆掃了一眼，望鄉台很高，看的並不是特別的真切，但是能听見人群中有微小的騷動。礙于領導在場，動作幅度都不算大，依舊是好好地站在下面。
紫陌身為冥王坐的位置比較高，我能看到他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姬跑上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池子中的景象，收起了平時調侃我的模樣︰「容顏在人界，我送你過去。」
「不可！」紫陌一個飛身擋在白姬面前。他目光如炬，嚴肅地看著白姬︰「藍白紅，留下來把演講講完。」
白姬面上一僵，但是絲毫沒有退讓︰「容顏凡人之軀，如此重創若不及時去，只怕最後灰飛煙滅。」
「仙界必會有人前去，非我等可以關心。」紫陌看白姬公事公辦的樣子，表情一愣，還是冷冰冰地回絕道。
白姬口齒伶俐，辦事也雷厲風行，是冥界數一數二的效率達人。這樣的人物對著我的時候雖然會有些許不正經，可是在正式場合從來都是謹慎的做好領導表率。優秀干部表彰大會是冥界內部活動，但也是全界性的活動，白姬不會這麼不懂事。
可是我知道白姬飛奔上來，是因為她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僅僅一個表情而已，白姬卻能這麼不管不顧地來確保我無事，甚至頂撞紫陌。
我不知道紫陌為什麼攔我，可是以紫陌對白姬的喜愛，也不得不板著臉和她公事公辦，想來這件事情的確讓他很為難。
「恕屬下，一定要送小紅走，不能從命。」白姬臉色僵硬，雙手一合就要使出鬼力把我送去人界。
白姬所在第十殿管的就是輪回，她自然也就懂的怎麼把我送到人界。紫陌見她執意如此，聲音一沉︰「輪回訣？此術不可以隨便用，你……」
白姬手上的光芒已經變得很明亮，台下小聲的騷動此時也變得越來越大。我被光芒亦是此不開眼，只听白姬道︰「此術一出，元氣大傷，自損七分。屬下不悔，但求冥王大人不要阻攔……」
「小紅，快走……」
我的身子一下子飛出很遠，輕飄飄地像是真化成了一縷魂魄，在白姬的輪回決作用下好像人已經不在望鄉台。
白姬這般和紫陌爭鋒相對，是因為她以摯友之心對待我。我心下有愧，若是她有一天也有如此情急之時，我是不是也有能力和比我強很多的人決絕如此，是不是也有力量使出輪回決？
白姬為朋友捅ＢＯＳＳ兩刀。得友如此，死亦足兮。可是對于紫陌來說，愛人如斯，不如去死。
他們之間看來糾葛不淺，我暫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只一心想見容顏。望鄉台上那一幕，已經足以讓我撕心裂肺地疼。
我一身兒大紅在風中凌亂，出現在我在池子里看見的地方。腳剛一落地，就感覺有一只手攀上了我的腳踝。
我渾身一哆嗦︰「這位鬼爺，我有正事兒在身，你還是先放過我。來**去了地下，我給您的手續費打八折，少收您一點兒冥幣，你看怎麼樣？」
我只當是冤魂胡亂抓人，作為一個冥界工作人員我立馬穩住了自己的心神，花言巧語哄騙之。小黑小白兩個雖然是愛崗勞模，可是也會有抓漏的時候，我想人界的鬼故事，大概都是這麼來的。
無非是踫巧遇上了鬼魂而已。
他還是抓著我，沒有要放手的意思。我無奈︰「八折不夠，那七點五折怎麼樣？大爺，我真的有事啊……」
「小紅，你一身嫁衣，這麼想嫁給我？」腳底一個戲謔的聲音隔空傳來，听得我一個激靈。
拽著我的這個鬼大爺莫不就是……？
「容顏？」
「恩。」容顏語氣頗為開心，爽快回答。
我看著他半透明的身子臥在地上，拽著我腳踝的那只手已然松了開來，媚眼如絲地一笑。依舊是風華絕代。
「難道是我看錯了？」我還沒有從「容顏貌似情況良好」這個天雷中反應過來，呆住。
容顏透明的身子妖嬈地用胳膊肘撐起來，笑容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可是燒起來的是我的怒火。
「沒事，你裝什麼萬箭穿心？」我沖他大吼。
容顏捂住耳朵，委屈地看我一眼︰「人家……人家那是真的啦……你看你看，我現在可是一縷芳魂，你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的麼？好不知趣啊……」
容顏嘴里這麼嘀咕著，身子直接以一種柔軟的不可思議的樣子從地上滑了起來，站直在我面前。我目瞪口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去天竺走了一趟，學成瑜伽大師歸來。
容顏站在我面前還轉了一個華麗麗的圈。他本來就有一副好身材，剛剛那麼一扭已然是極盡柔軟之能事，連帶著我的腦子也跟著一扭抽了筋。不過好在，我恢復的比較快，立馬想起來一個關鍵的東西。
能做到柔弱無骨成這幅德行的，只有一種可能。
「你的肉身都沒有了，直接成了亡魂了？」我瞪大眼楮，不可思議道。
「恩。」容顏回答的頗為雲淡風輕。
「恩個鬼！」我怒，「這一點都不好玩好不好？剛剛那道光是哪里來的？你不是去還最後一縷魂了麼，怎麼會還成這樣？最後一個人難不成是伏地魔轉世？」
我一連三個問題，容顏掃我一眼︰「怎麼說話跟個豌豆射手一樣。天帝給我下的一個咒而已，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天帝？」這個答案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若能恢復法力，仙界不是又多了一層對抗魔界的把握？天帝怎麼會對你下毒手。」
沒道理啊。
「很好解釋。天帝想讓我恢復，也不想讓我恢復。宮斗看過麼？知道什麼叫做功高震主不？天帝對我的防範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是我在帝苑的時候，他做的手腳。」容顏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模著我的衣服，「這衣服很好看啊小紅……」
「不要岔開話題。可是我還是不懂，要牽制你，也不用弄到如今地步吧？」
「這就是天帝沒想到的地方。他給我下咒，是想讓我即使恢復法力也只恢復個六成。可是他不知道我法力全失，天魔和魔氣所帶的邪氣影響了他種下的咒。我每還魂一縷，恢復一點，這影響就越深。最後，就成了這樣。」
「恭喜你，入我大冥界之門。」我白他一眼，垂頭喪氣地接過他的話，「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好吧？你開心個什麼勁？」
從剛剛到現在，他嘴邊的弧度就一直保持著那個角度。
「當然是大大的好事。我成了一縷魂，可是法力也跟著回來了，天帝的咒也隨之解除。肉身是可以修煉出來的，倒不著急。我亡魂的體質，還可以安安分分藏在你身邊不被人發現。世人都道我消失了，到時候我再突然出現，還真想看看他們的表情啊……」容顏說的一臉的回味無窮。
我一抖︰「你現在的表情就夠陰險狡詐。」
容顏沖我一笑，露出八顆牙齒︰「小紅啊，你千里迢迢穿了嫁衣從冥界跑來找我，我答應你回仙界就成親，如今是做不到了。」
我一陣黯然，嘆了口氣︰「現在這樣子……哎，算了。等回去那一天再說吧。」
「我是說，不如，就改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