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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深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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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兒不敢,世間女子都無法及母親之萬一。但孫兒認為,以鐘慶春的品行,或許能比旁人更多一二分的神似。」邵世彥微微一頓,咬咬道,「若非如此,皇祖母也不會將那卷心經賜予她。」

太後听了這話身子一顫,邵世彥這話說得不錯,鐘慶春與自己死去的女兒容貌並不相似,但是眉宇間的那股子執拗,卻又讓人能瞧出些影影綽綽的神似來。

「孫兒想法的改變,的確是從今日而起,但卻並不是因為鐘姑娘說了什麼,也許只是從她撕開衣裳,毫不猶豫地為孫兒吸出毒血的時候開始。在不知道自身安全與否,不知道那箭上是何毒藥的情況下,她不過是個弱質的深閨女子,並沒有嚇得慌了手腳,更沒有棄我而去,不顧自身的安危和名節,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救我……」

太後定定地看著邵世彥,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沒人比她更了解。雖然早就察覺到他對鐘慶春的那點兒與眾不同,但是遲遲不肯點破,只想著盡快賜婚,到時候木已成舟也省得許多麻煩,誰知不過兩日,他的態度就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並不是覺得鐘慶春有什麼不好,若只是家世差距倒也罷了,偏生還有個克夫的名聲傳揚在外。即便是普通人家娶妻都還要忌諱,更何況是自己嫡親的外孫,再好的姑娘配他都多有不如,卻偏偏看上個門第不高、名聲不佳的女子。

抬眼再看一臉堅持的邵世彥,太後這次並未叫起,沉吟許久吩咐琪秀,「叫鐘慶春過來。」

鐘慶春進屋就見邵世彥跪在當中,不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跪下磕頭道︰「臣女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盯著鐘慶春裙擺處壓著的玉佩,神色晦暗難辨,「吾听說你想做世彥的正妻?」

「回太後的話,臣女並無這般奢望。」鐘慶春低垂下頭。

「若無奢望,你腰間的玉佩又是從何而來?」太後的聲音冷淡中含著怒氣,聲音並不大,卻帶著無可比擬的壓迫感。

邵世彥想要搶著開口,卻被太後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玉佩是邵大人所贈。」鐘慶春的手在袖中捏緊,腰桿兒卻下意識地挺直,半垂著頭,聲音平穩冷靜。

「他為何將玉佩贈你?」太後的聲音依舊威壓十足。

「回太後的話,玉佩乃信物,為一個承諾。」鐘慶春此時已經是在賭了,她不知道邵世彥對太後交代到什麼程度,但是她卻萬萬不敢擔欺瞞太後的罪名,只得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說半個字,同時用余光打量著身旁邵世彥的神色。

雖然鐘慶春行動隱蔽,但是太後在後宮爭斗中浸yin多年,如何能輕易被她欺瞞過去。但見她此時沒有亂了分寸,還能有此應對,也不免生起幾分贊賞之情。以前給邵世彥定的三個未婚妻,雖說都是家教甚嚴,絕非徒有其貌之輩,但到底是嬌生慣養的女兒家,與鐘慶春相比都還差著幾分火候。

太後漸漸放松身子靠在引枕上,心下籌謀不已,門閥貴女雖有好處,但其帶來的會是更加復雜的權錢爭斗,和盤根錯節的關系網。鎮國公府如今已經是陣營林立、各懷鬼胎,成親後只會使其中情形更加錯綜復雜,越發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插手則越發困難。

但是鐘慶春背後並無強勢的娘家,一旦賜婚,她想要在鎮國公府中立足,就只能全心全意地依靠自己,說不定反而能讓許多難題迎刃而解。

太後坐在上面掂量著兩廂利弊,下面跪著的二人卻越來越心神不寧,誰也不敢抬頭,更猜不出太後的心思如何。

邵世彥微微偏頭看向鐘慶春,卻見她只低頭盯著地毯上的花紋,好似看見了什麼稀罕的什物,挪不開眼似的。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饒是屋里並不暖和,鐘慶春的額角也還是滲出細密的汗珠,這才如遇大赦般听得太後開口。

太後的話卻是,「世彥,你先退下。」

邵世彥猶豫地起身兒,腳步更是踟躇,幾次想要開口,卻都被太後的眼神牢牢地頂回去,不敢再有所違拗,只得退出東次間,到外面廊下焦急地踱步。

東次間內只剩下太後和鐘慶春二人,雖說不是第一次與太後單獨相處,但兩次的感覺卻是天壤之別,手心的汗不停地滲出,一層層濡濕了衣袖,指尖冰冷得忍不住輕輕戰栗。

她雖然敢當著邵世彥的面說‘寧為窮**,不做貴人妾’,但在太後面前卻是萬萬沒有這樣的膽量。上頭坐著的,是真正能執掌生殺大權之人。

自己之于她,是渺茫得不能再渺茫的存在,哪怕今日就死在這宮牆之內,也不會在京城這深潭中激起任何漣漪,甚至連自家都不敢有任何質疑。

「你可知道鎮國公府?」

太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又好似離得很遠,在高高的雲端之上,目光不帶一絲憐憫地審視著自己。

「回太後的話,臣女只知鎮國公能文能武,年少有為,貴為太子師,更是跟著先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先帝皇恩浩蕩,感念其功,賜封我朝第一位異姓國公爺,更是使公主下嫁,成就一段眷侶佳話。」

「眷侶佳話?」太後聲調微挑。

「臣女萬死。」鐘慶春將頭低垂下去,卻听太後冷哼一聲,只得斟酌著詞句繼續道,「臣女竊以為,眷侶不在相守年歲短長,而在于這份情之濃厚與否,公主與帝婿兩情相悅,婚後更是舉案齊眉,雖說天妒紅顏,卻得帝婿十幾年如一日的思念緬懷……結角訂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這樣的深情,試問哪個閨閣女子能不心馳神往,臣女自然也不能免俗。」

「你倒是會說話!」太後的聲音雖然依舊沒什麼起伏,但是其中的怒意卻消散了不少,「他二人自幼養尊處優,更都是痴兒,陷入一個‘情’字內不能自拔,可這情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如今一個撒手人寰,一個不理俗務,只讓吾這個半截早埋入黃土之人操心世彥的前程……」

這話鐘慶春不好接言,覺得似乎還有後話,便只垂首听著。

果然太後停頓片刻,聲音嚴肅鄭重地說︰「如今鎮國公府內關系盤雜錯亂,世彥勢單力薄又與他祖父不慎和睦,吾為他擇妻,不僅僅是要一個能為他傳宗接代的女人,更要能為他安定後宅,能與他共同進退。吾能看出你不是個認命的人,以你的年紀和出身,也算得上是有心計和頭腦的。世彥既然屬意于你,吾願意相信他的眼光,抬舉你並非難事,只看你能不能配得上這份抬舉。」

太後說罷將手往桌上一搭,赤金嵌寶的護甲叩在紫檀木的炕幾上,發出幾聲悶響。

琪秀在外間听到聲音,忙挑起簾幔入內,到太後身邊候著吩咐。

太後將手搭在琪秀的小臂處,「夜了,該歇了!」說罷也沒再理鐘慶春,徑直地離開了偏殿。

鐘慶春早已跪得麻木,只憑著意志苦苦撐著,如今正主終于離開,頓時身子一軟,坐倒在地毯上,右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邵世彥躬身送走了太後,幾個箭步就回到東次間,穿過簾幔就見鐘慶春跪坐在地上,蒼白的面孔上滿是淚水,口唇半張,如離水的魚兒,無聲卻用盡全身力氣地喘息著。

走到鐘慶春身邊,想要將她圈在懷中,手伸到半途卻又頓住,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明知道她的苦衷,明知道她想要明哲保身,自己卻幾次三番,在她想要抽身而出的時候,將她更深地拉入這潭泥沼,一廂情願地把自己的負擔壓在她單薄的肩頭。她不能拒絕、不敢反抗,在這空曠華麗的宮殿內,要藏起所有的恐懼和擔憂,甚至連哭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邵世彥心底涌上股陌生的感覺,一顆心說不出是酸脹還是刺痛,只覺得鐘慶春一滴滴無聲的淚都燙在了他的心里。

蹲在她面前,伸手輕輕拂去她面頰的淚珠,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柔聲道︰「別哭……」

直到邵世彥的手踫到臉頰,鐘慶春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面頰上更是濕冷一片。

「我……」她想要起身兒,酸麻的腿腳卻絲毫用不上力氣,重新跌坐在地上。

邵世彥忽然伸手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回西次間,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就著床頭的水盆沾濕了巾帕,不理她伸出的手,如對待什麼珍稀的易碎品一般,輕柔地為她擦淨淚痕。

「皇祖母……都與你說了什麼?」邵世彥將帕子丟回盆內,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鐘慶春眼簾微垂,指尖輕輕撫上玉佩,依舊是微涼溫潤的觸感,絲絲縷縷地沿著指尖蔓延到全身,回想著太後句句都有深意的話,心中不知該喜該憂,唇舌微動,卻只吐出一句,「多謝邵大人一諾千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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