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醒來天已經大亮懊惱的拍了下頭,一個人折騰了半夜實在累的不行。對了,玲瓏月她倏地一下起身,顧不上麻掉的雙腳小跑著進了內室。床上空空如也,凌亂的被子上一灘灘大小不一的血跡提醒著她昨夜並不是做夢。滿屋子四處找了找,妝台上赫然放著一張紙條,娟秀中仍可以看到匆忙。
「謝謝妹妹相救姐姐先走了。還有一事相求,望妹妹莫將此事告知王爺。」
錦娘快速看完揉成一團就著殘存的火苗燃盡。心中打鼓,那語氣太不像玲瓏月了。姐姐,妹妹,她向來不願意跟獨孤竇澤的女人混為一談。現在又那麼怕見獨孤竇澤除非,心中一滯,玲瓏塔的人擅長易容難不成昨夜那個玲瓏月是假的,但隨即又立即否認。所謂易容不過是畫皮之術,扮相再好她昨夜毒發時冷汗淋灕,滿床打滾,怎會連聲音都完全一致不露一絲破綻。
疑惑的搖搖頭,算了不想了。只要不禍及自身一切都由它而去吧。
不待多時,竹影推門進來邊走邊道「小姐昨夜睡得可好。」眼神觸及到珊瑚綠薄紗寢衣詫異道「小姐,你,你。」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昨夜慌亂忘了換洗,替她清理傷口沾的自己滿身都是。不僅如此屋里還有呢,還好進來的是竹影。若是冬梅與竹雨她又免不了有一些口舌。
無力的笑笑道「這血不是我的。」走到里面打開櫃子吩咐道「趕快去打些水來我要梳洗一下。」
竹影趕忙從淨室里拿了銅盆往外跑,錦娘凜聲叫住道「慌什麼,我又沒事。記著麻利一點切不可慌亂,還有告訴冬梅她們就說我還未起來早膳延後再上。」
竹影站著調整了一下情緒應了聲走出去。
錦娘對著她的背影斂眉,這丫頭好是好,就是一點幫不上忙。
換下血跡斑駁的寢衣,不一會兒竹影側著身子吃力的提著松木紅桶進來,氣喘吁吁道「小姐,快,婢子伺候你梳洗。」
錦娘上前幫著她一起提到淨室。
她站著安靜的為她洗去手腕上的污血。錦娘道「怎麼不問了。」
竹影抬了下頭又低下去接著手中的動作道「您做事向來有自己的道理,婢子愚鈍不想給小姐幫倒忙。」
錦娘按住她濕漉漉的手道「你沒有給我幫倒忙,我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為**心。」
竹影迷蒙的點點頭道「嗯,婢子知道的。」跟的錦娘久了她也不再是當初將軍府里任劉氏打罵發泄的幼小婢子,明白在這王府上生活稍有不慎是要惹禍上身的。
錦娘擦了臉坐到妝台前松了發髻,拿起魚骨象梳由上而下慢慢整理。心思就著方才的問題飄到別處。
竹影抱著換下來的背面走出來對錦娘道「小姐放心,這些婢子會親自處理的。」
錦娘剛想夸她獨孤竇澤推門進來,竹影一驚面露難色手中衣物滑落。他何等精明見竹影如此自然知曉事有貓膩,三兩步走進來,提起地上的衣物對錦娘道「听冬梅說你身子不適。」
錦娘坐著面無表情,身子轉了轉對著菱花鏡描眉。「女人就是這點麻煩,每月總有那麼一兩日。嗨,受罪。」輕描淡寫挑不出一點毛病。
他知道錦娘不好對付繼而對竹影道「見了本王你慌什麼。」
果然竹影神色更加慌張,刷的一下跪下道「婢子該死,王爺贖罪。」
錦娘比他快一步開口道「本宮對你好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若是再這麼懶散我可一定不會輕饒。」轉而對獨孤竇澤道「王爺乃千金之軀若沾了晦氣自然不會放過這婢子,她豈能不怕。」
听她言語竹影松了口氣,果然還是小姐聰明。
他輕笑著奪過她手中的眉筆,板過她的身體抬手勾勾畫畫,不消一刻又將她扭轉。鏡中女子柳眉蜿蜒,末梢收得細巧,黛如遠山。他將手中的筆一扔道「準備一下今夜與本王一起赴宴。」
他是特地來通知她這個,還是臨時做的決定?
微微低頭道「妾身知道了。」
不等她說完,他已大步離去。
知曉他又是在懷疑她,不過這次不是懷疑她跟蕭衡如何,應是覺得她跟王鈺有瓜葛。心中狠狠道,玲瓏月,你這回可將我害慘了。
但在不明情況之前她不想出賣她。
竹影也看出他們之間的端倪起身道「小姐,對不起。」
錦娘嘲諷的笑笑道「沒事,下去忙吧。」
不多久,竹雨將膳食端上。錦娘斂眉問「這些是誰讓上的。」她口味寡淡,早膳向來只食清粥小菜。
竹雨懦懦道「是王爺吩咐的。」方才踫上王爺他也是一臉不快,冬梅死活不肯進來說怕沖撞了側妃娘娘,沒法子只能她送進來。
酸菜,辣椒,芥末,搭配倒是很好,紅紅綠綠,全是辛辣酸寒之物。女子月事期間的大忌,他的意圖不過是想提醒她少在他面前班門弄斧,也對,論演戲她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夾了一筷,辣的流下淚來,胃難受似是要較起來。強忍著就著白飯咽下。竹雨看到不明所以又不敢插嘴就這樣站在一旁干看著錦娘一勺一勺痛苦的挖進嘴里。
竹影收拾好了過來,見錦娘燒熱的面頰和扭曲的五官,奔過去奪了她手中的碗道「王爺又不在,小姐大可以不吃的。」用腳想也知道王爺是因為方才的事懲罰小姐,小姐平日里是一點辛辣都沾不得的,這也太過分了。
錦娘奪回飯碗對她氣鼓鼓的臉道「不可胡說。」
竹影看的一陣心酸,外人都羨慕她家小姐,羨慕她從一個女婢爬到了王府側妃的位置,又得了獨寵那是何等的榮耀。可她的苦楚又有誰能看得到。
「咳咳咳咳。」錦娘一陣輕咳,竹雨趕忙翻過茶盞倒了水遞上。竹影輕拍著她的背部道「小姐這又是何苦呢。」
錦娘緩過勁兒道「放心吧杜統領將來不會對你如此的。」
竹影手一頓紅了臉,好好的干嘛又說她。不過她知道錦娘是不想讓她難過。錦娘剛開始被封為側妃的時候她還為她高興,但是通過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了小姐和王爺並不是情投意合,二人更像是在做戲。私底下相處生硬的厲害,早知是這樣當初還不如留在將軍府,可她雖跟錦娘要好但畢竟是婢子哪里敢多問什麼,只能是暗暗地替她惋惜。
竹雨絞了冷毛巾過來,錦娘接過按在面頰上。冰冰涼涼的通到心底里去。方才他說要帶她去赴宴,會去哪里呢。
當。
「婢子該死。」冬梅進來跟竹雨撞了個正著,竹雨手中的碗筷摔落一地。冬梅白了面色跪在地上身子都忍不住抖起來。
或許她是覺得今日自己跟獨孤竇澤鬧了別扭心氣不順會將氣撒在她們身上。錦娘不喜歡冬梅,她既沒有竹影的單純與赤誠又沒有竹雨的老實與勤懇。投機取巧,見風使舵,跟紅梅沒什麼兩樣。不過對于下人的事只要不觸到她自身她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外面何事。」她撇開她的話問。
「太子妃娘娘來了。」見她沒有怪罪的意思冬梅長長舒了口氣。
「娘娘來了怎麼不進來。」鳳綺凰是太子妃她只是個側王妃用不著通稟吧。
冬梅道「娘娘先去了麒麟居。讓宮里的嬤嬤先來告知娘娘一聲。」
去麒麟居,哼,還真沒顧忌。
錦娘拂了拂手,冬梅趕緊幫著竹雨一塊兒收拾地上的碎渣。小心的放到托盤里端了出去。竹影扶起錦娘道「太子妃娘娘去王爺那兒做什麼。」
難道是察覺矛頭不對,可她已經是太子妃,獨孤明玉的妻子,這是鐵錚錚的事實。莫不是為了冰凌的事,那也不對,一個女子怎會救他丈夫在外面的情人。
那麼她找自己又是為了何事。
模了模臉,方才拿冷水敷了一下面色已恢復正常。挑了件素色的曳地長裙,重新淨了面並未上妝,發髻盤的簡單,插了一支蝶形玉瑪瑙鳳釵。伸手取下腰間的配飾。她位份底自然不能太奪份……
麒麟居。
「澤哥哥原來在府上。」鳳綺凰屏退了宮人笑吟吟的坐到他身側。
很久以前她也喜歡用這種撒嬌的口氣跟他說話。不過現在他已經不適應甚至有些反感。硬聲道「不知娘娘來府為了何事。」
听出他語氣中的生分與惱意她委屈的咬著紅唇,卻不知她將舊事一點點的翻起來不僅沒換回他的記憶反而讓他恨意橫生。在獨孤竇澤眼中她這個樣子就是一遍遍的提醒他曾經被這個女人玩弄拋棄。
「澤哥哥討厭綺凰……」
「本王還有事要辦,娘娘請自便。」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他不耐煩的打斷,也不等她回答大步離去。
鳳綺凰憤憤的盯著他的背影,父親說他情況有變讓她過來探尋一番,得了獨孤明玉的許可她才敢明目張膽的來見他。她怎會沒有一點私心,四年來她並不快樂,表面上是風光無限的太子妃,實際上跟下堂婦沒什麼區別。獨孤明玉面上對她客氣私下里卻如同外人,剛過府時還好隔三差五來看她一次。但現在,她嘲諷的勾起嘴角,已經一年多沒來她房里了吧。她也不介意,畢竟各有所求。
她當初也是沒有選擇,府上嫡出的姐姐都已許了人家,內定的五姐又得了肺癆,余下的妹妹們不是太小就是不夠精明,父親無奈才選了她嫁過去。
說起來還是恩寵了,婆子們都在背後嘮叨九小姐命好,混了個太子妃當當。
出嫁前一日她唔在被子里賭氣不出來,那日她將唯一一個對她好的男子傷害了,她看著他沒落單薄的背影,血脈都在疼痛。可她實在是苦怕了,小時候跟著母親在外生活,缺食少餐最正常不過。夏天還好,冬天最難熬,兩個人蓋一床破棉被,像是掉在冰窖里。後來實在被生活逼的沒法子母親為了將她送進丞相府一頭撞在了門口的石獅子上,那時她才六歲,嚇得暈了過去,一覺醒來竟成了丞相府的九小姐。金枝玉葉,衣食無憂,都是用母親的命換來的,所以她格外珍惜,琴棋書畫,女紅繡工,全部翻倍的補回來。鳳鼎城瞧她貌美靈秀早就計劃著將來讓她為自己仕途鋪路,有了這層,她在丞相府的日子才不至于太難熬。
而現在,她又得到了些什麼。只是一個太子妃的空架子。
粉拳緊握,錦娘是吧,或許她該好好會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