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歐陽維發出略微沉重的均勻呼吸,岳淡然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正要抬頭繼續尋找帝星,就听到一聲如鶯歌妙音的冷笑。
發聲的是仙女岳思卿。
岳淡然不知姐姐為何譏諷,卻無端生出自己被抓住把柄的錯覺,仿佛被看穿動情的懷春少女,立時變的忸怩不安,上下無措。
尷尬之時,遠處傳來救世福音般的馬蹄響,天籟之音似的呼喊聲,摻摻雜雜,混著風動樹搖,若有似無飄了過來。
岳淡然不知所聞是否幻覺,不敢貿然呼救驚醒睡著的幾人,唯有一個勁兒往火堆里猛加木柴,只盼火光閃耀地更加顯眼。
並非虛無的人馬越走越近,歐陽維也跟著悠悠轉醒。岳淡然這回毫無猶豫,沖上前穩穩扶人起身,不等太子殿下要借勢拉她的手就又片葉不沾身地飛跑到岳思凡旁邊,低聲喚醒受了重傷還能睡得像死豬一樣的人。
若是從前間或看到吳梅景像天神一樣從天而降是種幸運,今天的岳淡然算是幸運到了極限。快馬加鞭的馬隊前頭是一行輕功了得的高手,先一步如諸仙駕臨一般落在歐陽維面前,齊聲高叫一句,「吾等救駕來遲,請太子殿下贖罪。」
歐陽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蒙著面的救兵,若是猜的不錯,這些自然就是吳梅景口中的暗堂諸人。如此冷冷望向今後會一直服侍他的下屬,王者威嚴掩飾也掩飾不住。
「為何來的這麼晚?」
為首的頭又低了半寸,熬了一會兒方才訕訕答話,「我等不知有高手在這伏龍山布下了一套困龍陣。」
歐陽維早就懷疑有人在這林中陷下了一套鬼打牆,如今听到他們這麼說,心中更加篤定。
「何為困龍陣?」
「所謂困龍陣,顧名思義就是會使誤入陣中之人迷失方向。」
「廢話連篇!」
突如其來的一聲狂吼,嚇得眾人心驚膽顫。
「我問你的,是為何這陣如此難破,以至于窮你暗堂高手花費了這麼久才找到此處?」
「殿下息怒,並非吾等無能,只是這布陣之人手段太過高妙。」
「不過是一套困人的陣法,有何高妙,竟讓你們這些自詡人中豪杰的也都自愧不如?」
「天下會設困龍陣的人並不多,只因此困龍陣並非一般迷陣,名為困人,實則防人。若不知破陣之法之人誤闖,十有八九都會命喪陣中。」
歐陽維聞言拖長音「哦」了一聲,哼笑道,「你把這陣法說的神乎其神,那我們幾個為何沒命喪陣中?」
答話抬頭看了主子一眼,又立馬低下頭去,「太子殿份尊貴,自有神仙庇佑。」
「一派胡言!你暗堂厲害的到底是一雙手還是一張嘴?」
下頭的人馬屁拍到馬腳上,索性也放開懷抱露出幾分英雄豪杰的清高,「恕屬下直言,太子殿下及幾位公子小姐並未深入困龍陣,卻只是誤踏龍麟,兼我輩中有略懂奇門之術之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歐陽維聞言脊背一陣發涼,口中卻半點不露怯,「依你說,若是我們運氣不濟再走的深入些,就要喪命在陣中了?」
諸人大氣也不敢出,默不作聲不敢抬頭。
「那要你等何用?」
太子殿下果然爆發了,一方面是為了遮掩自己懦弱的心有余悸,一方面是在不知所謂地發泄憤怒。
岳思凡與岳思卿從未見過歐陽維如此失態,兄妹倆被驚嚇的不敢規勸,呆呆立在一旁罰站。
岳淡然面子上唯唯諾諾,內里卻不甚惶懼,她大概知道太子殿下如今的暴戾只不過是色厲內荏的表演。如此心平氣和地等待那人發作後平靜,誰知等了半天也不聞一點風吹草動,這才偷偷抬了抬頭妄圖瞧瞧情況。
一抬眼就被抓個正著。歐陽維從頭到尾都在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半眯著眼仿佛隨時要將她撕碎。
太子殿下並非刻意針對,只不過他太了然岳淡然對待他怒火時表情姿態的內涵,這與從前她看出他劍招里的破綻,對待他莫名其妙的大發雷霆的應對分明如出一轍——面子上不動聲色地顧及他的感受,內里恐怕已笑翻了天。
岳淡然很是蒙冤,說她對歐陽維耍小孩子氣的舉動稍有鄙視那是有的,然而絕對夠不上內里笑翻天的程度,如今被某王儲用此種恨不得將她腦子挖出來,將她變傻子的眼光看個不休,真是躺著也中了箭。
尷尬的氣氛升了溫,底下的人似乎都揣著些許不滿頂著不說話,岳家兄妹搞不清楚狀況不敢說話,一周圍連個給歐陽維遞送台階的人都沒有,一時間空間凝固,動輒不能。
從前歐陽維發脾氣,吳梅景大多都會找時機向岳淡然遞送一個眼色,二小姐會審時度勢,在最短的時間內不顧形象地出一個丑,挨一頓罵,師徒倆聯手將太子殿下的尷尬掩飾過去。
這功夫吳梅景雖不在,岳淡然也覺得自己有責任一如既往地為那人解圍,于是小步湊上前對歐陽維輕聲請示一句,「太子殿下同哥哥都受了傷,爹爹恐怕在外頭恐怕也急死了,不如先行回莊再作打算?」
太子殿下冷冷地看著岳淡然,這小女子的一番好意在他眼里全都變了形狀,還好一干眾人接了梯子順藤而下,七嘴八舌擁簇著太子殿下上馬,護航直行。
行不多時,火光如白晝照亮了整個天,暗堂的人幾乎一瞬間就都消失不見,歐陽維等還來不及驚詫,岳華昊同王月圓兩個就連滾帶爬地沖上來行禮,口中一聲疊一聲地高呼惶恐。
太子殿下遮掩起凡人的一面,整理姿態微笑迎人,嘴里連連說「不礙」,「是我任性亂走迷了路,還連累了思凡與思卿,真是罪過。」
「殿下大人有大量,不罰犬子等已是高抬貴手,何須自責。」
歐陽維必有深意地笑著看了圈身後的岳家三兄妹,笑著對岳華昊問道,「師傅可知誰人在伏龍山中設了一套困人的陣法?」
岳華昊當場被問白了臉,「殿下是說,林中有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