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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說了那麼多,將父母的隱私往事都告訴了她,沒想到她還是不放心,還是要查。她難道不知道,他下了多大決心說服自己,才將那些事說的出口,于她,卻是一個字不信,不但要查,還要撇開他去查,他們之間,亦不過如此……
湘琳靜靜的望著他說道︰「此事不查個水落石出,難道蘇側夫便能心安麼?陛下他不讓您去,是為了您好!您是個聰明人,仔細想想,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陛下言辭也許激烈了點,其實,其實她心里,也頗為懊惱的。」
蘇浚心越痛,面上卻平靜,他嘴角譏誚的勾出一個弧度,抬頭望著湘琳,緩緩說道︰「我本以為,這世上她除了自己一個也不信,沒想到,總還有一個。她居然連這些話都告訴你了!」
湘琳望著他激動的神情有一剎的怔忪——他從來都是穩如閑庭信步八風不動,為何會如此控制不住心神?湘琳不知怎的心中一動,微微挑了挑眉,平視著他,居然默認了。
「轟」的一下,蘇浚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既怒且憤且羞辱,無數種感情一時之間噴涌而上,在腦海中匯聚成一股強大的漩渦,將他所有的理智通通卷了進去,他忍無可忍,羞怒道︰「不錯,我爹是娶了我娘!那是因為他不娶,我娘就會死!但是他沒有對不起先帝!反言之,先帝對他難道就情深意長了嗎?玉碎之戰班師回朝後,不過一個多月,先帝便有了身孕,先帝還不是——」蘇浚頓時意識到當時先帝肚子里的那塊肉正是今日把他氣個半死的古清華,低哼了一聲扭頭不語。臉上的忿忿之色卻毫不掩飾。
湘琳愣了愣,突然臉色大變,目光直直的瞪著前方,囈語般喃喃道︰「先帝班師回朝不過一個多月,就有了身孕?」
玉碎之戰,先敗後勝,蜀王出兵相助,邊境犒勞三軍,班師回朝,有了身孕……
湘琳的腦海中突然之間閃過這一幕幕史籍上記載的事件,小時候離開樊宮之前的破碎片段也突然之間一股腦的涌上心間,湘琳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低呼一聲,一偏身,一手無力的撐在身旁茶幾上。
「湘琳,你怎麼了?」蘇浚大驚,望著失魂落魄的湘琳,詫異得連「姑娘」兩字都忘了稱呼了。
「我沒有事,」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精神氣,她緩緩站直了身子,垂著頭,向蘇浚緩緩道︰「蘇側夫,陛下是什麼樣的人,您該最清楚不過。您是個聰明人,許多事,仔細想一想,您便明白了陛下的心意。」她屈膝,行禮,垂著頭小聲說道︰「湘琳還有事,就不打擾蘇側夫了!」說畢怔怔轉身,不等蘇浚回答,竟自去了。
蘇浚頓時呆了,愣愣的瞅著她輕飄飄離去的背影,心里是迷糊又迷糊,不解又不解,他千思百想,也想不出湘琳為何突然間會變成這樣。莫非,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蘇浚細細回想,頭疼的搖了搖頭。忽然又想起湘琳離去前說的話,不由又發起怔來。
湘琳搖搖晃晃的出了承慶宮,神情恍惚,目光直瞪瞪的,只是下意識的往前走著。她的腦子里,一片混沌和麻木。
她不願意去想,不敢去想,可兒時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場景卻不依不饒、爭先恐後,一股腦兒的涌了上來。塵封許久的記憶,一件件對上她的思考和判斷,那可怕的、驚人的、極有可能的事實,會讓她發瘋!
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流了滿面猶未可知。
腳下被什麼絆倒,湘琳「哎喲」低呼一聲跌倒在地,腦中瞬間清明了幾分。怔怔的瞧著眼前,湖水澄碧,荷香陣陣,遠處亭台樓閣飛檐畫棟掩映在葳蕤茂盛的花木樹叢中,色彩明艷,神采飛揚,身旁的石榴樹碧葉濃蔭,綴滿枝頭的果實壓得沉甸甸的。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青玉湖畔。
湘琳怔怔的起身,望著眼前的石榴樹發愣。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棵石榴樹枝干似乎更加蒼黑遒勁了,也更加粗壯了。
她依稀記得,那一年她剛剛五歲,去樊國的前期,那時,正是榴花勝火的時節,也是在這兒,她撿了一兜的嬌艷落花,蹲在湖畔將花朵兒一片片的扔到湖里逗魚兒玩,看著活潑潑的魚兒越聚越多,游來游去的接喋落花高興得咯咯直笑。
「三妹,蹲在水邊做什麼?小心掉下去!跟你的人呢?又躲懶去啦?怎麼湘琳那丫頭也不見影兒!」一個嬌脆爽氣的女音自身後傳來,帶著淺淺的責備和濃濃的不滿。
責備的是她,不滿的是身邊服侍的人。
她丟開衣兜中的余花,起身拍了拍手,向那女子跑過去,拉著她的胳膊依偎,仰著頭嬌笑道︰「二皇姐,我在看魚,可好玩啦,你也來!湘琳去給我倒茶去了,女乃娘估計有事,剛剛走開!」
「你呀,就知道玩!掉下去看你還玩!」當時已經十五歲的二公主古清霜含嗔帶笑瞪了她一眼,拉著她的手道︰「走,咱們回寢宮去。」
「好。」小小的古清華向二皇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高高興興的由她握著手一起回去。
可惜,還沒走幾步,大公主古清奇的聲音卻又冷冷傳來︰「清霜,還不去書房讀書?又跑來胡鬧!」古清奇那年十七歲,四年前已經被封為皇太女。她為人穩重沉靜,端莊雍容,一雙鳳眸明亮且深沉,是個一出現就能震住場的人物,古清霜對她既敬且怕。
「大皇姐,太傅今兒不舒服,跟母皇告假回家休息去啦!所以我——」古清霜忙陪笑辯解。
古清奇目光一掃,沉著臉擰眉斥道︰「太傅不在,便可偷懶嗎?你今年多大了,還這麼好玩!還不回去!」
古清霜呼吸一滯,終于垂下頭,慢慢的放開了古清華的手,慢慢的去了。
古清華站在那里,怯怯的,一動也不敢動。大皇姐的目光,冰冷得像利劍刀子,強掩隱的厭惡之感反而讓她感覺得更加清晰明確,她從來不懂,為何大皇姐看她從來沒有好臉色。
後來,女乃娘就來了,女乃娘擅離職守,嚇得臉色發白向大公主請罪,大公主卻是輕蔑厭惡的瞟了她一眼,連訓斥也懶得訓斥女乃娘半句,就帶著從人走了。至始至終,她沒有正眼瞧過她,更沒有跟她說過半句話。
現在回想起來,她才突然驚覺,每次二皇姐笑著過來跟她玩,大皇姐總會恰好出現,以各種理由將二皇姐帶走,原來,如此……
淚水劃過臉頰,滴在唇角,一點一點滲入嘴里,苦澀的滋味在唇舌間一點一點的浸染散開,麻木了神經和觸感。
從小,大皇姐對她雖從未辱罵責打,卻是極端的厭惡與冷漠,那種眼神,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哪怕她回國繼承帝位之後她傾心竭力的幫她,她也不能忘記;父王對她,是淡淡的疏離和放任,他從來不抱她、不對她笑過,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陌生人;就連母皇,也十分不喜歡她出現在眼前!只有二皇姐對她笑過,但大皇姐卻從來變著法兒的不讓她靠近她……
沒有一個親人親近她,沒有一個!小小的她,自然比旁人更加敏感,不快樂的記憶,也記得很清晰很清晰。
也正因如此,疼愛她的樊國皇後和護著她寵著她的太子哥哥,對她來說格外的重要。
她突然發起抖來,站也站不穩,腳下一軟,順勢跌坐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聲。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各種片段和印象卻逼著她、推著她一步一步向前,將破碎的片段一點一點的拼湊起來,形成一幅清晰的畫卷,殘酷的事實!
蜀皇出兵相助,邊境犒賞三軍,班師回朝一月有余即有身孕;父王的疏離、母皇的逃避、皇姐的厭惡,所有的片段湊成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極有可能不是父王和母皇的孩子,她的父親,極有可能是——蜀皇!
不然,一切都解釋不通!
她從小到大都在思索答案,為什麼父王那樣待她——因為她根本不是他的女兒;為什麼母皇不喜看見她——因為她是她的恥辱;為什麼大皇姐厭惡她——因為她不是她的妹妹!為什麼蜀國出兵相助不要報酬?為什麼自那之後蜀息兩國非但沒有交好反而停止了一切邦交甚至連通商都不許?原來,如此!
這不是她的猜測,她敢肯定十之九成九,這,就是事實。
多麼可笑,她自記事以來就在追尋的答案終于水落石出,她應該心底一松才對啊,可是為何會這麼傷心、這麼難過、這麼絕望?
回過頭來想想,不值當,一切都不值當,她犧牲了太子哥哥,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換來的,不過是一場笑話!然而,事已至此,除了一步步往前走,她還能回頭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