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海面上,巨大的帝國戰艦橫*,沈玉門眺望著前方依稀可見的地平線,讓身邊的副將打出了旗語,十日前京都城破,城中叛軍士兵負隅頑抗,入城的瀛洲士兵死傷慘重,便是劉景願在折損了近千的帝國士兵之後也放棄了完整拿下京都城的想法。
大營里囤積的猛火油被全部倒入京都城,焚城的烈火至今未熄,即便是在大海之上,帝國海軍的士兵們依然能看到那道直沖天際的黑色煙柱。數十艘戰艦分散了開來,開始封鎖起附近的海域,沈玉門的任務便是不讓任何一艘瀛洲海船出海,直到劉景願能夠確認李唐的逆賊已經全部伏誅。
京都城外,劉景願在百步之外,依然集感覺到那股排空而來的滾滾熱浪,如今京都城內已是火海一片,四處城門都有軍隊把守,除非李瞞早已逃出京都城,否則必定葬身火海。
「大人,楊副千戶帶人離開了大營。」劉景願身後,一名軍官策馬而來,到得近前時方自下馬低聲道。
「他們走了。」,劉景願眉毛一振,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說話間已自撥轉了馬頭,緹騎司的本事和手段他自然清楚,楊萬刑帶人離開,那必然是李瞞這個逆賊不在城中,「我們的人跟上去了沒有?」,「大人,我們的人雖然跟了上去。」,那軍官答話時有些猶豫,雖蔡他們軍中的斥候厲害,可是緹騎司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這個無需擔心。」劉景願擺了擺手,楊萬刑這個人他雖然不喜歡,不過也知道楊萬刑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他肯定會給自己留下些痕跡,好讓他派兵跟上」以防萬一。
京都盆地附近一處靠海的漁村,李瞞看著荒涼的灘涂地,又看了眼那幾艘被藏起來的貨船,一臉的陰霾」他從京都城內逃出來時,不知怎地居然被帝國軍隊的探子發現,差點丟了性命,要不是李四郎這個死士舍命相救,說不定他早已死了。
「王爺,等天黑我們便出海」和夫人匯合。」,李瞞身後,一名濃眉大眼的漢子打開水囊的塞子,遞到了李瞞面前。
「我不渴。」李瞞朝這貼身侍衛道,他雖然仍是逃了出來,可原本要帶走的一些東西卻沒有帶出來。
李四郎就坐在不遠處,看著李瞞,他當日好歹算是留下了通知緹騎司探子的暗號,最後那些緹騎司的精銳好手沒有辜負他的辛苦,從秘道里追了上來,不過人數終究是太少」眼看事不可為,他才飛身擋刀,救下了李瞞。
此時李四郎有些心焦,天一入黑,李瞞便會出海,到了海上他還哪有什麼機會可以留下暗號」如今他只盼著楊萬刑真緊過來。
「你小子交了大運。」就在李四郎想得有些出神的時候,身邊卻忽地響起了嘶啞的聲音,抬起頭李四郎看到了李瞞正示意他過去,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許早就感懷不已」但是現在他卻只想著這個曾經要拼死效忠的主上趕緊死了。
李四郎站起身,正要過去時,胸口一枚弩箭卻猛地透胸而出,他怔怔地看著那血紅色的弩箭箭頭,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徒勞地倒了下去。
漁村後面的樹林里」楊萬刑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強弩,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既然已經完成了使命」自然沒有必要再留下了。
隨著李四郎的死,唐王府殘余的人馬俱是大驚失色」他們本以為自己已經逃出生天,可是卻想不到終究還是逃不出帝國的追殺。
李瞞陰霾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恐和慌亂,他是怕死的人,雖然他以為自己不怕死,可當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時,他卻再也無法偽裝成鎮定自若的樣子出來。
「擋住他們。」,李瞞抓著自己那柄刀裝華美的橫刀,大聲喊叫著,這個時候他只能指望手下的侍衛能夠殺掉那些緹騎司的鷹犬,這樣他才有機會逃出生天。
「除了逆賊李瞞,其余一個不留,殺無赦。」看著那些慌亂驚恐的唐王府余孽,楊萬刑冷聲喝道,身後的緹騎司好手已經全部射空了手中的弩箭,然後提刀躍向了灘涂地上。
唐王府剩下的一眾侍衛和關隴將領,沒有一個人心存僥幸,覺得此時投降能夠活命,先不說他們犯得乃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便是眼前的那些緹騎司的鷹犬,就絕不會給他們活命的機會。
李瞞並沒有提刀上前,這時候他只是帶著身邊兩個親信朝著岸邊用油布罩住的海船奔去,他已經顧不得白天出海會不會踫上封鎖海域的帝國海軍,他只想快點擺月兌緹騎司的追殺。
楊萬到一刀將一名擋在身前的唐王府侍衛的喉嚨切斷以後,閃身前行,向著沙灘上如同驚弓之鳥般淒慌,正拼命地推著船下海的李瞞而去。
「擋住他。」李瞞看到飛快奔來的藍衣漢子,卻是大叫起來,他身邊兩個推船的貼身侍衛,側身拔刀便凶猛地迎了上去。
楊萬刑來時,幾乎帶走了大營里緹騎司剩下的全部人手,近四十人的隊伍不比李瞞最後身邊帶著逃出的人差多少,而且個個都是擅長搏殺的技擊高手。
那兩名貼身侍衛固然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是此時早已失了冷靜,暴虎馮河之勇如何敵得過如同機器般冷酷的楊萬刑。
拼著肩頭一刀,楊萬刑一刀抹子左手那名侍衛的喉嚨,接著便是反身側轉一刀斜撩,將另外一名侍衛開膛破月復,而這時候李瞞方自揮著刀沖上來。
「廢物。」,楊萬刑冷「哼間,手腕一翻,刀背敲在了李瞞握刀的手背上,他剛才看似電光火石間便殺了那兩名唐王府侍衛,但是生死搏殺,本就是呼吸間剎那可定的事情,要是這個李瞞有膽子和那兩名侍衛一起圍攻自己,只怕他沒有那麼容易就能解決那兩名侍衛。
「王爺。」遠處」看到李瞞遇險,幾個唐王府侍衛都是睚眥欲裂,只不過任他們如何拼命,卻也難以從緹騎司的對手刀下月兌身去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王爺被那藍袍漢子活捉。
李瞞被擒,那些剩下的唐王府侍衛和關隴將領俱是明白大勢已去,不過卻也沒有一個人投降,只是更加瘋狂地和緹騎司的人馬殺在一塊,反正他們也活不了,能殺多少墊背算多少。
看著那些仍然悍不畏死,根本就是同歸于盡的打法的唐王府余孽,楊萬刑終于露出了幾分異色,照這個樣子下去,就算最後殺光了這些逆賊,他帶來的這些緹騎司精銳只怕也剩不了幾個,這時候楊萬刑不由有些後悔,早知道他應該知會劉景願一聲,再多帶些軍中的人手過來。
楊萬刑這個念頭方一生出,便像是老天也在幫他一樣,一陣突如起來的冷箭射出」卻是將那些搏命的唐王府余孽給射得人仰馬翻,接著便是數十騎熊津都督府的斥候策馬從那靠海的樹林一側殺了出來,不過片刻間便將戰場給圍了起來。
看著配合嫻熟的軍中斥候不斷絞殺那些唐王府的余孽,楊萬刑方自松了口氣,既然大局已定,他自是要再多留幾個活口逼問是否還有漏網之魚。
隨著楊萬刑的大喊聲」那些軍中斥候手上的刀方自緩了緩,最後卻是留下了七八個活口沒有殺掉,不過幾乎都只剩平一口氣。數日後,當楊萬刑回到京都城時,這座瀛洲號稱繁華第一的城市已經徹底化作了一片廢墟」城中近十萬軍民幾乎全部葬身火海,只有寥寥千余人逃了出來,不過也全部被城外的帝國軍隊悉數斬殺。
至于那些原本還想著能夠洗劫一番的瀛洲豪強則是徹底打消了各種念頭,甚至于在看到劉景願這位下令焚城的都督時,都會不由自主地雙股戰戰,難以抑制心中的恐懼。
瀛洲平定」本該是件喜事,不過劉景願卻高興不起來,這一次他雖然大獲全勝」李唐和關隴余孽幾近被全部清洗干淨,瀛洲豪強的軍隊也消耗了大半」瀛洲各地幾乎再無任何可以阻礙帝國全面接管治理的勢力,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傷亡近三千,熊津都督府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受損。
軍帳里,劉景願雖是論功行賞,可那些將領軍官也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故而卻是都沒什麼喜色,他們也各有袍澤戰死于此戰中,要說高興也實在高興不起來,更何況他們素來不大看得起那些李唐叛軍,這一次沒想到竟然戰死了一千七百名同袍,叫他們心里有些難以接受。
「好了,你們且下去。」劉景願揮了揮手道,這一仗勝則勝,可同樣也叫熊津都督府傷了元氣,只怕日後便是樞密院同意調動他們去安西前線,只怕也免不了要被動上一動,這可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眾將離開後,已經回營的楊萬刑方自出現在了軍帳里,雖然李瞞是他所擒,不過這份功勞卻不是他一個人的,他也不願意為了這麼一個逆賊和劉景願鬧得不愉快。
「楊大人,李瞞那個逆賊可曾招了。」,此時軍帳里只有劉景願和楊萬刑兩人,對于楊萬刑的示好,劉景願自然不會不清楚,而他也同樣不想就此和楊萬刑弄僵,因此兩人很快就談到了更重要的那個話題上去。
唐王府這些年在瀛洲做大,一來是文皇帝的時候昏庸,放松了對瀛洲的看管,二來也是前唐王李保經營有方,和朝中大臣多有來往,郭虎禪登基時,雖然清洗了大批文皇帝時期的大臣,也因為唐王府造反一事除去了不少人,可是卻並沒有因此而大肆株連,相反倒是為了盡快平穩帝國局勢,當時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郭虎禪最後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但並不代表此事就會就此而罷,至少緹騎司一直都把這件事情當作大案來辦,李業嗣身為緹騎司指揮使,絕不允許朝野上下有一個反叛的逆賊,同樣即便是張九齡他們這些被郭虎禪提拔的內閣宰相們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楊萬刑這次可以便宜行事。
「還沒有,不過快了。」,楊萬刑笑了笑,他目前還未對李瞞動用大刑」李瞞這個逆賊*爺其實是個色厲內荏之徒,定然捱不過酷刑,到時候大刑一用,必然會招。
「劉大人」我此來,卻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楊萬刑臉色一正道,那些和李瞞一起生擒的唐王府余孽,他可沒有辦分留手,大刑伺候下終于是撬開了幾張嘴,得了些有用的消息。
「那逆賊之前曾經把妻兒送走」出海避禍,瀛洲海島眾多,只怕不太好找。」楊萬刑有些頭疼地說道,那幾個招了的家伙只知道這些,至于具體的下落在哪里,也是不甚清楚。
「我會通知沈大人多加注意海上。」,劉景願也是不由一愣,他沒想到李瞞居然還留了一手,若只是逃出他的妻兒倒也罷了,就只怕他還轉移了其他能對帝國產生威脅的東西,而那些東西絕不可以落到大食人手里。
一番商談之後」楊萬刑離開了草帳,瀛洲平亂雖然已經大局已定,可若是不能抓到李瞞那漏網的妻兒,便算不上完滿。
數日之後,瀛洲的海面上,沈玉門看完劉景願送來的密信後,也只得苦笑一聲,帝國海軍固然能夠縱橫大海,可是瀛洲那麼大海域,島嶼遍布,想要抓到李瞞那逃出的妻兒」無異于大海撈針,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有做下去。
萬里之外,洛陽城內,皇城官署,內閣里」張九齡,宋螺幾人放下處理完的公文後,都是頗為無奈地起身」走出官署眺望著北方,便是有滿月復的怨言」可皇帝不在,他們也發作不得,誰能想得到皇帝居然就那麼帶著太子領著虎賁營和羽林第一軍團自長安悄然北上,等他們發覺時,早已出了遼東。
宋璨自問,要是皇帝在自己面前,他就是拼著老命也要死諫一回,皇帝和太子乃是國家根本,這要萬一有個好歹,叫他們這些當臣子的可怎麼辦。
張九齡看著有些咬牙切齒的兩個同僚,知道皇帝這一回做得實在過分,便是要御駕親征,可好歹也知會他們一聲,最重要的是,怎麼能把那麼年幼的太子帶在身邊,要不是皇後又有了身孕,他估計姚崇這個直相會放下公務,親自去草原找皇帝了。
「姚相,宋相,陛下打了勝仗,薛延陀已亡,這回鶻靠近安西,有安西都護府在,陛下必定能凱旋而還。」,張九齡在一旁說了句,皇帝強干,治軍用兵,堪比太祖皇帝,遇上此等霸主,難不成到時候皇帝回來了,他們還真地辭相不干了。
「你倒是看得開,陛下親征,那是沒辦法的事情,可太子呢,那才六歲啊。」姚崇就是再生氣,可皇帝走了那麼些日子,自然也看開不少,可是對于皇帝帶著年幼的太子出征,他卻是始終不能釋懷,在他看來太子就該以文為主,以武為輔,皇帝有生之年只怕就能把大食人給拾掇了,難不成還真打算以後讓太子打到海西去,就是河中帝國頂了天也就是控制絲綢之路上的貿易重鎮和繁華地區。
「好了,還有什麼可說的,等陛下回來再說吧。」宋螺忽地大聲道,如今這朝中看上去平靜,可實際上也是不叫他們省心,沒有皇帝在那里鎮著,一些人又在那里不安分了,如今山東和山西那邊又斗了起來,雖然還沒撕破臉皮,可這明里暗里的劍拔弩張卻是假不了的。
張九齡頓時沒有再做聲,他們三個都是皇帝一力提拔的宰相,內閣里也以他們三人為主,不過三人顯然仍然不夠分量能夠完全壓得住朝野上下。
回到官署,張九齡三人再次重新看起各地送上的公文來,不過只看了沒多久,便已有內閣下屬的官員滿臉喜色的進來,朝辦公的宰相們道,「各位大人,樞密院送了捷報過來,瀛洲已經平定,唐王府一干逆賊盡數伏誅,只余逆首李瞞在押,已經派人送往洛陽。」,「是嗎。」,剛坐定不久的張九齡三人站了起來,瀛洲平定,那麼帝國在北線就只剩下回鶻一個敵人,等皇帝凱旋而歸,便可以全力對付大食人。
那來報信的官員將樞密院的公文交給張九齡後,便到了一邊,按慣例宰相們看完之後,是要給樞密院回函的,只是不知道這次會是何人執筆。
「張大人,你來寫吧。」,宋螺看完之後,朝張九齡道,放在平時,瀛洲平定自是值得高興,不過如今皇帝帶著太子還不知道在草原哪個野地里,他們哪里高興得起來。
不多時,張九齡便把回函寫完,交給那官員送交樞密院後,卻是朝宋螺道,「宋大人,如今春耕已過,冬天積壓的公文也已經全部處理完了,不如我去陛下那里,也好早點催促陛下回來。」,張九齡在三人里年紀最輕,雖然也不小,可是卻還經得起長途顛簸,他尋思著如今朝中並無大事,倒不如去皇帝那里,怎麼說也不能讓皇帝又一次在外面打仗連皇後生孩子都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