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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民們听見那中年男子這麼說,都挺直了腰、豎起耳朵听下去。
那男子繼續道︰「溢泉大士有話,我等出家修佛之人,一粥一飯皆來自于各位施主。太平之時,有山下信眾上山燒香拜佛或求請法事,大士從來沒有收受過半點的錢財,只讓信眾以糧食升斗作答。大士本人修為高深,已能絕粒;山上僧眾不多,且都能節約勤儉,糧食消耗極少,所以逐漸也存放了不少糧食。適逢這樣的大災之年,大士決定將山上的存糧全部貢獻出來,救濟這附近的災民。」
災民們听了,都露出欣喜的表情,不住贊嘆。
「從明天開始,」那男子道︰「大士會安排人在靈泉山腳發放救災糧。各位可以去前去領取。」
災民們不由跪拜磕頭,一片沸騰。
「大士,弟子還有一個問題!」又是剛才那個叫小福兒的少女說話了,「大士,弟子全家都潛心修佛,村里也有不少善男信女,村頭的菩薩廟每日香火不絕,可是為何上天還是要降下災殃,讓我們遭受這樣骨肉分離的劫難啊?」
這話像是無知少女的無心之問,但是很多人卻因為她的話而勾起了傷心,都不由無奈嘆息。
那為首的中年男子這次並沒有湊到步輦那邊,他也長嘆一口氣道︰「大士說過,這天降災殃,並不是要禍害百姓,而是朝有奸臣、國有國賊,綱紀不穩、社稷不寧,上天是要給當今聖上一個示警、給天下人一個示警。」
听到這話,蘇博和徐弘都不由得心中一撼。
「這人居然敢當眾妄言朝政,散播謠言,惑亂民心!」徐弘雙眉一皺道︰「小姐,待入城之後,請允許小人到官府檢舉告發,將這幫人抓拿下獄!」
蘇博一眯小眼,慢悠悠道︰「徐管事稍安勿躁,小姐也一定不想我等為一個鄉野莽夫的無稽之談而節外生枝。」
左瑛心中一笑。這徐弘一定是听見「國賊」,定然就聯想到獨攬朝政的賀蘭楚了,生怕那人說出攻擊賀蘭楚的話來;而那蘇博則正想借一個「鄉野莽夫」的嘴,讓賀蘭楚挨挨罵。
只听見那中年男子繼續道︰「大士每日都在為無辜受過的百姓念經祈福、超度他們的亡魂,讓他們早登西方極樂;祈求國賊能夠早日剪除,保我大周災禍不侵、風調雨順。」
圍觀的人頓時議論紛紛,沸沸揚揚。
「既然國有奸賊,為什麼聖上坐視不理?任由他作惡,任由上天將災殃降在我們的身上?」
「大士,如果國賊不除,是不是水災就不會平息?」
「這樣下去,難道還會有更多的災禍降臨在我們頭上嗎?」。
「大士,求求你救救我們!」
「我們該怎麼做?……」
……
眾人的議論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甚至變得激憤起來。
「各位,各位,」那中年男子在步輦前弓腰傾听了片刻後,直起身來,朝眾人道︰「溢泉大士示下,今日附近有真龍現身,此乃災禍得平之兆。但是真龍初一騰空,靈光猶微,未必能促成其事,她要趕在吉時返回,作法祈福,祈願上天保佑真龍能將大水退去,救助百姓渡過災劫。」
「真龍?」剛才還在議論紛紛的眾人都在面面相覷,四處張望。
左瑛他們更是個個都在心中暗暗一驚。
這時候,那中年男子已經下令啟行,抬輦的四人小心謹慎地將步輦扛在肩上,在圍觀眾人讓出的路上隊列整齊地離開。眾人都紛紛跪拜相送。由頭到尾,那步輦中的溢泉大士始終沒有睜開雙眼,不動不說話的時候,就跟是在安穩的睡夢中一樣。
等那台步輦逐漸遠去,消失在遠處的林木中時,眾人才陸續起身散去。
蘇博從馬上下來,來到走散了的人群中,將剛才那個叫小福兒的少女叫住。
小福兒回過身來,用滴溜溜的圓眼楮細看了蘇博一眼,露出笑容道︰「你不是剛才那個也給過我們賞錢的老爺爺嗎?請問有什麼事?」
蘇博笑道︰「賞錢不是老夫給的,是老夫家主人給的。」他稍微轉頭,朝左瑛他們那邊看了看,「主人有事想向姑娘打听打听。」
小福兒听見蘇博這麼說,活潑地朝左瑛他們拱了拱手,熱情道︰「老爺爺是小福兒的恩人,有什麼事盡管問,只要是小福兒知道的都一定會告訴老爺爺。」
「那就好。」蘇博捻須笑道。他活了那麼大年紀,從來沒有被人叫過「老爺爺」這種鄉間俚語的稱呼。乍听之下覺得有點無禮粗俗,但是在這個長得水靈靈的女孩子口中那麼親切熱情地說出,多听之下,又覺得頗有幾分趣味。
「我們都是過路的客商,對這里的情況一點不了解,」蘇博繼續道︰「我們家主人想打听一下,這個溢泉大士的來歷。」
「這個好說。」小福兒抿了抿嘴,開始道︰「小福兒也不是本地人,是從海邊村逃難過來的,今日也是第一次有幸見到溢泉大士的真容。但是早在海邊村的時候,就已經听說這位溢泉大士菩薩心腸、法力無邊。經常給無錢治病的窮人免費義診。她就在這靈泉山的靈泉庵里修佛,小福兒听說,她是因為得到菩薩賜予的一本叫《六塵經》的寶藉而得道的。她也開壇講學,將《六塵經》里的東西講授給信眾,所以遠遠近近都有不少人拜在她的門下。」
蘇博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只是,老夫看那溢泉大士年紀輕輕,怎麼會有這樣的修為呢?」
「這個……」小福兒看了一下周圍沒什麼人,才一副認真的樣子低聲道︰「老爺爺,您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但是這麼討論溢泉大士的年齡,是不敬的。」
蘇博被這小姑娘過分較真又好心提醒的樣子有點逗樂了。
「老爺爺,其實關于溢泉大士的得道經歷,有好幾種說法。」小福兒用有點神秘的語氣道︰「有人說,早在關中戰亂開始前就有人見過她到處給人治病講法,當時看上去就是現在這樣的光景,時隔一甲子後,竟然還是容顏不老;也有人說溢泉大士前世就是得道高僧,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和法力轉生的;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她在得到《六塵經》的同時,也受到菩薩的點化,加上天資超群,所以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得道成佛。」
「原來是這樣。有勞小福兒姑娘了。」蘇博一拱手,然後從懷中模出一點碎銀,塞到小福兒的手上。
小福兒立刻撒手退後幾步,連忙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老爺爺剛才已經賞過小福兒了,這會兒怎敢再多要?母親說過,這世上,誰的錢都來得不易,別看有些有錢人日進斗金,其中的艱辛也未必是我們願意承受的,樂天安命便已經足夠。老爺爺跟小福兒非親非故,願意賞賜小福兒幫助小福兒渡過難關,小福兒已經感激不盡。老爺爺若還有多余的盤纏,就賞賜給比小福兒更可憐的可憐人吧。」
蘇博想這小姑娘雖然看起來活蹦亂跳、毛毛躁躁的樣子,但是對這些是非善惡卻如此執著清晰,不由心中暗暗贊嘆。
「小福兒姑娘既然這麼說,那老夫就依你的意思吧。」
蘇博說完,準備道別離開,以免左瑛久等,但是卻看見那小福兒似乎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而是正往左瑛那邊張望。
這時候的左瑛也留意到,那小福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緋羽身上。心想,難道是緋羽有粉絲了?再看緋羽時,卻看見他只顧到處張望戒備,對有個小姑娘在盯著他看渾然不覺。
「小福兒姑娘,老夫告辭了。」蘇博拱手道。
小福兒將目光收回,好像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才也拱手道︰「老爺爺走好。」然後目送著左瑛一行離開。
沒過多久,左瑛一行已經來到紫陽城的北城門外。只見那里入城的人已經排成一條五六十米的長隊,十來個守城士卒守在門口,一個個人嚴格盤問檢查。左瑛還發現,剛才那個自稱他家主人是定月莊莊主的人也在這隊伍中間。從他悻悻而去到這會兒已經過去起碼大半個小時了,他卻只是排到隊伍的中段。
看見這樣的情形,阿史那無期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座城有什麼了不起的?」
蘇博湊上前來,低聲解釋道︰「姑爺,老僕听說,這是在這附近督辦賑災的董麟所采用的策略。附近有可能接納災民的城市,都視乎糧食產量和富庶程度,采取不同的應對措施。離災縣近的城市嚴格把控城門,不讓災民入城,以免擾亂城內的正常秩序,但是會引導災民到幾個富庶的大城外暫住解困,附近官府也需集中資源到那座城,為災民搭建臨時居所、保證每日果月復的救濟糧。而離災縣越遠的地方,災民越少,城門的把控也越寬松,當地官府則可以采取靈活的方法接濟入境的災民。」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