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擎起酒杯被錦娘一把止住,翻過茶盞倒了杯白水遞上道「借酒消愁,三杯即可。多了反而勞心傷身。」他跟她講了這麼多是代表相信她嗎?
他笑著道「你到什麼都懂。」
而後車里一片沉默,輕微的呼吸聲游來串去。趕了大半日漸漸隱現幾間屋舍。他瞧了瞧天色道「你再忍忍,一會兒去鎮上用膳。」
錦娘點點頭道「咱們這是要去哪里。」她想了半晌還是覺得有必要問一下。
他輕笑著道「馬上天下動蕩,兵荒馬亂的。本王勸你還是別想著逃。」
錦娘心中一顫支吾著道「誰說我要逃了。」她雖每日在心中盤算這事但從未在面上表露出來,那麼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那日的簽言?
他瞧了她欲蓋彌彰的表情輕蔑道「沒有最好。」
錦娘掀了簾子看外面往後退去的景色,秀美擰起,不過是行了半天路程,繁華失盡,觸目蒼夷。盛京不過是一面繁華的面罩,內里一片冰冷殘破。
「停車。」錦娘嚷道。杜祿調轉馬頭過來問「娘娘怎麼了。」
不遠處蓋房子的工地上,傳來跋扈的官家侍從大聲打罵的聲音。
一頓鞭子揚下,一群人四處惶恐的躲避著。破舊的粗布衣衫四處破了口子。「老爺說了再限你們一個月,一月之後若在完不了工要麼就叫人拿銀子來贖,否者就叫家人等著收尸。」
再看拄著鋤頭的人個個兒面黃肌瘦,瘦骨嶙峋。胡子一把的老人三兩個一組抬著巨重的石塊兒,腳下的草鞋磨得破破拉拉,連著皮肉觸目驚心。
錦娘實在看不過,盛京之內,如此刁風滋長,跋扈橫行。
起身想要下去,獨孤竇澤一把拉住瞪了她一眼似乎要她別多管閑事。錦娘氣道「天地萬民皆為皇室子民王爺難道袖手旁觀。」掙了手跳下馬來。
那一堆人高馬大的侍從發泄過後跨了馬相繼離去了。錦娘小跑著過去,竹影和暗香也相繼跟了過來。其余的人因為獨孤竇澤不發話都等在原地。
錦娘隨便拽了一個問「老伯,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老漢氣踹噓噓又見錦娘天姿國色趕忙道「此處不可久留姑娘還是快走吧。」
錦娘又道「此處離盛京不過幾十里地天子腳下如何敢這麼目無法紀。」
那老漢手拄著鋤頭道「看姑娘的打扮是京城里的管家小姐吧,如今哪兒還有什麼法紀可言。」錦娘四處望了望又問「那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老五頭快點吧。」一少年輕一點的男子叫道,從高處跳下對錦娘道「小姐還是不要管我們的閑事了。」竹影搶著道「你這人怎這般不知好歹我們小姐也是想幫你們。」
那男子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話道「就憑你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實話告訴你吧,我們都是被臨安首府老爺抓來的苦力,老爺瞧中了這塊兒地方,限我們一月之內蓋好避暑山莊。」
竹影道「他憑什麼如此囂張。」那漢子更加不屑道「就憑他是風丞相的表親。」
竹影跺著腳道「你這人怎這般模樣。」「好了。」錦娘厲聲阻止,她知道他們是麻木了。
那老漢接著道「小姐別氣,他這人就這樣。風首府仗著朝中有人,燒殺搶掠,在地方為所欲為,向來不把俺們當人看待。」往後一指道「這地方就是前不久從一個員外手里搶來的,說是府上十一姨娘生了小孩兒,要給她蓋個避暑山莊坐月子。這不把俺們都抓來了嗎。「
錦娘道「那你們為何不逃。」
那壯漢道「逃,往哪里逃。且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給俺們逃了。那俺們的妻兒老小怎麼辦。首府大人手里捏著俺們一家人的命。小姐你還是快走吧,別一會兒監工官爺來了瞧你如此美貌再將你抓了去。」
那老漢也急急道「是啊小姐還是快走吧,俺家閨女就是給他們抓走的,如今是人也不見尸也不見。可憐俺和她娘就這麼一塊兒心頭肉。她娘硬是哭瞎了眼。」說著垂下淚來,那壯漢有些不耐煩揮著手道「你想救我們也行,拿銀子來,一人一百兩白銀交上首府大人就可放那人離去。」
那老漢推著他道「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轉過來對錦娘道「您就是交了錢過不了幾日又會定個罪名給抓進來。您快走吧,別真的連累了您。」說完二人背著竹筐背石塊兒去了。
竹影被他們說的有些害怕,拽了拽錦娘的衣袖切切道「小姐,走吧。」
錦娘被她們扶著走的沉重。
獨孤竇澤靠在榻上,見她灰頭土臉的回來沉聲道「走吧。」身後燥熱的汗腥味被越甩越遠。
「現在可是還覺得本王做的不對。」
錦娘抬眸道「妾身知道王爺心系天下,操勞萬民,只怪妾身久居深閨,未聞世事。見識淺薄,妄王爺莫怪。」
他伸手附住她青蔥潔白的手背道「可以不走嗎。」
錦娘心中一滯,眼光微閃,低低的垂下臉兒去。「妾身不明白王爺此話的意思。」
「本王不想跟你再打啞謎。」他就想要她一句準話。
錦娘心知瞞不過,抬眸問「王爺為何選擇妾身。」
他握了握她的手道「因為本王相信你值得。」
值得,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她不過是個世俗的女子,心懷微小,安于世故。所以她不值得。
錦娘抽出手笑笑道「謝王爺垂憐。」
他瞧了她半晌不知其意,她說他不相信她,不願意告訴她實話,她說的這些他都在盡力克制。難道她感覺不到嗎。
或許他始終不了解女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