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峨眉刺
「小蛇？」葉凌語帶驚訝。就算她再孤陋寡聞，蠍子和蛇這兩個物種還是分辨得清楚的。還是說他說的練手不是指的蠍子，而是蛇？
諸葛明很快就抓住了她話中不對勁的地方，蹙眉說道︰「你不是往西邊走的麼？那邊有幾條蛇，攻擊力不高，拿來練手正好。」
在游戲中的經驗讓諸葛明以為，所有的怪只要打死之後過一會就回自動刷新。可是他們不知道，在八荒之漠，生存規則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怪物死了之後，是不會再生的。玩家，亦然！
葉凌點點頭，就去小河邊梳洗去了。她現在這幅樣子，實在不適合見人。
看到她這樣狼狽，他心中滿是憐惜，一句重話也說不出口。雖然無論是衣著裝扮，還是房屋的建築風格，都和他所在的時代有一些雷同的地方，可是說話方式和民風民俗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這里女子的性情。他竟然還遇到一個女子，上來就直接叫他什麼大神，還說了一堆愛慕的話！固然是美事一樁，可是這樣不知檢點的女子他還真是消受不起。
說起這個葉自飄零，也是一個奇怪的人。若不是她女性特性那麼明顯，他都不敢將她當個女子。少時讀書，讀到花木蘭的時候，他頗不以為然。無論是老父還是幼弟，都不應該讓一個女子背上戰爭的重擔。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有時候竟會覺得葉自飄零那樣颯爽的英姿讓他心動，她強撐的堅強讓他憐惜。特別是在她失去音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思念那麼明顯。以往喜歡的嬌柔美女，以往「娶妻娶賢」的觀點似乎全部被她拋到了腦後。
看到河畔那個身影，他的目光一下子柔了下來。
她掬了一捧水，拍在臉上。飛濺的水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優美的側頸顯得嫻靜而美好。
「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察覺到河對岸的目光，她疑惑地抬頭。看到諸葛明的一瞬間，她露出了一個極為淺淡的笑容。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笑容中竟然帶了一點點羞澀。
一時之間，諸葛明竟然覺得陽光太過灼熱，他覺得自己的耳後根都被這樣的太陽曬得有點發燙。他抬頭看了看天，發現紅日高懸，大抵應該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心慌意亂的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八荒之漠是看不出時間來的。
等葉凌梳洗好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生氣火，將一些東西串上樹枝在烤著。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在火的炙烤下慢慢蜷縮起來，肉上的油脂已經完全被烤出來，撲鼻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這樣荒蕪的地方，能找到食物就實屬不易。雖然她已經隱約猜到了這肉是什麼做成的，但是識趣地沒有去問。不管是什麼東西，此時填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看著他嫻熟的動作，轉動的手腕和翻飛的衣袂交相輝映，竟然有一種意外和諧的美感。葉凌看得有趣極了，甚至產生想自己動手烤的想法。
「給我一塊生肉。」他們本來就算不得很熟，而且這樣明確地提要求更是讓她覺得不自然極了。因為這是不自然，她的語氣竟然有些冷硬。不過諸葛明也沒有在意，隨手遞給她一塊肉。
木頭就算削得再尖，穿過肉的時候還是有些難。這樣的阻礙讓她不自覺想到殺怪時候的場景……再看看手上肉塊，她突然有種作嘔的感覺。
她突然開始懷念起現世羊肉串的鐵簽。這樣想著，她突然想起背包里那只巨大的毒刺。那毒刺十分堅硬，尾端發出了寒光顯得十分駭人。那毒刺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模起來竟然比鐵更硬上三分。
想到那只將自己戳死的沙蠍子，她不禁失笑。
听到她輕微的笑聲，諸葛抬頭，正好看到她臉上的清淺的笑。她的五官算不上精致，最多只能算清秀。可是那淺淺的笑似乎讓她的臉蒙上了一層亮光，讓人移不開眼。看到這樣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他的視線下滑到她手中那個散發著寒光的毒刺上，臉上的笑容驀地收住。
葉凌取了一塊較大的肉塊，打算直接往那刺上穿，卻听到有個聲音問到︰「這刺，是你剛剛那麼狼狽的戰利品麼？」他似是不經意加重了「狼狽」兩個字的讀音，像是有點調侃的意味。
葉凌抬頭瞪了他一眼，頗有些嗔怪的味道。可是她一貫冷漠慣了，連那本應該是風情無限的眼神也有幾分冷酷肅殺的味道。
諸葛明一愣，突然笑了起來。先是淺淡，後來嘴角越咧越大，最後竟然有了點笑不可仰的味道。
她真是個寶啊！她到底還是不是一個女人！
這樣的笑理所當然地被她理解為對自己的嘲笑，葉凌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就在她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諸葛斂了笑意，問︰「這東西看起來凶悍至極，你吃虧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這材質不錯，做一個峨眉刺倒是正好。」
見他沒有笑，無論他說什麼她都從善如流地點頭。末了，她突然問到︰「你學的是冶煉麼？」
「冶煉？你且說說，我看起來就那麼像打鐵的麼？」他冷哼，語氣不善地說，語氣中流露出的不屑和傲慢是毫不遮掩的。
雖然說學烹飪和煉藥的玩家比較多，但是冶煉也沒有沒落到被人鄙夷的地步吧？听說血冶煉很是賺錢，做出極品裝備，甚至能賺一筆不少的錢。若不是她的鑒定術賺錢更加容易，她也一定學好好發展這門技藝的。
「我學的是排兵布陣，這些東西不過是順帶。如果你想要，幫你做一把峨眉刺也是不錯的。」他雖然語氣中有些輕慢，但是眼神卻是很溫柔。那暖暖的如同潮水一般的眼神，讓葉凌悚然一驚，像是忽然之間明白了些什麼。
那奇怪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只听到他說︰「那怪物在什麼地方，我等會再去弄一根湊成一對。」
「就那邊的沙漠……」她下意識地回答。突然之間，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那個，不用了，這個武器就極好了！我很喜歡！」
她的手心中躺著的自己送的一對匕首。那對匕首上原本閃爍的華光被磨得圓潤極了，那鋒利的金屬光芒都溫柔了起來。雖然如此，可是它的外形都依舊精巧，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壞。看得出來，這對匕首經常被人使用，且十分珍愛。
送出去的禮物，若是細心安放、妥帖保存，贈送之人自然會欣喜。可是，一個武器若是徹底淪為裝飾品，這事情本身就十分可悲。看著她這樣對待自己贈送的東西，還是很滿意的。
對于葉凌來說，武器就像朋友一般。在一定程度上，武器甚至是與性命息息相關的。除了對武器天然的默契，她對自己的「朋友」也是十分珍視的。這樣說來，諸葛明對于她的心思完全是誤讀了。
看著諸葛明臉上那抹笑，她突然覺得手上的匕首有些沉。她想解釋什麼，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那副模樣，更是讓諸葛明誤會個了徹底。他以為她是害羞，于是轉移話題說︰「其實峨眉刺你使起來應該會更趁手一點！就這麼說定了吧，等吃玩東西去救幫你尋來。」
兩人沉默地吃著東西，動作十分迅速卻不顯粗魯。
因為對自己心意愈加明顯，對于葉凌的打量也就多了起來。上次他就發現了她的胃口很好，只當是她受到驚嚇餓極。這次……這樣直率的吃飯方式，看起來比起那些小口微抿的小姐看起來順眼極了。
察覺到他的打量，葉凌抬眼，用眼神表示出自己的疑惑。
這樣純潔的眼神竟然讓他有一絲尷尬。諸葛明微訕，他早就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做出這樣不合時宜的事情！還是說，八年的戎馬生涯他太少見到女人的緣故。
「清熱解毒的。」諸葛明遞來一個竹筒。
蛇肉吃多了容易上火，喝點東西調和一下正好。其實拿出這些東西的本意不是他的細心體貼，而是為了掩飾尷尬突然想到的。
葉凌十分自然地接過，打開竹筒就問道一陣藥香。
她的體質並沒有好到不用打針吃藥，不說速效藥，甚至針劑也注入不少。對于這些她本是應該不懼，可是唯獨對于中藥她害怕極了。那苦澀的味道讓她記憶猶新……她在游戲中也試圖熬過中藥，但是每次都是調低了感覺才喝的。
她復雜地看了一眼竹筒，接著仰頭視死如歸一般地灌入喉嚨……
終究，她還是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苦味的入侵，讓她一下子不能適應，竟然嗆得咳了起來。
看她咳得通紅的小臉，諸葛明也有三分了然。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會怕喝藥。可是有弱點的葉自飄零，卻讓他覺得可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