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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里急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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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左瑛牙關一咬,雙目一炯,已經準備好了隨時起身攻擊的姿勢。

幾乎同時,她感覺自己身前有東西一擋,當她猛然意識到是阿史那無期張臂擋在她身前的時候,這個簡單的動作卻頓時間讓她百感交集。

在永寧宮遭受皇後的侍衛圍困的時候,在圜丘被亂黨追殺的時候,在御書房受到賀蘭楚威脅的時候……直至就是在一兩個時辰之前被賊兵圍追堵截的時候,張開雙臂擋在她面前的那個人都是緋羽啊!可是現在,他卻不在身邊了。當他孤身一人,被賊兵重重圍困的時候,是不是感到深深的絕望和恐懼?無數柄利刃刺進他的身體的時候,他是不是劇痛難當?當他倒在被自己的鮮血所溫熱的地面上的時候,他的腦海里閃過的最後一絲念頭,是不是孤單與苦楚?……想到這里,左瑛突然心中錐心一疼,頃刻間好像連站起來迎敵的力氣都完全失去了。

正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徐老丈人的聲音。

「哎呀,幾位尊長辛苦了。」徐老丈人的聲音里透著殷勤,「我家主人向來信奉六塵教,還曾經道靈泉寺恭听溢泉大士開壇授課,可以說是溢泉大士的俗家弟子。老漢這里有一些主人家留下的碎銀,借這個機會,就送給幾位尊長,算是主人的一片心意,求幾位一定要笑納啊。」

「老人家,這怎麼可以?」

那些企圖搬動彌勒佛像的人顯然都停下了動作。

「求幾位尊長不要嫌棄,一定要收下我家主人的心意啊!否則下次主人回來省親時,老漢無法交代啊。」

徐老丈人再三堅持之下,賊兵首領才收下了銀兩,然後有說有笑地在徐老丈人的陪同下朝遠離書房的方向去。

在他們的聲音消失之前,還能听見那頤指氣使的男子高聲說了句︰「這家人誠信向佛,一定不會窩藏賊黨,你們以後多照看著點,別讓其他人找老人家的麻煩……」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不過光有錢還不行,還要把握時機、場合、分寸,徐老丈人這個時候的投資顯然是明智而準確的。

左瑛和阿史那無期這時候才確信自己暫時安全了。

這夜天色晴好,一輪圓盤似的秋月掛在當空,又倒影在滔滔向前的河水當中,一盤碎玉一般欲散猶聚。一度湍急的永定河水到了這中下游的地方,已經逐漸平靜,也看不見下游河水暴漲、泛濫成災時的痕跡,這時候站在河邊的人,很難想象就發生在一個多月前的那場慘烈的洪災肆虐泛濫的情形。

離紫陽城兩百多里外的荒野中,結起了連綿數里的營帳,營帳外豎立著火把、柵欄,讓整個營帳群像一條發光的金龍盤踞在山野中。從洛陽趕來的一萬作為先頭部隊的騎步兵今夜在這里結寨稍息,在這之前的兩天里,他們都是在不舍晝夜地急行軍,達到了日行百里的極限,如今已經非常疲憊。經過今晚的休息後,如果再保持那樣的極限速度急行軍兩天,就能夠趕到紫陽城,成為作戰的主力。

身披鎧甲的賀蘭楚正帶領手下軍士巡邏歸來。他穿一身黑袍金甲,踏一雙犀皮戰靴,腰間佩著長劍,肩上的披風被夜風吹得輕輕揚起。他神情嚴肅冷峻、身上透著一股威風凜然之氣,讓所有見到他經過的士卒都不由肅然。

解散手下軍士之後,賀蘭楚大步走進了一個有士卒把守的營帳。

營帳不大,里面擺放的也僅僅是一張展開的鋪蓋、一盞油燈而已。

一個男子正背對著門口的方向盤膝而坐。他穿一身沒有任何紋飾的白色衣裳,發髻也同樣以白色幘巾挽著,這幅穿著打扮,跟戴罪的階下之囚相差無幾。

「戴罪之人,本座在你面前,還不行禮?」賀蘭楚冷冰冰道。

盤膝而坐的男子片刻後才緩緩站起來,轉過身來,不卑不亢、神情和悅地看著賀蘭楚。那人正是李雲深。

「既然戴罪,太師為何不殺本宮?」這個關乎生殺的問題,在李雲深口中和顏悅色地提出,既像是故意挑釁,又像是真心求教。

他知道賀蘭楚為什麼要讓他從軍而行。因為他人脈甚廣,手腕過人,即便被打入大牢,也極有可能打通關節、扭轉局面,除非賀蘭楚親眼看著他身首異處,否則他還是有可能成為賀蘭楚的後顧之憂的。但是問題是,他在州府急報到達洛陽之前有的是時間給他們「論罪」、「處刑」,根本沒必要費這樣的周章,讓他死在戰場上。

賀蘭楚淡然道︰「本座暫時不殺你,不是不想殺你,也不是你罪不至死。而是,有事情比處置你更重要。」

「對于太師來說,有事情比排除異己、獨攬朝政更重要?」李雲深微笑著,那神情仿佛是在跟老友開玩笑,「太師是指出兵救駕嗎?」。

「排除異己」、「獨攬朝政」比什麼都重要?她的心里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賀蘭楚心中黯然。

「你就憑滿口‘扶國除賊’,日日在陛邊阿諛的就敢妄稱忠臣?」賀蘭楚目光一凜,「像你這樣的罪人,能夠死在戰場上,被冠以‘為國捐軀’的美名,就算是本座對國老的致意吧。」

正當賀蘭楚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帳門外傳來一聲通傳︰「太師,有急報!」

「傳!」

一人急匆匆地從帳外進來,跪地稟告道︰「稟告太師,探子來報,紫陽城已經失陷!紫陽城太守、郡尉連同全城軍士盡遭屠戮!」

賀蘭楚和李雲深听見,都不由得為之一驚。

「那陛在何處?」賀蘭楚追問道。

「陛下和皇夫如今下落不明!」傳報士卒匯報道。

賀蘭楚心中一緊,沉吟片刻後才道︰「此事不得聲張。傳令繼續查探,有消息盡速來報。」

「是!」士卒領命離去。

營帳內陷入了一陣不短的沉默。周圍唯一活動著的只有油燈上晃動的火光。

「李雲深,」賀蘭楚的聲音低沉而冰冷,「難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獲得陛下被圍的情報當日就通知京畿六衛發兵,情況又會是如何?」

李雲深沉默不語。這的確不是他想看到的。自從左瑛登基開始,他的勢力跟左瑛已經連成一體,在他還沒能借助左瑛身上的代表正統和宗族的號召力,重創甚至鏟除賀蘭楚集團之前,他都要將她的安危視作自己的安危,將維護她當做維護自己最得力的法器一樣重要。她如果真有不測,對于他的勢力來說不是沉重的打擊,而是滅頂之災的前奏。

但是自從陷入衣帶詔除賊的圈套以後,形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眼前的情況下,他自知再難有翻身的機會,即便是依靠左瑛的力量,最理想的情況也不過是留他一命而已;李氏幾名核心重臣入獄待死,李氏的勢力受到重創,他自己也身敗名裂,橫于他人刀俎之上,想要翻盤重來已經不可企及。

即便免死,但是從今以後,要他像草芥螻蟻那樣卑微地活著,那他艱辛求存、苦苦營生又有什麼意義?他已經從高處摔了下來,摔得粉身碎骨,即便是左瑛也已經不可以再度成為他青雲直上的憑借了,左瑛對于他來說已經沒有了存在和維護的價值。

所以,對于她的生死存亡,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原本以為。但是,讓他自己也沒想到的是,當他听見剛才那通報的士卒說「紫陽城陷落,滿城軍士受屠戮」的時候,他的心竟然驟時一落,整個軀干好像瞬間被掏空了一樣,緊接著听說左瑛下落不明,反而在心底涌起一股幾乎要感恩的希望。

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撼動著他的內心,讓向來氣定神閑的他此刻竟然也不由得帶著慌亂地去反思原以為自己做得精明決斷、無怨無悔的事,是不是哪里有紕漏,是不是錯在了哪里。

這時候,賀蘭楚已經走出了李雲深的營帳。走在回到自己營帳的路上。

一個綠袍銀甲的將軍快步迎了上來,朝賀蘭楚抱拳道︰「太師。」那人正是夏侯元。

賀蘭楚點點頭,繼續不緩不急地向前邁步。

夏侯元面露喜色,在賀蘭楚的耳邊道︰「太師,紫陽城之事,末將已經听說。士卒連日急行軍,已經萬分辛苦,末將建議讓軍隊多休息半日,明日中午再出發,且不可再極限行軍了。」

「不可。」賀蘭楚平穩道︰「如果陛下尚在城中藏匿,只有盡快攻克紫陽城,才能救出陛下。五更造飯,辰時出發,不得有誤。你也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太師……」夏侯元露出不解的神情。

眼前是個天賜良機。陛下如果遭遇不測,那是因為城池陷落,遭亂賊毒手——賊眾作亂並非誰人之過,更沒人逼她非要堅守紫陽城,她即便身死與人無尤;援軍到達的時間拖延得越久,她喪命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到時候他們大可以帶著正義之師,以盈攻竭,跟三永軍營的大軍形成夾攻之勢,將亂賊一舉殲滅,凱旋還朝。到時候,女皇已死,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管是論血統論資歷論人心背向,擁立的人選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師賀蘭楚。

這再直白不過的道理,夏侯元不知道為什麼賀蘭楚跟他想的不一致,他參不透任何高深奧妙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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