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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老爺子坐在榻邊,伸手去模炕桌抽屜里的煙袋。
下頭的人見狀就全都明白,老爺子這是私下有話要跟夫人說,屋里的婆子、媳婦子和丫頭登時退了個干淨。
劉氏取出裝煙絲的掐絲琺瑯盒子,打開蓋子推到老爺子面前,等他自己慢悠悠地填上煙絲。
這是鐘老爺子素來的習慣,每當他要說要緊事情之前,都會去模煙袋,利用搓填煙絲的這點兒時間,再把想說的話從心里過一遍。
屋里十分安靜,只能听到落地鐘咯 咯 的聲響,老爺子今日裝填煙絲的時間特別的長,讓劉氏的心里有些惴惴,拿著火石、蒲絨在一旁伺候他點上煙。
鐘老爺子吸了幾口,這才道︰「和親之事,以後家中誰也不許再提!」
劉氏聞言心下一個咯 ,見老爺子面色不好,沒敢直接問,而是迂回道︰「慧春那孩子嘴上沒個把門,我這會一定讓她好生得個教訓。」
「你一直是個有分寸的人,可偏生遇到大房的事兒上,就每每有失偏頗。」鐘老爺子深吸一口煙,不等劉氏開口解釋,「自然,這里面也有我的不是,可在和親這種大事兒上,你怎麼也犯這種糊涂?」
這件事上劉氏的確理虧,听了老爺子的話,羞愧地垂下頭道︰「老爺,這件事的確是妾身的不是。但是慶春跟慧春年歲太過相近,婚姻大事又耽誤不得,妾身當時也只是為了安老2媳婦的心……」
「罷了,事情已經過去。」鐘老爺子又把煙袋放在唇邊,卻也沒吸,只是凝神想了片刻,「太後已經有了口諭,讓慶春以後嫁在京城,你管好家里人的嘴,這些有的沒的,以後不許再說。」
劉氏听了這話,差點兒踫翻了桌上的煙絲盒子,抬頭去看老爺子的神色,果真不是在玩笑,這才不敢置信地問︰「老爺前幾日不是還說,和親之事十拿九穩,入宮也不過是為了相看,這才過了多久,怎麼就起了這麼大的變故?」
她這會兒可是打心里著急起來,當初是因為有和親之事擱著,她才放心沒有去管慶春的婚事,如今眼瞧著熱孝都過了一半,卻突然又說和親去不成了,就算是要嫁在京中,一個多月的時間既要找到合適的人家,又要準備嫁娶之事,哪里就有那麼正好的事兒。
「天威難測,豈是你我能置喙。」鐘老爺子一袋煙抽罷,順手遞給劉氏去磕打煙灰,自己復又伸手揉搓煙絲,「慶春的婚事,你們也用不著太操心了,如今已經基本有了眉目。」
這一波一折的消息,讓劉氏差點兒燙到了手,扭頭試探地問︰「可是老爺有中意的人選了?」
「那丫頭是個有福的,你對她多上點兒心沒壞處。」鐘老爺子看著劉氏急切的模樣,突然間沒了與她深談的,起身撢撢衣襟兒,沒頭沒尾地丟下這麼一句話,背著手走出房門。
劉氏頓時心里沒底,一面打發人去叫韋氏過來,她要詳細問問今日的事兒,另一面讓馮媽到前院兒去打听,今日都有什麼人到府上來見老爺子。
韋氏不多時就來了,眼圈紅腫著,脂粉也遮掩不住,勉強掛著微笑上前道︰「夫人。」
「坐吧!」劉氏不耐煩再等她行禮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今日在書房門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當真看見慶春與什麼男子拉拉扯扯?」
「夫人,何止是拉拉扯扯,媳婦進院兒的時候,兩個人正摟做一處,別提有多不堪入目……」韋氏听夫人這麼問,只當她是要秋後算賬,用這件事來整飭慶春,登時來了精神。
劉氏打斷道︰「那人你可識得?」
「這個……媳婦不識得那人,從未見過。」韋氏略有些失望地搖頭道,不過略一回憶,復又興奮起來道︰「媳婦雖然不知,可老爺子院兒里的小廝似是識得,不若叫過來問問……」
「你不長進也就罷了,如今反倒越發回去。」劉氏氣得訓道,「老爺子那邊的人也是你想問就能問的?繼續說,後來如何了!」
「後、後來,媳婦問了幾句,那二人卻壓根兒不予理會。那男人拉著大姑娘進了書房,媳婦便被寶貴給攔在了外頭……」韋氏的興奮勁兒被劉氏打壓了下去,也漸漸開始覺出事情不太對勁兒,話沒說完就半張著嘴吐不出半個字兒來,自己今日當真是讓慶春氣得迷了心竅,居然昏招一個接著一個。
那男子拉著慶春進了書房,而後慶春是與老爺子一道過來的,就說明這件事老爺子是心知肚明,甚至有可能是樂得其成或推波助瀾的,而自己居然……
劉氏見她自個兒也明白過來,恨鐵不成鋼地訓道︰「現在想明白了?剛才還剛當著老爺子的面兒告狀,你腦子都給狗吃了?」
韋氏無端被叫回來又挨了一頓訓斥,但是也知道自己著實錯了,不敢分辨,只低頭听著。
「你好生回憶回憶,今日那男子什麼形容模樣、穿戴打扮,都細細說來我听。」劉氏轉回正事兒問道。
「是!」韋氏絞盡腦汁地回憶,當時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一男一女相擁而立,哪里還顧得上細看那男人相貌,語氣不甚肯定地說,「那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紀,濃眉鳳目,身量高瘦……穿得是身兒青織金飛魚雲緞的袍子,腰間系著青黑織錦團花腰帶,沒有掛香囊扇袋之類的物件兒,只垂著一方白色玉佩……」
劉氏听得心里不住盤算,別的不說,只這青織金飛魚雲緞的料子,就都是上用之物,自家年年經手再送入宮中,雖說沒用過卻是也見過的,而這料子也只供給皇上、太後和皇後宮中三處,尋常人家就算得了賞賜,怕也是擱在家里好生兒供著,恨不得能代代相傳才好,能這般做成尋常的便服穿戴,定然不是尋常人物。
此時,馮媽那邊打听到了消息,進屋回話道︰「夫人,今日登門與老爺子商議公事的有三位大人,第一位是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戚冬鴻大人,第二位是太常寺左少卿呂軒大人,第三位是大理寺丞邵世彥大人。」
劉氏听了這三個人,心里頓時就有了數,禮部和太常寺的人來,應該都是為了商議今年太後壽誕之公事,只有最後的邵世彥,是個平素不該出現在自家的人物。
韋氏也並不是太過蠢笨,猶疑地問︰「夫人,難道媳婦撞見之人,竟是鎮國公府的大公子?」
劉氏沒有答話,眉頭緊緊地鎖著,她想不通慶春是怎麼攀上鎮國公府的這個高枝兒,慶春的一舉一動基本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雖說身邊沒了貼身的眼線,但也不可能會有什麼私會男人的機會,難道就因為入宮赴宴,只一日的功夫就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婆母……」韋氏見夫人沒有說話,等了半晌才又大著膽子道,「若真是鎮國公府,那咱家如何高攀得起?可如今咱家的姑娘,讓人家腰也摟了、臉也模了、手也拉了……這事兒可如何是好?老爺子心里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劉氏細細咂模著剛才鐘老爺子說話時的語氣和神色,尤其是最後那句听似沒頭沒腦的話,如今想來卻無一不是在提點自己,但老爺子卻一句都沒有明說,想來應該是尚未板上釘釘,怕自己再走漏風聲惹來事端。
想到這兒,她的臉登時一板,對韋氏斥道︰「剛得了教訓還不牢牢記著,管好你自個兒的嘴,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這次老爺子已經是震怒了,我為你們娘倆兒好言好語說得磨破了嘴,這才勸得消了火氣,你如今還想往刀口上撞不成?」
韋氏聞言下意識地縮縮脖子,連聲道︰「媳婦不敢!」
「回去告訴二丫頭,這個月不許踏出院門一步,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房里抄女則和女訓,每日打發人把抄好的送來我看,如若字跡不端或偷工減料,就再延一個月的禁足。」劉氏眯縫著眼楮說,「我還就不信扳不過來她那個臭毛病!」
將兒媳打發走之後,劉氏讓人備轎去了寶華園,把劉雁瑩驚了一跳,忙迎出來道︰「姑母有什麼事兒來傳一聲,我過去听您吩咐不就是了,怎麼還親自過來。」
「我這把老骨頭,也得時不時活動一下。」劉氏笑著往里走,「再說你們初來乍到,雖說你二嫂不會虧了你們,可也怕那起下人不按吩咐辦事,我自己過來瞧過才放心。」
進屋見楊雯婕迎出來行禮,劉氏伸手拉住她道︰「我听說今個兒你幾位舅母都給了見面禮?可還都喜歡?」
「三位舅母對我都是極好的,雖說還沒見到大舅母的面兒,但慶春姐姐卻也十分和氣。」楊雯婕的臉上掛著羞赧的笑意,「只不過東西都太過貴重,讓我心下好生不安,真跟母親說著,要去給三位舅母請安道謝才好。」
「你想去請安道謝自是好的,是你的一番心意,不過她們也不缺這點兒東西,你安心拿著就是。」劉氏語帶暗示地說,「慧春今日犯錯讓我罰了禁足,怕是不能陪著你了,底下兩個丫頭都還小,你若是呆著悶得慌,就去尋慶春一處做伴兒也是好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