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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歡一愣,不知葛天化打的什麼主意,怎地明明看不見,卻偏偏能知道她沒有注意听講,一愣之後又看見葛天化身邊的小酒怒目而視,語氣很不好听︰「我師父問你話呢!」
「哦,」郁歡應了一聲,頓了一頓,方抬眸道,「無歡以為,四氣運動當與五行相應。春木夏火秋金冬水,而中氣往復于四氣之中,中氣屬土。」
葛天化稍抬了抬首,听得很是認真,此時外面已然暮沉,屋內光線暗淡,他絲毫不覺,卻讓郁歡覺得他的視線似乎一直沒有離開自己。再看四周坐著的眾同僚,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擺出來,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便閉了嘴,再不說話。
卻听葛天化道︰「繼續。」
語氣淡淡,不容郁歡拒絕。
她深吸一口氣,又呼出,緩聲道︰「五行物質,相生相克,作用于四氣,亦然。春氣由冬氣而來,故曰水生木;夏氣由春氣而來,故曰木生火,長夏之氣由夏氣而來,故曰火生土;秋氣由長夏之氣而來,故曰土生金;冬氣由秋氣而來,故曰金生水。」
此時,一眾太醫開始竊竊私語,等到郁歡此話一落,中有一稍年輕的太醫喊問︰「長夏何解?」
郁歡看了看他,認出是太醫署里不擅言辭的小陳太醫,其父為老陳太醫,家學厚沉淵博,父子二人平時並不像其他太醫那般排斥于她,此時發問,也看不出一絲為難之意,心下略定,簡而言之︰「夏秋之間謂之長夏,長夏之氣實為暑氣中落,沉于土,故稱之為火生土。」
「嘩」,郁歡話音剛落,太醫們便發出嘖嘖贊嘆之聲,便連葛天化也不由說道︰「沒想到太醫署還有這等醫論高絕之人。話雖簡,卻蘊世間諸氣生轉之理,妙極!」
李亮似乎也高興得很,看了看上座的葛天化,視線又隨之轉了一圈,眉飛色舞道︰「無歡醫女乃常子方大醫之高徒,見解自然獨到。」
「那麼,無歡醫女可否具體說說氣與五行的辯理呢?」一名老太醫斜眼瞥來,看樣子很是不服,「《內經》曰︰‘在地為五行,在天為六氣’,老夫倒要請教請教,無歡醫女所說,如何相合《內經》之論?」
「李師,這」李亮顯得有些為難,他知道這個老太醫當初最為反對郁歡進太醫署,這個問題顯然是對郁歡的發難,不由皺了眉頭,「還是先听葛大醫的課學罷!」
不料,葛天化擺了擺手,聲音一派溫和,卻讓人感到威嚴無比,無法反駁︰「嗯,李老太醫這個問題問得妙,無歡對此該作何解?」
郁歡的腦袋快被他們吵成好幾個大,各人各懷各意,也不知他們是想她揚名,還是想要她出丑,好好的一節課學,最後倒成了對她的考校,臉上垮得,能別扭死個人。
她看見小酒坐在葛天化身後側,對著她笑意淺淺,眼角一絲捉弄之意浮現,不由撇嘴,這人是要看她好戲,估計她吃憋,在座的所有人都會開心。
看了看,想了想,反倒靜了心,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何況她還不是那不學無術之徒,既然他們要讓她說,她便說給他們看,也好堵了他們的嘴,砸砸他們的腳,想來自己也能快意幾分。
「《內經》所說五行六氣,實不足為人所同。」郁歡一開口,眾人又是一聲「嘩」,紛紛睜大了眼,看著面前這個乳臭未干的醫女,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覷。
好大的口氣!葛天化不由倒吸一口氣,隔著幕離,朝她看了過來,只是,這回的眸光,似與先前的,又不同了些。
「一年之氣,春木主生,夏火主長,秋金主收,冬水主藏,中土主化。生長收藏化,五行之基本也。六氣者,風熱署濕燥寒,乃五行之偏用之氣也。五行各一,惟火有二,故曰六氣。君火運行,重在上升;相火運行,重在下降。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為君火,而君火又隨相火下降。名曰五行,其實六行,因六氣各有事實,故又曰六行六氣。」郁歡滔滔不絕道來,眾人目瞪口呆看去,一時間表情皆凝于一處,不知是喜不悲,是嫉是恨,無法道明。
葛天化側首听著,誰都看不見他隱于幕離後的笑意,竟是那般訝然欣然,待眾人嘈雜之聲成寂,方悠悠啟口道︰「無歡所言,諸位大人怕是求不得解,《內經》之論,雖傳古至今,然,謬誤之處卻也不是沒有。今無歡的六行六氣,實是破內經之論,又立于其論。六行六氣者,融合極密,分析不開。木氣偏見則病風,君火之氣偏見則病熱,相火偏見則病暑,金氣偏見則病燥,水氣偏見則病寒,土氣偏見則病濕。六氣名目有之,厥陰風木,少陰君火,少陽相火,太陰濕土,陽明燥金,太陽寒水,故《內經》所稱,名不副實也。」
這回輪到郁歡震驚了,她竟不知這個葛天化如此明慧,一點就透。她的這番醫論,本是自己在學醫行醫過程中,自悟而成,沒想到葛天化僅憑自己幾句話便延引出這麼多來,且都是實論,當真不可小覷!
郁歡不得不佩服,遂由衷道︰「葛大醫當得大醫之稱也!」
葛天化伸出右手,並沒有言語,卻見小酒將袖中所藏的一本小冊子,拿了出來,放到葛天化的掌中。葛天化捏著小冊子,道︰「這冊《論醫》是我閑來無事時,寫的一些東西,本不欲見之于人前。今番葛某承蒙陛下賞識和諸位抬愛,來此地傳醫講學,一早打算要把這本冊子送予在座之一人,如今看來,醫女無歡當受得此書。」
說罷,眾人嘩聲更大,看向郁歡的眼神更是諸種表情。便是李亮,也禁不住帶了絲羨慕,征征看了一回郁歡,忙咳了一聲道︰「無歡還不謝過葛大醫?」
這麼短的時間,郁歡完全把自己暴露于人前,剛開始那會兒還有點發懵,待得李亮提醒,才反應過來,原來葛天化要送書于自己。
抬首向葛天化看去,只見得幕離一動不動垂于胸前,哪見得著他的真容。一想到他這般俊雅徐風般的人,竟看不見這世間萬物,觀不得這四季花紅,心上突地一黯,自己要說的話一時忘了出口。
小酒耐不得她的征仲,壓低聲音催促︰「唉,這本冊子可是師父的心血呢,有人想要都不得,你干什麼愣著不拿?」
「哦」,郁歡被他拉回思緒,不好意思笑了笑,起身繞過幾人,從葛天化手中取過小冊子,月兌口而出一句話,差點將滿屋的人驚翻天。
「那麼就照小酒所說,把它給想要的人罷!」
說完,幾十上百雙眼楮刷刷刷地掃過來,盯緊她手中的冊子,一動不動,卻听葛天化道︰「你若不想要,燒了即可,不需要給任何人,拿我的東西去承情。」
郁歡本是無心之語,卻被葛天化一語噎個半死,又覺得人家送給自己書是好意,是自己不識好歹說了不合時宜的話,難怪他生氣。听了他冷冷的話語,忙忙把冊子收入袖袋,僵著臉笑了笑︰「呃,還是我收著比較好,好過燒了它。」
葛天化的聲音依舊溫和,只是冷淡不少,听在郁歡耳內,宛如冰雨,直落心間︰「隨便。」
她悻悻回到榻幾,受著眾人的似棘目光,坐立不安,幸好葛天化又開始講學,方掩過她一身不舒。
等到她再次回到自己所住小院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銀光泄了滿院,郁歡踩著光暈進了院子,見小枝一直在屋前石階上等著自己,不由心生暖意,緊著走了幾步上前,笑著拉了小枝的手,進屋。
「怎地不去睡?」郁歡模著她的手,有些冰涼,知她必是站了許多的時間,又是一陣不去,「手都涼了。」
小枝嘿嘿一笑,聲音柔柔,讓人听了如沐春風,極為心舒︰「婢子怕醫女回來有什麼吩咐,便候在這里了。若是去睡,震天響雷都驚不醒婢子的,如何能讓醫女臨事再尋人呢?」
郁歡將袖筒里的那本小冊子掏出來放在書幾上,隨手解了外裳,邊解邊說道︰「我還真是有些乏累,屋里的浴湯熱麼?」
「是熱的,先前便讓抬進水來的,水冷了,我便叫人換過兩回,現在想來正好沐浴。」小枝笑著接過她月兌下的外裳,見她蒙著面幕,好奇道,「醫女為什麼戴著這個東西?」
郁歡苦笑一聲,淡淡道︰「我毀了容的,不戴怕出來嚇著人。」
小枝卻是流露出關切的眼神,道︰「醫女會好的。」
短短一句話,沒有絲毫做作之意,讓郁歡更加喜歡面前的這個女子︰「我沐浴不需要人侍候,小枝快去睡吧,有什麼事我自己也能應付得來。」
小枝不走,最後卻是經不得她的再三要求,才離開,離開前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