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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章 痴情莫相忘全劇終

276章 痴情,莫相忘 全劇終

門扉前,所有來看熱鬧的人,瞧見這紅衣女子,都滿是疑惑,直到她緩緩抬手,眾人眼里的興致越發高漲,甚至有人開始催促,「姑娘,快推開呀,咱們也想看看今日的新娘和新郎呢。」

新娘,新郎?上官敏貼在門扉上的手一顫,這兩個詞,好似一只手,捂著她的心,越收越緊,甚至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腦海中浮現出幾年前,妙手穿著新郎喜袍在她面前,厚著臉皮成了她的夫君,那個時候,她的心里是厭惡,可此刻想來,那明朗的笑容,卻是那麼溫暖,而今日……會是那樣嗎?

他再次穿上了大紅喜袍,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敏敏……」似乎察覺到她的愁緒,南宮天裔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上官敏微怔,側臉對上南宮天裔關切的雙眸,扯了扯嘴角,再次轉眼看向面前這道門扉之時,上官敏揮開腦中所想,耳邊似有一個聲音在低聲安慰著,不會的,那個這些年一直伴著她的男人對她的心,她清楚得很,他不會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做曾對她做過的事情,她甚至告訴自己,這大門之內的男人,並不一定是妙手,不是嗎?

閉上眼,上官敏一用力,吱嘎一聲,隨著這動靜,身後的人頓時一哄而上,似乎是想沖進門內,看個究竟,可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南宮天裔敏捷的身形一閃,一手攬著上官敏的腰身,躍身而起,下一瞬,二人立入門內,也是那一刻,門轟然關上,將外面企圖進院的人徹底的阻絕在門外。

門似乎隔開了兩個世界,門外的喧鬧傳入門內,似乎更顯得門內的寂靜。

上官敏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她的心莫名的一抽,先前她不停的說服自己,那男人不一定是妙手,可是,院子里的景致和擺設,都在提醒著她妙手的喜好。

記得他曾說,他會在涼亭里設一個搖椅,任她坐于其上,他為她彈琴弄簫,而在不遠處,涼亭里一個孤單的搖椅,隨風輕擺,對面拜訪的琴,似乎是在等著主人的撥弄。

上官敏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促使自己朝前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好似踩在針尖上,可便是這樣,她也不願停下腳步,她不得不承認,她心里開始害怕了,害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沒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南宮天裔亦步亦趨的跟隨在上官敏的身後,敏銳如他,自然感受到了上官敏的緊張,他亦是不敢有絲毫閃神,目光迅速的在院子里搜尋,似乎是要比上官敏更早一步掌握著院子里的情形。

此時此刻,他亦是不希望,他們即將在這里看到的男人是妙手!

可是,終究是天不遂人願,目光所及某處,突然南宮天裔身形一怔,下意識的看向面前的女子,此時的上官敏,也已然停下了腳步,南宮天裔心中咯 一下,她終究是看到了!

她看到了……

一片火紅的花海,看到了花海之中,女子一襲嫁衣,貌美如花,男子亦是一身紅袍,英俊倜儻,兩人立于花間,相對而視,好似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他們的眼里,仿佛只有彼此……

「等你以後不願漂泊了,咱們在僻靜處尋一所宅子,我會在空地上種滿紅花,和你一樣鮮紅……」

耳邊,男人的聲音低聲呢喃,似帶著無盡期望與幸福,那是他曾對她說過的話,那時的她,只是淡淡一哂,卻是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多麼渴望那一刻的到來,可是如今……

一地的紅花……深情的男子……

可紅花還是為她而種嗎?

那份深情也……一瞬間,上官敏覺得莫名的冷,好似整個人置于冰天雪地之中,那刺骨的寒冷,又似乎從骨子里滲透出來……

遠遠看去,她看得清楚那張臉,她是那麼的熟悉,此刻,他正對著另外一個女人溫柔憐愛的微笑……

妙手……妙手……她的妙手……

「唔……」上官敏似乎承受不住心底的疼痛,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胸口,她多想自己看到的不是他啊,可是……

花海之中的他亦是看到了她,見她用手捂胸,那一霎,他的心也是狠狠的一抽,差一點兒,他就飛奔過去,想要將她攬入懷中,告訴她,她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可是……

「公子若是後悔了,現在還有機會,莫要等到……」鈴蘭低低的開口,她站得近,可以將他眼底的痛苦,看得一清二楚,上官敏她是牽住了他所有的一切啊!

莫要等到上官敏真的走了,那時,她就真的恨上他了啊!

而他呢?承受著心愛之人的恨離開,就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妙手卻是扯了扯嘴角,一抹無奈淺淺溢出,後悔麼?她若幸福,他怎會後悔?

漸漸的,妙手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緩緩抬手,若有似無的撫著鈴蘭的發絲,他知道,她正看著,亦是知道,過了今天,他們二人,就真的怕是再無交集了,便是念想也……以後,她想到他時,記憶中,這一幕怕是會更加深刻吧!

讓這一幕覆蓋了那些美好的記憶也好,那樣,她和南宮天裔也會快樂一些!

而他……本就是將死之人,只要她日後幸福便好!

「陪我喝杯酒吧。」妙手似堅定了什麼,可或許因著身體的不適,聲音依舊顯得有些虛弱。

說話之間,已經將旁邊石桌上的兩杯酒端上,一杯交給鈴蘭,鈴蘭頓了頓,對上妙手公子的眼,眉心微蹙,默了片刻,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接過那杯酒,「公子,若有來世……鈴蘭願公子能陪佳人白頭,鈴蘭……」

話到此,鈴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她害怕,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哭出來,這樣一個男人,她也是深愛著,可是,這一刻,她竟不願來世和他相守,她更希望這個男子,來世能找到他今世錯過,無法相守的人。

努力讓自己強撐出一抹笑容,她今日的任務,便是陪著這個男人一起,完成他最後的心願!

二人沒有多說什麼,這些時日的默契,一個眼神就已經足矣……

而另一邊,上官敏看著眼前的一幕,她看到花海中的男女端起了酒杯,交錯著手,同飲美酒……

合巹……他們……這是成親的禮節啊!

他們……上官敏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她所看到的這一幕,身體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在地上。

「敏敏……」南宮天裔的眼里,亦是有了憤怒,更多的是擔憂,就算他再不願承認,這些年,妙手和上官敏的相處,在她的心里,妙手的分量,怕已經多過了他,讓她看到這樣的一幕,她如何承受得住?

突然,他有些後悔了,後悔讓敏敏進這扇門來!

「我們走!」南宮天裔抓住上官敏的手腕兒,他不能讓她繼續待在這里,他也顧不得去質問妙手為何會這樣,也不願去探尋心里的哪些疑問,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帶著敏敏離開這里,離開這座城市,回到西陵國也好,回到東秦國也好,他決計不會讓上官敏如此痛苦。

「不!」上官敏奮力搖頭,那雙晶亮的眸中,已經有淚光閃爍,可是,她卻是強忍著不讓那淚水流下來。

「敏敏!」南宮天裔眉心皺得更緊了幾分,她這般模樣,讓他的心也緊收著,隱隱生疼。

上官敏對上南宮天裔的眼,她知道,他是關心她,擔憂她,可是,這個時候,她怎麼能走?她的心里有太多的問題要問,走了如何能甘心?

強扯出一抹笑容,上官敏硬是掰開了南宮天裔拉著她手腕兒的大掌,深深的看了南宮天裔一眼,終歸是再次邁步,緩緩踏進了花叢之中,看著花叢中央的男女,離她越來越近,幾乎無法描繪她此刻的心情,好似前方是一方懸崖,而她,是一個尋死的信徒。

「她過來了。」鈴蘭眸子里劃過一抹慌亂。

「別慌。」妙手淡淡的道,雖然表面極盡淡然,可是,看到敏敏朝著這邊走過來的那一刻,他便是早有心里準備,也還是漏了一拍。

轉身面對著朝他走來的女子,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他不得不承認,他是矛盾的,以敏敏的性子,便是親眼看見,她也要將有些事情徹底的弄清楚,她害怕她的追根究底,卻也貪念,能夠有機會,在這麼近距離的看她一會兒。

可是,這距離……卻永遠也不能如曾經那般近了!

瞧見已經和上官敏拉近了一半的距離,妙手公子終于不得不開口了,「敏敏!」

果然,听到這一聲呼喊,原本朝前走的上官敏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七八米開外的男子,依舊是那般溫潤,可那疏離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好似距他有一個世界那麼遠。

二人對望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時之間,火紅的花海之中,氣氛瞬間變得格外詭異。

「夫君。」突然,鈴蘭的輕喚,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夫君?上官敏眉心皺了皺,看了一眼妙手公子身旁的紅衣女子,轉而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會娶鈴蘭?為什麼會瞞著她?為什麼……太多的為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最想知道什麼。

「我厭倦了追隨你的生活。」妙手公子依舊笑著,禮貌且疏離,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

「厭倦?」上官敏呵呵一笑,有些苦澀,他從不曾表露過厭倦不是嗎?

似想到什麼,上官敏上前一步,「可你我已是夫妻……」

「不,六年前我便已寫下休書,如今,和你是夫妻人是他。」妙手看向上官敏身後的南宮天裔,「是南宮天裔,今生你,最愛的男人。」

上官敏身體一怔,對,她竟然忘記了,六年前,他就已經寫下休書,六年前,他們就不在有任何關系!

「這輩子,我能遇上蘭兒,是老天的恩賜,是蘭兒拉我走出了過去,敏敏,我希望咱們都各自幸福,我和蘭兒約好了,我和她成親之後,便在這城中定下來,不再離開了。」妙手公子繼續開口,望了一眼鈴蘭,粲然一笑,那笑容,似乎曾經只對上官敏有,而現在,卻是給予了另外一個女子。

上官敏看在眼里,心中的某處好似被掏空了一般,耳邊不斷的回響著他的話,不再離開了,他曾經為了她隨她漂泊,而如今,為了另外一個女子,選擇了安定!

「這樣麼?」上官敏開口,就連聲音都在顫抖,她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臉上依舊有那麼一絲笑容,她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好似下一刻,就會在他們面前崩潰。

可她不能崩潰,妙手的話,已經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甚至連繼續探尋下去的勇氣,都已經被消弭得一干二淨,她告訴自己,便是心痛,便是不甘,只要這是他的選擇,那她還能怎樣呢?

一開始,她就對他不公平不是嗎?她愛上了兩個男人,誰也不願舍棄,甚至不知道如何選擇,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啊!

她已經沒有資格,或許早就沒有資格去追問什麼。

「那……恭喜了,祝你們白頭偕老,你……要幸福,要快樂!」上官敏強撐出一抹笑容,說這句話,似乎已經用了她所有的力氣,以後,他的幸福,他的快樂,都和另外一個女人有關了!

而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上官敏繼續道,「那不打擾你們了,告辭。」

話落,上官敏深深的看了妙手公子一眼,那一眼,似要將他印在腦海里,可是,她終究是有些遺憾,她沒想到,在她的記憶中,最後的妙手,依舊是那般疏離,已然並非是她曾經熟悉的那個他!

可是,她卻沒有看到,在她轉過身體的那一刻,原本疏離的眸中,卻是眷戀,不舍,甚至是痛苦……

看著上官敏和南宮天裔轉身走出花海的背影,妙手公子知道,這一面,已是訣別,而這一眼,或許會是他老天對他最後的憐憫與恩賜了。

妙手恨不得自己能將這身影刻進骨血里,亦是恨不得上前,將她拉住,告訴她,他此刻所做的一切,並非她所看到的那樣,可是,他做了這麼久的決定,下了這麼大的決心,絕對不能在這一刻毀于一旦。

他的一切痛苦,就只有面前的鈴蘭看得見。

「如果心痛,如果不舍,現在還來得及,哪怕剩下的日子多麼的艱難,至少,她能陪著你。」鈴蘭終究是忍不住,這個痴情痴心的男人啊,此刻的心里怕都在滴著血吧。

妙手的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輕笑,深深的嘆了口氣,「不必了!」

哪怕再是心痛,再是不舍,可他的決定依舊不會變。

他太了解敏敏,若非這般讓她死心,讓她徹底拋開對自己的那份情,她和南宮天裔絕對不會快樂。

用他剩下的日子,換的她一世的幸福,這是再值得不過的事情了,不是嗎?

砰地一聲,大門再次開啟的聲音再次傳來,他的視線之中,早已經沒了上官敏和南宮天裔的身影,他知道,她已經離開了,徹底的從他的世界離開了!

「呵……呵呵……」妙手呵呵的笑著,身體一晃,終于支撐不住,整個人轟然倒地……

「公子……公子……」鈴蘭慌了,下意識的想要將他扶起來,可是,還沒來得及觸踫到他,妙手就無力的阻止道,「別踫我,不要踫我。」

鈴蘭一怔,心中更是一陣抽痛,伸出的手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公子,你這是何苦!」

鈴蘭輕嘆,妙手掙扎著起來,無力的道,「你走吧,我要你幫我的事情,你已經做好了,從今日起,你不用再過來了。」

「可是,公子你……」這樣的他,讓她如何放心得下?

「鈴蘭……」妙手打斷鈴蘭的話,對上她的眼,似乎是無力,就連臉上的那道笑容,都有那麼幾分淒涼,「你是個好姑娘,日後,你找個能夠給你幸福的男子,好好的過下半輩子吧!」

他之于她,不錯是個過客,在這艷遇季節相遇,可緣分也僅限于此。

緣分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有些你信誓旦旦要和她度過終生的人,卻有可能在那麼一天,消失在了你的世界,緣分便就盡了,留下的,也只是只能深埋心底的記憶。

就像他和敏敏……

腦海中浮現出二人第一次相遇的畫面,之後二人的一切在腦海中如走馬燈的閃現,那些記憶在此刻對他來說,就好似水之于生命,他渴求,渴求再能看見她,再能如以前那般,和她相處在一起。

他現在覺得,就是遠遠的看著敏敏和南宮天裔在一起,那也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可是,這一世,上天對他恩賜太多太多了!

他生來患病,本活不過幾歲,可得了師傅的收養,他的命,得以延續,可即便是那樣,他也本該在幾年前就死了,可老天安排他遇上了安寧,那個傳奇般的女子,她清除了自己身上的毒,讓他活下了這幾年。

遇上敏敏,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這幾年的追隨,讓他食髓知味,可是,老天終究是公平的,在賜予他這麼多的同時,卻也早已設定下了他的命運的結局。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妙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轉身,緩緩走出花海……

沒有誰知道,他此刻是多麼渴望時間的延續,若知道此刻的結局,他定會珍惜每一刻和敏敏在一起的時間。

「公子……」鈴蘭終究是不放心,想追上去,可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想陪著他,可是,自己陪著他,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內疚吧!

紅唇輕咬,鈴蘭強忍著不跟上去。

織桂坊的花魁,嫁給了「回春坊」的妙手公子,這事兒在城里熱鬧了好久,開始的時候,大家的獵奇心理,都想看看這夫妻二人過著怎樣的生活,可是,無論怎樣,他們終是沒有見到這新婚的夫妻二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好奇心慢慢的淡了下去,直到另外一件大事在城中發生,徹底的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漸漸地,人們似乎忘記了這事兒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城內發生一起大火……

那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城中每一個人都看得到那火勢將黑夜染得通紅通亮。

而在城中的另外一處宅院內,一女子坐在院內彈著琴,如泣如訴。

女子換上了素衣,戴上白花,望著那火光,女子的淚默默垂下……

終究還是走了嗎?

「于你,我們只是演了一處戲,可于我,卻是真的成親。」女子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男子的身影,一滴淚劃過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在我眼里,我終究是你的女人!

從今之後,這世上沒了他,可她的世界,卻已經離不開他!

時間就像小偷一樣,偷走了這世上的歲月,把現在正在經歷發生的,變成過去的記憶。

不過是一轉眼,便已經過了十年。

東秦國國都京城,南宮王府。

這十年,天下太平,沒了戰亂,沒了戰爭,南宮天裔卻更得皇上器重,早幾年前,便封了異性王爺。

府內,萬物欣欣向榮,又是一年的中秋,府中上上下下都忙碌著,這一年,南宮天裔專門向皇上請了恩,自己一家人在府上過中秋。

皇上雖是有那麼些不願,可終究還是應允了。

夜漸漸暗了下去,可節日的氣氛卻也跟著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府上的下人將準備了一天的東西都呈了上來,今日王爺下了令,整個王府,上至王爺王妃,下至廚房的燒火丫頭,都可以上座,王爺今日在府上可是擺了好大一個宴呢!

「爹,那月亮好大,阿紫要將那月亮摘下來,送給娘親。」宴席上,一個清脆稚女敕的聲音響起,紫衣的小女孩坐在主位一對男女中間,不過是六七歲的模樣,卻透著一股豪氣,那眉宇之間,卻也不失她母親的那份玲瓏。

南宮天裔看了一眼女兒,再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妻子,眼中多了些柔和,「那月亮怎麼摘得下來?」

阿紫卻是撅了撅嘴,眉心微微皺著,「可是娘親方才看著月亮出神,想必是極其喜歡,阿紫想將娘親喜歡的東西送給娘親嘛!」

話落,夫妻二人皆是一怔,南宮天裔目光落在自己的妻子上,雖然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可除卻身上多了一份柔和內斂,敏敏似乎依舊是他初見的那個模樣,好似歲月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跡一般。

看著月亮出神麼?

上官敏的眸光閃了閃,似乎透著那麼一絲不自然,南宮天裔看在眼里,二人認識已經十多年,這十年的相處,他們早已經成了最了解彼此的人,哪怕是一個眼神,哪怕是一個舉動,只是一眼,他們都能猜得出對方的心里在想什麼。

斂了斂眉,南宮天裔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小女孩,撫了撫她的頭,柔聲道,「今天是中秋節,娘親肯定是想念遠方的朋友了,那這樣,等過幾日,咱們就出發,去一趟北燕國,你覺得如何?」

「北燕國的朋友麼?那就是寧姑姑了。」阿紫眼楮一亮,那不就可以見到兩個哥哥了!

「對。」南宮天裔點頭。

「好好好,那太好了!阿紫這就去準備,阿紫要給兩個哥哥帶好東西。」小小的女娃,歡喜的起身,還沒等爹娘再說什麼,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倒是引得南宮天裔和上官敏一笑。

這孩子,真真是遺傳了上官敏小時候的性子!

上官敏對上南宮天裔的眼,伸手覆上他的大掌,「謝謝你!」

夫妻二人已經不需要再多的語言,南宮天裔說是去見安寧,可實際上,是為了她啊!她又怎會不明白?

望著那輪圓月,上官敏的眸子里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月圓人圓,可這些年,不知道他,過得如何!

傷心麼?也許在前幾年,她傷心,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那一幕,她怎能不傷心,可是,時間真的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它撫平了一切,現在,她想他,只是想著這個故人,心中懷念,無所謂愛,亦無所謂恨。

這麼多年,他和他那日所娶的妻子,生活得怎麼樣?

這些年,她刻意不去探听關于他的一切,等到一切平息,那些所有的刻意,都顯得幼稚。

第二日,南宮天裔就向皇上告了假,幾天之後,一家三口帶著些護衛,便榻上了前往北燕的旅途,一路上,阿紫異常興奮,上次寧姑姑帶兩個哥哥來,給她帶了好多稀奇的玩意兒,這一次,她可是準備得妥妥當當了,要給兩個哥哥驚喜。

不對,听爹說,余兒姐姐剛生了寶寶,她如今也是姨姨了,身為姨姨,她自然要給小佷兒也帶些好玩兒的……

「怎麼這麼慢呀,要多久才能到啊。」馬車上,這句話,不斷的在阿紫的口中出現,她恨不得立刻就達到昌都。

南宮天裔細心安撫,越是靠近北燕國,上官敏越是沉默。

這一日,車隊停了下來,進了一個繁華的城鎮,這里亦是發生了許多的變化,十年的時間,一座城池,都已經變了,那麼他呢?

是否也已經不一樣了呢?

一行隊伍在客棧住下,自從進了這城,上官敏越發心不在焉,南宮天裔知道,她想見他,見妙手!

吃醋麼?難受麼?

不,他並不吃醋,她已經在他的身邊十年,已經為他生下了阿紫,這十年,她對他是真心,他還渴求什麼呢?

他對她是再了解不過了的,她只是想見故人罷了,就像他一樣,他亦是想見妙手!

「走吧!」南宮天裔將阿紫安置好睡下,雖然還是下午時分,可趕路的疲憊,他們本打算在客棧中休息。

听到南宮天裔的聲音,上官敏眉心皺了皺,「去哪兒?」

南宮天裔卻是沒有說什麼,徑自走上前,拉著她的手,上官敏順從的起身,跟著南宮天裔出了門,不多久,當二人出現在一處宅院外之時,上官敏卻是愣了。

「這……」這宅院,縱然是過了十年,她亦是忘不了,十年前那天的情形再次浮現在腦海,但彼時的痛徹心扉,在此刻已經成了平靜。

「進去吧。」南宮天裔拉了拉上官敏的手,這院子,雖然過了十年,可還是透著一股新味兒,好似重新修繕過一般,不知為何,他的心里浮出一絲異樣,可是,來都來了,他們自然要會會故人。

上官敏看了南宮天裔一眼,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回握著他的手,二人一個對視,一起往門口走去。

門口,敲門聲持續了好久,可門內依舊沒人開門,南宮天裔和上官敏二人皆是皺了皺眉,會沒人麼?或者,過了十年之久,他們已經搬走了?

這個猜測,心中陡然一陣失落,過了半響,隔壁的院子門口探出一個身影,看到南宮天裔和上官敏二人,不由得一怔……

「是你們……」女人的聲音傳來,夾雜著幾分驚詫,隨之而來的欣喜,亦或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上官敏聞聲看到那女人,眉心也不由得皺了皺,是她,當年的那個女子,織桂坊的花魁麼!

這麼多年,當年的花魁,已經成了一個婦人,眉宇之間淡淡的哀愁,倒是讓上官敏眉心皺了皺,嫁給妙手,她該很幸福不是嗎?為何她卻不像是一個在幸福當中的女子?

「你們終究還是來了!」鈴蘭扯了扯嘴角,在她的猜想中,上官敏或許會來,不管是為了什麼,她希望他們能夠來看看他!

「夫人……」上官敏開口,卻發現,此刻從口中叫出這兩字,竟是一種平靜。

鈴蘭嘴角卻是勾起一抹苦澀,眸中的顏色暗了暗,口中低聲喃喃,「夫人嗎?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夫人!」

她的聲音極小,只有她自己一人听得清楚,南宮天裔和上官敏,只是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苦澀,眉心禁不住皺了皺,此時的鈴蘭,已經挽上了一個婦人發髻,看那模樣,像極了相夫教子的良家婦人。

鈴蘭雖是風塵女子,可也算是一個賢惠之女。

「你們跟我來吧。」鈴蘭再次抬眼,面上多了些微禮貌的微笑,說罷,引導著二人進了屋子。

上官敏至進這屋子,聞到四處散發的藥草味兒,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當年妙手便喜歡在院子里種藥草,如今這習慣依舊沒有變呵!

不知道多年後,一介中年的他,會是什麼模樣?

或多或少都會有變化吧!

上官敏心中一動,快要見到他了嗎?

見到之後,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思緒之間,上官敏和南宮天裔已經隨在鈴蘭身後,穿過一道大門,進了另外一方天地。

院子里,一大片的藥草,幾乎將整個院子鋪滿,院子里,甚至連一個房間都沒有,滿滿的,都是各種各樣的藥草,而在整片藥草的中央,一片紅色的花海,盛放得十分燦爛,一如當年臨別之時那花海一樣……

而在那花海之間,卻是有東西,許是太遠,讓人看不真切……

上官敏一怔,不知為何,這藥草,這花海,這詭異的沒有房屋的院子,讓她的心中,陡升一絲怪異,似乎有那麼一絲不安在心里流躥著。

「這……」南宮天裔開口,看著這一院子的草藥,心中也是有些奇怪。

「兩位跟我走吧!」鈴蘭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里,繼續往前邁出了步子,一個人走在最前面,每往那邊靠近一點,她臉上的笑意就綻放得大那麼一分。

可是,越是靠近花海,上官敏和南宮天裔的表情,卻是變得越發的凝重。

直到一刻,上官敏甚至赫然停住了腳步,她看到了什麼?她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花海之中是什麼?

墓碑?為何會有墓碑?

猛然,一個念頭跳進她的腦海,上官敏身體一個踉蹌,怎麼可能呢?

上官敏心中一痛,可依舊強撐著,她要證明,事實並非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模樣!

走到墓前,鈴蘭眼里的神情越發溫柔,抬手輕撫著那墓碑上的字跡,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公子,她來了,她來看你了!」

上官敏看到「妙手公子之墓」幾個大字,如遭雷擊,此刻,心底所有的希冀,都瞬間化為泡影,眼前的墓碑,猶如一把利劍,插入她的心里。

「不,不可能!」上官敏紅了眼,大聲吼道。

妙手死了?怎麼可能呢?他正值最好的年華,又是神醫,怎麼會死了呢!

可是,眼前這墓碑,又是怎麼回事?

上官敏眸光閃了閃,上前抓住鈴蘭的手,「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鈴蘭的笑容里,多了些苦澀,目光看向那墓碑,似陷入了記憶之中,「那一年,你走後,一場大火將院子燒成灰燼,連帶著他也……」

鈴蘭說到此,聲音一頓,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傷心的女人,心中有了一些安慰,終究,她還會因為他而傷心!

「你還恨他嗎?」鈴蘭話鋒一轉,對上上官敏的眼。

上官敏一怔,搖了搖頭,恨嗎?她早就已經不恨,對他,她怎麼會有恨呢!

「那就好,他所為你做的一切,都值得。」鈴蘭扯了扯嘴角,那笑容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你知道嗎?他真的很愛你……」

「可是,你……」上官敏不解,話剛到此,便被鈴蘭打斷。

「我嗎?」鈴蘭笑了笑,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和那場婚禮的存在,不過是他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罷了。」

不止是上官敏,就連南宮天裔也有些模不著頭腦,莫非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另有隱情?

沒等他們二人追問,鈴蘭繼續開口道,「他策劃那一場婚禮,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說,只要你心死了,和南宮公子在一起才會幸福,而他的最大的願望便是這輩子,你能夠幸福!」

上官敏身體一怔,一滴淚,從眼角倏然滑落,原來……原來……原來是這樣麼?

可……「可他是神醫不是嗎?」

他怎會命不久矣?他健康得很啊!

「呵呵,神醫麼?神醫也有治不了的病,那個時候,我也曾想,他是神醫,可以救自己,可是,看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我所看到的是他的情況越發的糟糕下去……麻風病,呵,除了死,連神醫也是沒有辦法啊……」

倏然,上官敏的腦海里閃過一幕又一幕,竟是呵呵的笑了起來,那笑容那麼的苦澀,似在控訴自己的愚蠢,似在責怪自己的後知後覺……

「所以,他說他出遠門……所以,我怎麼也找不到他……」

上官敏口中喃喃,那聲音好似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入她,也刺入別人的心里……

「事實上,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他每天都看著你,直到,他無法再出門,那段時間,他也是讓我偷偷的觀察你的一舉一動,讓我口述給他听……呵呵,他還真是痴情的男人,他也是一個好人!」鈴蘭看著墓碑,所以,她怎麼也忘不了他,「他為我贖身,贈我房屋,贈我金銀,只是為了感謝我幫他演完了這一出戲,讓你死心,將你推向幸福的戲!」

最後幾個字,鈴蘭倏然拔高了語調,感謝?自始至終,他對她就只有感謝,可她所要的,終究不是這感謝啊!她終究是無法割舍他在她心底留下的印記,大火幾日之後,她就用他給她的金銀,買下了這座院子,後來,又買下了隔壁的院子,她讓人將這院子打通,四處都種滿藥草,然後在那片花海之中,為他修好了墓碑!

她腦海中浮現出那花海之中,新郎新娘相對而站的畫面,那是她最美好的記憶,她想用這花海來懷念她,而她也知道,這片花海,對他,又是另外一個意義,對他心愛女子的鐫刻。

「不……」上官敏終究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為什麼?為什麼不讓她知道?為什麼要對他這麼殘忍?

「他愛你,不希望你痛苦,不希望你傷心,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亦是如此!」鈴蘭淡淡的開口,話落,再看了一眼那墓碑,轉身走出了花海……

花海里,一尊墓碑,一男一女,那氣氛異常的詭異,上官敏看著那墓碑,心中翻江倒海,過去的記憶,也是不停地浮現出來。

這十年,她對他有過怨,可現在看來,卻是多麼的可笑!

呵呵,上官敏,你怨著他的時候,卻不知道,他已經為你承受了太多太多!

「啊……」上官敏終究是承受不住,嘶喊出聲,整個人重重的跪在地上,妙手啊妙手,她何德何能,值得他這般對待啊!

「敏敏,鈴蘭說得對,妙手他不希望你痛苦,更不希望你傷心,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後亦是如此。」南宮天裔看著那墓碑,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他也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是這般痴情。

當年妙手做出這個決定,何嘗不是對他南宮天裔的信任,他相信自己能夠給敏敏幸福,能夠讓敏敏快樂!

可是,如今知道真相的敏敏,還會快樂嗎?

南宮天裔眉心皺了皺,可僅僅是片刻,又舒展開來,妙手啊妙手,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做的一切白費!

以後的日子,便讓我來帶給敏敏更多的幸福與快樂,你在天之靈便可安息!

已經走遠了的鈴蘭听到這聲泣哭,腳步不由得一頓,抬頭望向天空,口中喃喃,「公子,我這樣做,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你會高興嗎?」

回答她的,只剩下淡淡的風聲……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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