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熙緣的手在顫抖,臉在顫抖,就連眼眶都在顫抖,接過那把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短刃,用盡渾身的力氣都差點握不住,世間傳聞大姐冷血如魔,殺人如麻同程堡主相比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真正的大姐卻一再的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溫暖,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章熙緣心中的天平有了傾斜。
最初他去鬼林已經做了失敗的準備,再見大姐獲得幫助他有感動,但感動之後更多的是懼怕和防備,大姐想要蠶食一個人的防備真的很輕而易舉。
回兒收回手雙臂抱于胸前,清冷冷的說道︰「別激動的太過頭了,主母這麼對你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如果你一文不值主母只會看你怎麼死。」
主母不喜歡遮遮掩掩自己的心思,利用就是利用,章熙緣可以選擇不被利用,但是一旦他屈服于現實就必須學會接受,當年她也是這麼在主母的手下走過來,明明知道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可是最終總是會臣服在操縱棋子的主母手中,然後心悅誠服的跟隨一輩子也不後悔。
如今再看她在將軍府結識的那些官家小姐,一個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永遠只會把小心眼用在爭芳斗艷之上就覺得可笑,在家靠父母的權勢,出了家門就只想嫁一戶高官的兒郎,永遠都在靠別人過自己的人生,多麼悲哀……這些想法若是四年前回兒連想都想不到,可如今卻感覺如此的理所當然,因為她跟了主母所以一切驚世駭俗的念頭都成了合理的,忽然感覺自己何其幸運。
原來人生也可以過的這麼與眾不同,女人也能成就自己的輝煌,而不是將一生的幸福拴在男人的腰上,為奪一正妻之名和一方家院跟成群結隊的女人斗的你死我活,將丑陋的嘴臉暴露無遺。
章熙緣因為回兒的話脊背上有些泛涼,可他心思依舊敏銳︰「這話是大姐讓回兒姐姐給熙緣說的嗎?」
「你覺得我會自作主張跟你說這些話嗎?主母能跟你說這些話表示你起碼入了主母的眼,如果你連主母的眼都入不了你一家老小又和主母能牽扯上什麼關系?別忘了當年章家是怎麼對待老夫人和主母的。」
章熙緣被提起往事,不堪的回憶讓他抖了一身激靈,確實以大姐有仇必報的性子如何能這麼輕易放過他,還出手相助,可惜過去已經過去他不能重蹈歷史,只能愧疚的低下頭誠懇滿滿的說道︰「以往是熙緣不對,還望回兒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
「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也不算小了自己琢磨其間的意思吧。」
「熙緣謝謝大姐的教導……」被大姐利用是一件不爭的事實,現在戳破這個真相,總比讓他抱著幻想,往後才發現這個真相來的好。感情用事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人,這應該是大姐給他上的第三課吧。
回兒走了,往村口的方向離去,那里有座雕刻著北堯村字樣的碑,飽經風霜的碑邊站著一個人是將所有一切看在眼中的軒轅無心。
而隔著阡陌農田的章熙緣似乎也知道軒轅無心就在不遠處看著他,于是他抖抖身上的袍子,規規矩矩的在家門口向著村口的方向磕下了三個響頭,強忍的淚低落在黃土地上消失的無影無蹤,抬起頭他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在心底發誓絕不愧對他的大姐。
回兒走到軒轅無心的身邊說道︰「主母,你交代的事都辦好了,看那小子的樣子頗有感觸,算他還有些良心。」
軒轅無心沒有接回兒的話,轉過身去邁出回家的腳步,抬頭望望遠山近水風輕雲淡的感慨︰「古代人就愛磕個頭,我又不是死了,等真死了還怕磕不夠。」
回兒嘻嘻的笑,以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說道︰「主母,你要是難過就哭吧,回兒不會笑你的。」
其實主母人好著了,那小子一直大姐大姐的叫,主母都沒有叱責他,若要換成別人早拿這名號做文章了。
軒轅無心眼角邊綴著滿不在乎︰「有什麼好哭的,又不是我去送死。」
主母去送死就會哭嗎?回兒可不這麼想,估計到時候會哭的是閻王爺。
……
處理了章熙緣的事,在外過夜一天的軒轅無心回堡的第一件事就是踹開書房。
「程之浩,我有事問你。」
「怎麼呢?滿頭是汗的。」程之浩趕緊從座椅上起來,昨夜她夜不歸宿,今天急匆匆興師問罪的出現,是因為鬼林外的苟雅雪?
「苟雅雪認識麼?」軒轅無心一臉醋意,各種酸都酸到了恰到好處。
「不認識。」
「但她認識你。」
程之浩不說話了,靜靜的看著,看她想玩什麼,無心根本不是會無理取鬧的人,這麼興師動眾的來質問他,肯定又什麼新花樣了。
「苟雅婷听說為了你抑郁而終了。」
「這件事我正要對你講。」
「對,你是要給我講,你在邊關打仗四年,四年都止不住狂蜂浪蝶,你別打仗是假其實是出去私會情人了吧。」軒轅無心唱做俱佳的扮演著潑婦的角色,若不是程之浩太過了解她還真以為她因妒成狂了。
……程之浩看不明白軒轅無心想干什麼,這種迷茫的感覺只有在左烈國皇宮中,他和她在百煙湖的涼亭中對弈時才有。
軒轅無心大吼︰「分居!」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她的心,分居太傷感情了。
「那我就出堡。」
「不行。」
「別跟我說什麼你都不行不行就以為行了,就這兩條路你選吧。」
程之浩知道軒轅無心說一不二的性子,只能說到︰「分居。」
然後軒轅無心立刻喜笑顏開的沖出了書房,真可謂來去匆匆,于是堡主和主母正式分居,程家堡再次熱鬧起來,因為有人開盤子押注了。
「主母。」
……
「主母~!」
「別跟我談分居的事。」
「主子到底做錯什麼,讓主母氣成這樣。」回兒好生稀奇,想那苟雅雪不還在鬼林外一直進不來麼,主母這個氣生的可有些蹊蹺啊。
「他招蜂引蝶了。」軒轅無心剝著瓜子,咯吱咯吱的嚼的歡暢。
「那哪能是主子招惹的。」
「我說是就是,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如果不然哪天心猿意馬也可以離婚,誰還沒個錦繡前程。」
好酸啊,回兒隱隱發笑,第一次見著軒轅無心這種樣子,懷揣著心知肚明故意問道︰「主母,你總說離婚離婚的,到底離婚是什麼啊?」這些年回兒跟軒轅無心混的太熟了,過去也時不時听她講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里面時常能听到這兩個字。
「離婚就是男的休女的,女的也能休男的,大家合則來不合則散。」
回兒咋舌,小小驚呼一聲說道︰「這可是有違律法的啊!」
「我們的律法就是這麼規定的。」
左烈國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律法?
「主母你真舍得跟主子離婚嗎?」
「這話你應該去問他。」她有什麼舍不得的,兩條腿的男人漫山遍野都是。
「可是,主母都半個月都沒讓主子進房了,再這麼下去……」
「怎麼?」
回兒眼珠子左右晃動,左手掐上右手深吸一口氣挺挺單薄的胸脯,鼓足勇氣說道︰「回兒怕主子想離婚。」
「離就離,想佔便宜就做點貢獻,光挖坑還想我笑臉相迎的伺候著獻身。」她臉上又沒像白聖女一樣寫著犯賤,都回雄獅部落了降為奴僕之身還半月一封信的往程家堡寄,一月兩封,一年二十四封,四年四十八封,逢年過節還有加急,正好湊夠,迄今六十封都讓軒轅無心命回兒裱起來掛程之浩的書房,以便他這個當事人從邊關每每回堡都能第一時間瞻仰他的豐功偉績。
「主母,這話你何以說的著堡主啊?那雄獅部落的多德碴大王不也對你一樣殷勤麼。」回兒嗤笑的打趣軒轅無心,她家堡主主母都是人中龍鳳被人惦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不正常的是主母此刻的模樣,根本就是在吃堡主的醋,以前可沒發現主母有這等嗜好,好像就是在置辦年貨那天起了變化,不過這醋吃的又有些過了,回兒實在想不明白。
回兒眼尖心細向來對軒轅無心的一舉一動又尤為在意,但這一次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主母會如此刁蠻,情況異常就必定有蹊蹺,回兒只得靜觀其變沒有多余的聰明才智去猜她一輩子都猜不透的人。
就在回兒圍著軒轅無心轉悠的時候,當天夜里袁昶也圍著程之浩團團轉︰「主子,主母滅燈了。」袁昶小心翼翼的說道然後仔細看著程之浩的臉色。半月前主母也不知道抽什麼風居然在寢屋的門上掛著,明令禁止程之浩入內的牌子。
當天主子什麼都沒有問,讓不進就不進,听話的讓他恨不得撞牆,因為一賠一百的賭局他可是壓了主子旗開得勝的,這下賠了大半年的銀餉簡直恨的抓耳撓腮。
「明天早送顆夜明珠過去。」這麼早模黑,她也不怕在房里磕著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