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消息如同刮過的一陣秋風,宋珍芝要進宮給皇太後當宮女的事情迅速傳遍了全府,好些婆子僕婦背地里嚼舌根,說她好福氣,能被皇太後看上,往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大村家的拿了掃帚把送東西過來的婆子趕了出去,罵了兩句,「到處碎嘴,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斷了你們的舌頭才好!」默默地走進房來,「三姑娘,如果你有東西要收拾,就吩咐我一聲,」張了張嘴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說著什麼,語氣中有些落寞。
宋珍芝坐在炕上發呆,院子里那幾個說閑話婆子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她也看到了,大村家的是她的女乃娘,小時候宋珍芝喝過她的女乃,又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因為這個緣故,宋珍芝和她格外親近些。
轉過頭來,「女乃娘一天到晚忙個不停,沒個閑的時候,臘月又粘你,今天就來問過我兩三次了,問她嬤嬤去哪里了,她一會兒不見你就要哭,我拿了糖果哄她才把她哄住,我這邊的事女乃娘就別操心了,不是還有貝殼嗎,貝殼還得用。」
「三姑娘,就讓我幫著你再收拾一回箱籠,只怕以後我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機會了。」大村家的耷拉著眼皮子,神情中有些沮喪。
宋珍芝想了一夜想通了,與其這樣悶悶不樂的,還不如勇敢面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後宮看似險惡,她不想被卷入宮廷的爭斗中去,換個角度想,一個不起眼姿色平平的宮女,只要小心謹慎,保持低調,收斂性子,也引不起別人的注意,即便她想掀起什麼浪來,也好比一顆小石子投入湖中,只听見打的水響,轉眼就消失不見了,一圈漣漪復蕩開去,湖面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求個明哲保身不難,後宮之中,皇太後那里,相比而言,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大村家的這個樣子,宋珍芝反過來寬慰她,「女乃娘快別說這樣的話,說什麼以後沒機會了,我進了宮又不是不回來了,我還要回家吃你做的紅燒小河魚呢。」
「嗯!」大村家的爽朗地應了一聲,「三姑娘喜歡吃,我這就做去。」抿著嘴笑,歡喜起來。
昨天晚上才吃的小河魚,今天又吃,頓頓紅燒小河魚,宋珍芝沒有點破她,反而是雀躍著點點頭,「多放點辣子,炒得香香的,辣辣的,連魚骨頭一口咬下去就脆了。」
「嬤嬤,三姑女乃女乃,你們在說什麼?」臘月站在廂房的門口,問。
宋珍芝愣了一下,連忙打住了話題,走過去抱了她過來,「你嬤嬤說晚上要做小河魚,你可得乖乖地吃飯。」
因為小河魚多刺,怕小孩子卡到喉嚨,大村家的便從小就不給她多吃,臘月不喜歡魚的那股腥味,就更不愛吃了,養成了不吃魚的習慣,听到晚上又吃魚,扁了扁嘴,在宋珍芝懷里窩了一會兒,呆不住,左右扭捏著身子,一溜煙跑出去,「我去找書叔叔玩。」
「哎喲,小祖宗!」大村家的後腳就急急地跟了出去。
大村家的一家是家生子,孫女是在府里生的,養在府里頭,年紀尚幼,小孩子哪會顧忌到那麼多的規矩,可是大村家的心里跟明鏡似的,宋思書是少爺是主子,臘月是她的孫女,以後也是家生子,見臘月喜歡去找宋思書玩,大村家的常常會訓她,「那是少爺,不得沒了分寸,壞了規矩……」
宋珍芝看著大村家的的背景,搖了搖頭,宋思書今年才六歲,臘月也不過三歲,還都是小孩子,哪里知道這些,哪里會想這麼多。
叫了貝殼進來收拾東西,整理衣裳。貝殼一邊疊著衣裳,一邊說,「大少女乃女乃過來了,在正房里和二太太說話,大少女乃女乃一來,二太太心情就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容,說起來,大少女乃女乃端莊大方,出身又好,長得也好看,只是性子弱了些,對待下面的庶子視如己出,也不給姨娘臉色看,還時常讓丫鬟送東西過去,冬青那丫頭真是運氣好,遇上這麼一個好說話大度的主子……只可惜,這麼好的人,進門兩三年都沒有身子,連老太太都有閑話了。」
大少女乃女乃張氏過門三年,肚子還沒有動靜,一轉眼,冬青生的庶子都三歲了,冬青現在是完全變了樣,穿金戴銀,吃穿用度比大少女乃女乃的差不了多少,哪里還是以前那個丫鬟的模樣。
因她給宋家生了長孫,老太太時常會把她叫去說說話,宋思禮又經常會去她房里,大太大趙氏雖是心底看不起她,是一個沒有身份的家生子出身,也沒有辦法,張氏一直沒有身孕,趙氏總不會跟自己的孫子過不去,冬青在府里還算得寵。
好在冬青並不恃寵而驕,在大少女乃女乃面前也是謙卑有禮,和睦共處,還會陪著人一起做針線,在外人看來,妻妾兩人相處得融洽。
宋珍芝猜測張氏可能是為了她的事而來,想了想,跟著去了正房,剛走到門口,听到里面的談話,面上有些尷尬。
魏氏正在說,「……听聞潭拓寺的送子觀音很靈,去寺里上柱香,求求菩薩也好,撿些送子石頭回來,放在枕頭底下,過幾個月說不定就有了。」
張氏紅了臉,小聲道,「大夫也看了,藥也吃了,就是不管用,母親說我是隨了她,頭胎要比一般人難一些,並不是沒有生養,過了這一關,後面的就好了。」
張家六個兒子兩個女兒,听聞張夫人當初也是成親兩三年才生下的長子,後面就勢如破竹,三年抱倆,連生了六七個。
魏氏看張氏身子豐腴,並不像不能生養之人,笑著道,「張夫人膝下兒女承歡,下面的兒女個個出類拔萃,哪個不羨慕?」又寬慰她道,「這種事急不得,越急越亂,你且放寬心,好好調養身子。等懷上了頭胎,後面的說不定就像滾西瓜一樣順當,我還得早些預備著給佷孫兒的禮。」
張氏被她說得笑了,余光瞥見簾子旁站著的宋珍芝,臉更紅了,低下頭去,「三妹妹還在這里呢。」
宋珍芝面上訕訕地,又不好馬上退出去,只好硬著頭皮,「我听說嫂嫂來了,就過來看看。」
相比之下,張氏更覺得難為情,頂了個大花臉,「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如同見了貓的老鼠,竄了出去。
「你呀,來的真不是時候。」魏氏道,招手讓女兒進來。
宋珍芝在魏氏旁邊的小杌子上坐下,問起張氏此次來的事。
「……她從娘家打听到,女官干上五年,多半會被放出去,也有沒干滿五年就被放出去的,還有個別深得貴人們喜歡的,會被留下來繼續當差。再過五年,你就十八歲了,年紀上是太了些,怕不好找婆家了,張大人在禮部任尚書,到時候會提前把你的名字混入放出去的宮女名單當中,一起出宮。娘想著不早不晚的,最好在下一屆選秀之後就放出來,剛好能錯過選秀,年紀也不大。」魏氏說道。
魏氏心情很好,一掃昨日的陰霾,臉色瑩潤,面如滿月,一番話如沐春風,讓宋珍芝心里如同吃了顆定心丸。
宋珍芝歡快起來,對著她咧嘴笑,「這樣的話,三年後我就能出來了?!」話說的好像她要進深牢大獄一般,不過想想,宮里高高地院牆,連鳥也分不出去,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鐵籠子,和深牢大獄沒什麼區別,宋珍芝吐了吐舌頭。
宋思源知道了妹妹要進宮的事,趁著妹妹還有兩天自由的日子,便和陳石把去香山賞楓葉的日子提前了。陳石不知道從哪里給宋思源弄來一匹高頭大馬,兩人神氣地騎著馬在前面帶路,宋珍芝和陳家兩位小姐坐在馬車里,後面還跟著烏拉拉一群家丁僕人,去香山寺賞了楓葉,摘了幾片火紅如血的楓葉回來。
本來第三日,想去石府拜訪石家格格,沒想到,剛打點好布包,裝上兩片大紅楓葉,石欣蘭就笑盈盈出現在門口。
宋珍芝以為是錯覺,揉了揉眼楮,站在門口的人兒笑得越發的甜美。
「咱們還真是心有靈犀,你看我包袱都打好了,就準備出發去你家找你了。」宋珍芝朝人奔了過去。
石欣蘭捂著嘴,笑出聲來,「這兩天我的眼皮子老跳,我還說誰在想我,原來是你這丫頭。」
「難道你還以為是你的白馬王子不成?」
「你這丫頭,越長越回去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兩人撲在炕上笑成一團,石家跟來的婆子在窗戶外面咳了一聲,石欣蘭拍了拍衣裳,端莊地坐起身來,宋珍芝飛快地把窗戶關上了。
兩人說著,說到了選秀的事,石欣蘭被記了名,宋珍芝這個歷史菜鳥級人物,哪里會知道石欣蘭就是未來的太子妃,還扣著指甲為人的終身大事擔心。
「你們家的寶姑娘也被記了名。」石欣蘭道,「寶姑娘容貌出眾,二選的時候以一曲驚人的舞姿取勝,大家看得眼楮都呆了,不知道她跳的是什麼舞,就是很好看,手指縴長靈動,側面看上去很像孔雀。」
宋寶芝跳的是楊麗萍老師的孔雀舞!這個時空的孔雀舞如開先河,博人眼球。
「表現這麼好,說不定以後能配個皇子。」宋珍芝不禁對宋寶芝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前世不是跳舞的料,走個步子一溜神就成了同手同腳,
石欣蘭卻是嘆氣,「只可惜她一句話就把在場的幾位娘娘得罪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