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思卿的精明之處,在于成功地拿捏了岳淡然的軟肋,既然威逼利誘都無用,就只能抬出個會使她屈服的存在完成心想事成。
二小姐對與這樁婚事的抵觸心理不止來自于地岳家夫婦的憎恨,也因她知曉蘇丹青對她並無好感。
藥王公子迫于種種退而求其次,兩個人不相愛卻硬湊在一處,自己違心還是其次,有愧于救命恩人才是罪過。
若不是蘇丹青出手相救,若不是蘇丹青事必躬親地照料她,若不是蘇丹青慈悲潔重的人品,二小姐不會如此瞻前顧後,最後竟一逃了之。
不願欺騙背叛這麼一個德行兼備的佳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倉皇欲走。可惜事與願違,終究還是沒能得償所願。在听罷岳思卿的一番規勸後,雖了然對不起蘇丹青,卻唯有硬著頭皮負一人。
心中的愧疚無法消弭,恐怕還會縱貫自己的一生。人都是卑鄙的畜生,只為了一己私欲,施加傷害給無辜之人。
難為岳思卿從旁,說通蘇丹青前來同岳淡然表明心跡,過程中雖沒虛假的甜言蜜語,卻敵不住藥王公子態度真誠。
「明日我就要回莊,來向淡然告別。」
「公子一路順風。」
離愁別緒的客套畢,二人一時沒了言語。沉默半晌,蘇丹青才笑著訴說關懷,「淡然身子不好,听說又跪了幾日祠堂,為什麼不保重些,偏要同長輩起沖突。」
「對莊主與夫人不敬,是我的過錯,只不過其中的緣由,公子未必知曉。」
蘇丹青長嘆一聲,「思卿都同我說了。」
岳淡然聞言,陡然睜大了眼楮。
待你到了藥王莊,我幫你弄些藥膳補補身子。」
「公子……」
「半月後就是婚期,我會趁這時機料理身體。」
岳淡然不會品不出蘇丹青口中的篤定之意,可憐蘇公子,也可憐自己,「若淡然沒走過一遭生死,恐怕還會像從前一樣認命,只是如今……公子當真願意委屈自己,娶並非心愛之人為妻?
蘇公子靦腆一笑,笑中含著些苦,「我對淡然不算一見鐘情,卻期待與你長長久久的一輩子。夫唱婦隨,舉案齊眉,大多始于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當初同思卿有婚約,恐怕也不會先入為主對她心生好感,以致動情。」
「無論起因如何,公子已經喜歡了姐姐,難道你甘心與所愛不得相守?」
蘇丹青被問到痛處,瞳中閃出一點悲哀,「我自幼體弱多病,不大見人,身邊除了爹娘與妹妹,幾乎沒有可以說話的人。藥王莊與我同輩的學生不少,我卻無緣同他們有所交往,這才會期盼來日陪伴我的妻子,自從見了思卿其人,歡喜願望成真,心中期待的很,可惜我與她到底有緣無份,若說不失望,那是謊話,只不過……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若是太過執著,會毀了許多其他可能。」
岳淡然皺起眉頭,理智告訴她該認同蘇公子的話,情感上卻生成了難以言明的痛。
「情這一字,著實傷人。我們出身世家,不該為兒女私情失了風度。既然你我有做夫妻的緣分,何不坦然接受,成婚之後,我會敬重你倚重你,絕不讓你受委屈。」
「蘇公子……我……配不上你。」
二小姐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她不敢承認的事實。她的確自慚形穢,不純潔的身體不純潔的心,如何能站在醫仙身邊,成為藥王莊的少夫人?
蘇丹青的眸子清澈如水,盈盈望著岳淡然露出笑容,「兩月前藥王莊傳來消息,說淡然病情危重,父親本欲派莊上最好的醫師前來為你診治,是我堅持要代替他來的。無論如何,你我有婚約了不是嗎?」。
「公子……」
「締結婚盟,如同為兩人締結了一條不可撼動的羈絆。你我若成了夫妻,便要攜手走著一生。我身子不好,常年與針藥為伴,不止自己,身邊的人也會陪著常受苦痛,一點風寒興許就會要了我的命,淡然是否能擔待我這麼個沒有用的夫君?」
二小姐猛搖了搖頭,來不及說出半個字,蘇公子就笑著繼續,「我救了你的命,你可願以身相許報答我?從今以後,我把自己交給你照顧,我也會……盡我所能照顧你。」
岳淡然一瞬間釋然了,生為女子,最期待的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句話,縱使說這話的不是自己最期待的那個人,卻依然抑制不了心中的感動。
入眼簾的這人滿面都是憔悴的病態,身子淡薄的不像扛起的風浪……
這就是自己今生的歸宿了。
岳淡然嘆息的無聲無息,抬頭迎上眼前人的目光,「公子若不嫌棄,淡然願一生留在公子身邊侍奉。」
蘇丹青露出燦如春花的笑容,牽起岳淡然的手連說了幾句「保重」,頗有不舍地告辭離去。
蘇公子離莊時,二小姐沒出門去送。人心不足蛇吞象,明知該知足常樂,卻忍不住內心躁動。
放不下,還是放不下,就算困在世俗禮教的牢籠里,纏著層層枷鎖按部就班地做事,也改變不了自己放不下的事實。
身子言不由衷地做準新婦該做的事,心卻不受控地飄進飄出。
曾經那麼希望站在那人身邊,無論是光明正大,還是躲在暗處。
從此以後,光明正大的希翼終于完全破滅,自己終于還是被逼到了要繼續做傻事的風口浪尖。
岳淡然應承蘇丹青,除了心生觸動欲報答他的恩情,更是因她對他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情愫。蘇公子同自己一樣,雖情根深種,卻壓抑著對心上人百般成全。可憐那些所謂的心上人,只是壓榨他們的隱忍而並不領情。
日子一天天的臨近,神劍山莊當真拿出嫁女兒的陣仗為岳淡然準備婚禮。岳思卿與岳思凡的眾位姨太太都參與了為二小姐縫制喜服的偉大工程。王月圓為岳淡然準備的嫁妝,充分彰顯了神劍山莊的財富地位,相比藥王莊送來的聘禮,半點不堪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