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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華春被藥兒迎進西次間內坐定,打量著屋里的鋪陳擺設,比自家的正房都要氣派講究,心下不禁涌起一陣酸楚,忍不住想,哪怕自己是大房的庶女,日子都應該過得比現在要好……想到這兒她隨即又在心中唾棄自己,居然會起這樣沒用的念頭,這一切雖然自己現下還得不到,但是以後自己一定會過上更好的日子。
想到這里她心下稍定,一扭頭就瞧見鐘慶春已經站在落地罩旁,忙掛起笑意起身兒上前行禮,甜甜地道︰「大姐!昨日過來找姐姐說話,結果姐姐竟是沒在府中。」卻不知自己之前的神色已經被鐘慶春盡收眼底。
鐘慶春不動神色地拉著她到榻邊坐定,招呼丫頭上茶,這才道︰「昨個兒去寺里供奉佛經,而後接到太後傳召入宮,陪著太後說話說得晚了,便被留在宮中宿了一夜,今日用過早膳才回來。」
「太後對姐姐當真是好。」鐘華春的眼中閃過一絲羨艷。
「這都是太後對咱們家的恩典,不然我一個女兒家,無德無能如何能有這等禮遇。」鐘慶春不想再提宮中之事,岔開話題與她說些家長里短的閑話。
鐘華春自小在府中看別人臉色生活,遠比楊雯婕識趣得多,見鐘慶春不願多提就也不再追問,陪著她說些個閑話,扯來扯去最後略有些踟躇地說,「大姐,听我娘說你如今每日都要抄寫佛經,我想來跟你學著認字,不知道大姐有沒有空閑教我。」說罷低頭揉著衣角,一副生怕被拒絕的模樣。
「這倒也不是難事,不知妹妹平日里都讀些什麼書?」鐘慶春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不拒絕,只順著問,「識字本子都讀通認全了嗎?」。
「只跟著姨女乃女乃讀過女則,我、我的字識得不多,也寫得不好……」鐘華春神情越發窘迫,先是將頭深深地埋下去,最後又抬頭充滿期待地看向鐘慶春,「姐姐若是不嫌棄……」
「自家姐妹說什麼嫌棄不嫌棄的。」鐘慶春依舊掛著笑意,裝作沒看出對方的做戲,「二妹妹和四妹妹平素都讀書識字嗎?」。
「應該也與我差不多吧……」鐘華春不甚肯定地說,「家里只有大姐當年是請了女先生來教過詩詞歌賦的,二姐姐和四妹妹都不曾有這樣的福氣,更不要說是我了。」
鐘慶春沒想到當初還有這樣的事情,心下不禁暗自警醒,以往鐘永森把自己寵愛得如不喑世事的公主一般,吃穿用度全是極好的,外面的事情更是絲毫不讓她知道,到這里一年多的時間,她幾乎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呆在自家院子里,只要糊弄過齊氏和身邊的丫頭即可。但如今鐘永森已經入土,家中凡事都要自己操心,更少不得要與其他兩房打交道,一定要在細節處多加注意,免得露出什麼破綻。
「大姐?」鐘華春見她半晌沒有說話,有些不安地喚了一聲,「可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華春,咱們都是自家姐妹,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的。我剛才只是在想,是不是該與祖父商議,請個女先生到府上教你們三個讀書識字。我朝不似前朝那般死板,講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多識字讀書不是壞事,也能讓你們懂得不少道理。」鐘慶春回過神來道。
「還是姐姐想得周到,祖父若是能答應就太好了。」鐘華春的眼中閃過絲莫名的情緒,面上的笑意卻越發深了,「只不過我怕自己蠢笨,白辜負了姐姐的心意。」
「我也不知祖父能不能應,但想來這是好事兒,而且成不成的,總要去說個試試才知道。」雖然覺得鐘老爺子不會拒絕,但鐘慶春也不把話說死,只模稜兩可地給自己留個余地,「至于什麼蠢笨不蠢笨的,咱們女兒家識字也不為了考取功名,不過是修心養性,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大姐如今深得太後寵愛,還能入宮伴駕,祖父疼姐姐還來不及,如何會駁姐姐的面子。」鐘華春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讓言語听起來更像是羨慕而不是嫉妒。
鐘慶春听了這話心中卻是微微一動,抬眼看向這個庶出的三妹妹,她只比慧春小一歲,出落得越發像個大姑娘了,白皙的皮膚,小巧的鼻子和紅菱角般的唇,尤其是微微上挑的眉眼,讓她整個面孔煥發著絲絲縷縷不經意的誘人。
原本是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姑娘,如今倒是越發明艷起來,尤其是眸子里透出的神采,與過年時幾乎完全判若兩人。雖然不知道這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慧春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人這樣月兌胎換骨的改變,但是鐘慶春心里卻盤旋著一句話,事有反常即為妖。
而最讓鐘慶春在意的卻是她今日的裝扮,銀紅色的齊胸儒裙,外著月牙白小朵蘇繡的罩衣,儒裙的料子竟是鏤金絲的芙蓉紋雲錦,衣裳款式是今年開春兒京城剛剛時興起來的。尤其是這料子,都是今年南邊兒剛傳過來的,自己房里也不過才有兩匹,還是齊家老太太著人特意送來的,因著在孝中所以未能成衣,卻也舍不得隨意送人,她卻是從何而來?
鐘慶春心下疑惑愈盛,再看向她頸間的項圈兒,發間的釵環,俱是小巧精致,算不得十分貴重,卻也不是三房能隨意承擔得起的。
「妹妹今日的打扮著實好看,應該是京城內最時興的款式吧?我昨個兒上寺里上香,在路上見到有人穿,不過都沒有妹妹穿得這樣好看。」鐘慶春笑著將話題引到這上面。
鐘慧春果然眼神一閃,但隨即就道︰「姐姐覺得好看嗎?是我一個手帕交送的,我娘說這身兒衣裳不管是料子還是做工都是上好的,若是當真做禮物送來,我都不知道如何還禮才好。其實不過是她膚色發暗,做好了上身兒覺得不好看,我們兩個身量差不多,這才送與我了,倒是讓我撿了個便宜。」
鐘慶春不過問了一句話,見她一下子解釋了許多,心下越發覺得奇怪,卻也不開口點破,只夸贊道︰「妹妹膚色瑩白,穿銀紅色的確襯得更加好看。」
「姐姐就會取笑我。」鐘慧春羞紅了臉,嗔怪道。
「我夸你倒是我的不是了?」鐘慶春伸手拉著她走到落地的穿衣鏡前,扶著她的肩頭道,「你自己看看,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再過兩年就越發是美人兒了。」伸手幫她扶了扶略有些松的簪子,「今個兒這套頭面也好看,年紀大了就知道愛美,越來越會打扮了。」
鐘慧春怕鐘慶春再問頭面首飾的來歷,便推說時候不早,不耽誤鐘慶春抄寫經書,領著丫頭告辭了出去。
鐘慶春也不多留,只打發青芙送客。
鐘慧春出了南屏苑也沒傳轎子,自己領著丫頭往外走去,迎面見四個婆子抬著小轎過來,剛要往路邊讓開,就見轎子在自己面前落地。
轎簾掀開,鐘慧春從里面下來道︰「呦,三妹妹,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做什麼去?」說話間故意抬頭朝南屏苑匾額瞧去,「哦,原來是剛從大姐屋里出來,妹妹可真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兒,怪不得大姐疼你,有什麼好料子、好首飾都送給你。」
說著上前扯著鐘華春的衣袖,又去看她的頭面,唇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怪聲怪氣地說︰「所以說,做人就該學妹妹這樣,會溜須拍馬,給個桿兒就會往上爬,這樣才能得到好處是不?」
鐘慧春氣得面頰漲紅,從她手中用力扯回衣袖,咬牙道︰「二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衣裳和首飾哪個也不是大姐送的,咱們都是自家姐妹,不過是閑暇時候走動走動,怎麼到了二姐姐口中,就變得這樣不堪了。」
「不是大姐送的?」鐘慧春壓根兒不信她口中的話,見原本一直唯唯諾諾的三妹也敢反駁自己,只覺得都是鐘慶春在背後挑唆,越發生氣道,「就憑你爹每年的那點兒俸祿銀子,怕是連一匹這儒裙的料子都不值吧?別以為你如今攀了大姐的高枝兒,膽子就越發大起來了,如今都敢跟我頂嘴?若不是如今還沒分家,靠著祖父和我爹的照顧,你如今連個丫頭都用不起!大姐再富貴也是要嫁出去的,難不成你想巴結著,以後跟過去做小不成?」
「你、你……」
嫡女帶著庶女同共嫁一夫的事兒並不罕見,但大多都是在商賈之間,官宦人家對此都多有不齒,所以听得鐘慧春這樣說話,鐘華春氣得幾乎落下淚來,嘴唇顫抖著,半晌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鐘慧春終于出了胸口的悶氣,坐回轎上吩咐起轎,臨走前又掀開轎窗的簾子丟下一句︰「你還當大姐對你多好?表妹從南屏苑回房大姐都還給傳頂轎子,倒讓你走著回去。」
看著轎子揚長而去,鐘華春的眼淚終于滾落了下來,她抬手抹去唇邊的血紅,又抬頭看看南屏苑的匾額,眸中一片清冷。(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