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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就在徐羨之剛下馬車之時,劉義真的聲音就傳了他的耳內︰「喲,這是誰呀?原來是司空大人啊?本王還說呢,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驚了馬,徐司空快來看看,這小子是不是你府上的?如果不是,那便是歸本王處置了!」
徐羨之抬頭看來,面上不動聲色,只躬身行了禮,淡然說道︰「一個奴才而已,殿下想怎麼處置請隨意。」
說罷,便看向一邊的劉義隆世道變幻,昔年草莽劉裕躋身貴介,封王拜相,蕭文壽也一路拜豫章公太夫人,後加宋太妃、太後之號。劉裕踐阼,又尊皇太後,居宣訓宮。劉裕恭孝為行,奉太後素謹,便是劉裕春秋已高,卻是每日晨起必朝太後,未嘗晚過一刻。
現在少帝即位,第一件事便是加崇蕭文壽為太皇太後,可見這個蕭文壽的分量之重。
既如此,郁歡自是不敢掉以輕心。
劉義真卻是有些擔心,低頭沉思半晌,才道︰「太子已經登極,文武百官此刻都聚于前朝,太皇太後的病情牽延不愈,且眾人都盯著,若你去了,那些太醫怕是見不得。不如你扮作皇弟的婢女,由他帶你進去,你到時候見機行事,能看得了便看,看不了也不要逞強。可好?」
郁歡听完後,也沒有急著回話,神色平靜,像是在思索,劉義隆依舊溫言煦語,緩緩道︰「郁姑子還請放心,本王既然能將你帶進去,也能完好無損地將你帶出來。」
郁歡笑了,眸中亮晶晶的,光動氣浮,讓人亦是眼前一亮,她笑道︰「宜都王說得哪里話?郁柔既已應下此事,便不計後果。只不知廬陵王殿下,為何不隨同進宮?」
「哦,靈運先前與徐羨之起了些沖突,我放心不下,听說他在謝家主宅那邊,我先過去看看,二來,我也不想看見那個討人厭的家伙,省得倒了胃口。」劉義真鼻孔里哼了一聲,不屑道。
「是誰竟讓殿下如此厭惡?」這一問出,劉義隆便笑了,「自然是徐羨之,徐司空。」
接著,劉義隆的語氣很是老沉,對劉義真道︰「皇兄大可不必如此,既然不願意與他相見,便是見了不理他,誰又能奈何?不過,弟認為皇兄還是收斂一些自己的脾氣,不然看進旁人眼里,只道是你以勢壓人,胸無半點容人之量。」
劉義真氣呼呼道︰「哼,這樣胸無點墨的人,也配說靈運?他早前就上書父皇,說我與謝靈運狎昵過甚,有失皇家臉面,說得義正辭嚴,好似靈運在他眼里就是一根草!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靈運出身大家,年少好學,博覽群書,其文章之美,與顏延之為江左第一,縱橫俊發尤過于延之,這樣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天下還有誰能入得他眼?」
郁歡從這話里話外的也听個大概,自然明白劉義真的心結,因此主動攬了話道︰「事不宜遲,趕快出發罷!」
劉義隆抬眼看了她一眼,笑著點頭,便往外行去,只有劉義真落後半步,低聲囑咐道︰「我這皇弟性子最是溫和綿軟,你也不要怕,反正就是看一眼,成不成的,還有太醫呢!」
郁歡笑笑,安慰似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也不要總是逆著來,給自己惹禍。」
可不就是這樣?若不是劉義真不得徐羨之眼緣,前世里如何能被他害死?堂堂皇子御封王爺,竟讓一個臣子得手,也許就是跟他這張狂的性子有關,或者說,他的真性情在這些士大夫的眼中,已經悖離禮法,唯有除去他才能得到他們自己的安穩。
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徐羨之等人廢殺少帝劉義符後,接長幼之序,本是劉義真登位,偏偏劉義真與他們積怨甚深,遂在政變發動前,先將劉義真殺害,才能順理成章地迎入他們眼中合格的皇帝人選。
這些念頭一一閃過,郁歡已經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行駛在街市之中。
滿城不聞絲竹聲,便是匆匆而過的行人,也是腳不沾塵,輕來飄去,一片肅穆。
建康城的繁華,一夜消弭。
然而,郁歡知道這是暫時的,只要有這些公卿士人和文人俊彥在的地方,不過多時,便又是一片清淡闊論,宣贊盛化之氣象。
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外突然就傳來一聲馬嘶,郁歡與墨竹在車里被甩得東倒西歪,墨竹大驚失色,忙問︰「女郎可是撞到哪里了?」
「沒有。」郁歡自跌倒的地方重新坐起,撫著額頭道,「沒事,你呢?」
「婢子也沒有事。」墨竹的情緒還沒有恢復下來,撩開簾子就往外看去,正在開口問話,卻是鑽進劉義真的腦袋來,「你沒有磕著罷?」
墨竹忙撤後半個身子,外面的光線立即照了進來,車廂內一覽無遺,郁歡問道︰「剛才出什麼事了?」
「沒事就好!」游真放了簾子就開口喊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驚了馬?」
郁歡听了,輕皺眉頭,不願劉義真于此多事,便急忙掀了車簾,探身而出,卻見劉義隆也下得馬來,走至自己跟前,關心道︰「郁姑子沒有事罷?」
「謝殿下關心!沒什麼事。」說著,郁歡就朝劉義真看去,他的身前正立著一個小廝,抖抖索索,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干什麼要驚我的馬?」劉義真喝道。
劉義隆靜靜立在一邊,不說話。
「回……回……回殿下,小人……小人急著追人……沒看到。」那小廝哆嗦著聲音回道。
「你剛才扔了個什麼東西?」劉義真繼續道,突然,像想起什麼來似的,問,「你既然叫我殿下,那便是知道本王的身份了?你也睜開你的狗眼瞧瞧,在這街上瘋跑什麼,還扔東西,你究竟要做什麼?」
「小的,小的不敢!求殿下饒命!小的是司空徐大人府上的,剛才大人出來,落了東西在家,小的便拿著追過來,眼看著要追上,不想被那塊石頭絆倒,並不是小人扔東西啊!」小廝一直在解釋,街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雖然正值國喪期間,卻並不妨礙人們看熱鬧。
劉義真手里正拿了那件東西,掂了掂,「這就是你說的那件東西?」
「也沒有人認識你,誰知你是不是徐府的人?」
「既然這樣,你且隨我走一趟罷!至于這東西,待本王查看了再說。」
劉義真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迸話,不意間被劉義隆扯了扯袖子,道︰「皇兄說話注意些!以免落人把柄!」
劉義隆提醒得對,郁歡的眉頭依舊皺著,不知劉義真又賣得什麼關子,便也插嘴道︰「殿下還是快些放了人,咱們趕路要緊!」
劉義真听罷,嘴角微微綻出一絲笑容,正要開口放人,卻听前面傳來一聲厲喝︰「何人在此喧嘩?還不快點避開!堵著路算怎麼回事?」
劉義真的話咽了回去,抬眼向傳來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卻是一隊奴僕陣仗頗大地開路,一輛飾金紋銀的豪華馬車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下,劉義真的雙眼放光,冷哼了一聲,劉義隆的神色一緊,忙看向馬車,郁歡的心里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亦隨著他們的目光看向那邊。
只見剛才出聲的奴僕又說道︰「快些讓開!堵了我家大人的馬車,不夠你們幾個腦袋掉的!」
「哦?那堵了你們家大人的車要幾個腦袋才夠?」劉義真冷哼一聲,怒火一觸即發。
劉義隆的神色也頗為凝重,卻只陪在郁歡身邊,並沒有上前理論半句。
那奴僕听見這邊說話,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一見之下大驚失色,上前跪倒就拜︰「小的不知是廬陵王殿下!還請殿下饒過小的,是小的有眼無珠,全是小的錯,殿下莫生氣!」邊說邊抬頭瞅去,看見劉義隆也在,又磕頭道,「小的見過宜都王殿下!」
「哼!主跋奴扈,倒是配得巧了!」劉義真嘴上雖這麼說,心里也知道正值國喪期間,教訓幾句便也夠了,就轉首和劉義隆道,「皇弟先送郁柔入宮去罷!我先去那邊,出來後你將她送回謝家別院便可。」
又看向郁歡,滿含歉意道︰「我在京中也有宅子的,只是不常去住,沒有你住的那地方舒適,反正靈運也不是外人,你大可放心,有什麼事,自會有人幫你料理。」
他這邊說話,卻見剛才那奴僕使了個眼角,讓眼前一人去不遠處的馬車那里回稟,只是還沒跑幾步,就听那輛馬車中傳來低沉的斥責聲︰「怎麼還不走?」
說是低沉,也叫劉義真幾人听個真切,劉義真的怒氣爆發開來︰「誰人喧嘩?還不下來見過本王!」
此話一落,那輛馬車中的聲音便是一禁,片刻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掀簾而出,正是身著喪服頭戴練冠的徐羨之幾乎就在徐羨之剛下馬車之時,劉義真的聲音就傳了他的耳內︰「喲,這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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