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悟為了躲清淨,于是選了這麼一個「人煙罕至」,鳥不生蛋的角落里游玩,這時,仍由小卓子喊破了喉嚨,四周卻不見半個人影,更不要說,會指望誰來救援了!
小卓子望著水面上撲騰了幾下就沒有影兒的朱悟,嚇得臉色蒼白,他很想跳到水里去「英勇救主」,可問題是,他根本就不會游泳啊!跳下去也是一個「死」字,可是不跳呢?要是朱悟淹死了,他還想活嗎?皇帝不將他的人皮剝下來做「人肉干」才怪!
正在小卓子糾結著,自己應該如何死法之時,突然從他的身後竄出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還未等他看清來人的面容,只覺得一陣風拂過,那人就已經跳入水中,朝著朱悟的方向游去!
正是天無絕人之路啊!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不!是主子的小命保住了,那麼自然自己的狗命也算是保住了!小卓子雙手合什,感動的痛哭流涕,蒼天啊!不枉我平日里早晚三炷香的拜你!
蒼天仿佛是為了回應這個「虔誠」的太監信徒的感謝之情,就在黃衣人落水不久,緊接著又「飄」過來兩個黑色身影,「噗通」也跳入水中。
「今天莫非是撞鬼了?」小卓子望著身邊的「人風」一陣陣的刮過,心中疑惑不定,從撞小王爺的太監,再到先後救人的兩撥人員,他們都不是走,也不是跑,而是「飄」過來的!
為什麼說是「飄」呢?因為那些人的身影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雖然今兒發生了很多事,可小卓子除了看到衣抉飄飄,連一個人樣都沒瞧清楚!
不過現在不管是「走」還是「飄」,不管是「人」還是「鬼」,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救起小王爺就行!
就在小卓子心眼提到嗓子口的時候,那摔下下水的黃衣男子首先從水面浮出了頭,他胳膊下夾著不知死活的朱悟,奮力的朝岸邊游了過來!
「我的小祖宗呢!你可別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啊!」一上岸小卓子就抱著雙眼緊閉,渾身濕透了朱悟號啕大哭起來!聲音簡直可以穿透空間和時間的距離,直上雲霄!
「閉嘴!」那個黃衣男子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熹王爺!」小卓子看清了來人,嚇得又是一哆嗦,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大慈大悲的菩薩,哪知道來的卻是笑面閻羅,當年人稱笑面虎的十三皇子,如今人見人怕的笑面閻王。(這八年中,一些年幼的皇子紛紛也封了王爵,十三封為熹王!)
十三沒有理會,這個抽神經的小太監,而是俯子,朝小朱悟的胸口處用力的一擠壓,然後後者則身體本能收縮的,吐出一口污水,反復幾下,胸腔內已經沒有污水可以嘔吐,但朱悟仍是雙眼緊閉,不省人事!
十三緊蹙著眉頭,表情很是煩躁!而剛剛和十三一同下水的兩個黑衣男子,卻不知何時悄然上岸,然後了無蹤跡的「隱」去!
「小王爺,不會是死了吧?」小卓子見狀,嚇得兩條腿開始直打著顫,完了!完了!皇帝陛下和福王殿下,肯定會將自己千刀萬剮的!
十三被小太監不間斷的騷擾,弄得表情有點扭曲,最後,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朝著小卓子的就是一腳,然後怒聲吼道︰「你愣著干嘛?還不去請太醫!」
說完,十三抱起朱悟的小身板,就飛快的朝著宮殿方向走去!
「你還沒有告訴我小王爺到底是死是活啊?」可憐的小太監只得一路提心吊膽的朝著太醫院飛奔而去!
剛剛和鄰國使節那是相談甚歡啊!達成了重要的友好雙邊關系,皇帝心中不由感慨萬千。回想起自己一生的政績,那是一個心潮澎湃啊!古往今來的賢明君主,自己應該也排的上號吧!看來自戀情結是老朱家的傳統習慣!
皇帝正沉浸在自己的偉大功績中,就見李安進來稟告道︰「陛下,小王爺身邊的小太監小卓子求見。」
突然被人打擾讓皇帝很不爽,心中暗自惱怒,心想那個小太監不懂事,你這李安怎麼也跟著胡鬧,不想想這是什麼重要場合,于是抬抬眼不悅道︰「讓他候著!」
「陛下,你還是見見吧!小卓子的樣子很著急,怕是小王爺那邊出了什麼大事兒。」李安弓著身子,走到皇帝的耳邊輕輕耳語道。
其實發生了什麼事兒李安可是心知肚明,卻不願不說明。剛剛小卓子已經將事情全都告訴了自己,朱悟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別人不知,天天伺候在皇帝身邊的李安豈能不知,這事兒,他可不敢代為轉告,要是皇帝一怒之下,遷怒自己,那不是太冤枉了!
皇帝納悶了,朱悟一個小孩子家能有什麼大事兒重要的過會見鄰國使節,可是李安向來是一個謹慎的人,若不是事情緊急,怎麼會一再通傳?
看了看對面還坐的還有鄰國使節,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呵斥下人,太丟面子,只得調整了心情,抬手道︰「傳。」
小卓子進來後,就匍匐在地,「皇上,不好了!小王爺他掉水里了!」話音中帶著一絲害怕,一絲哭腔。
「什麼!」皇帝立刻「騰」的一聲站了起來,那里還管得了有沒有使節在場這回事兒,忙形急于色的問道︰「那現在情形如何,小王爺沒事吧?」
「小的……小的不知道,太醫進去後,熹王殿下就讓我來告知陛下詳情!」小卓子匍匐在地,渾身發抖。
「小王爺是怎麼掉入河里的?」
「是個中年太監奔跑時,撞了一下,就……」小卓子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猶如風中之落葉!
「那是那一宮的狗奴才!人抓著沒有?」皇帝心里的火氣不由騰騰直冒!
「小的……小的不知!」
「不知?你一問三不知,還敢給我說詳情!」皇帝氣的隨手拿起那個茶杯子,就朝著小卓子當頭砸去,看來砸杯子,已經成為皇帝的一種慣性!
而後者卻不敢像老七那般躲避,只好硬生生的挨了一下,皇帝怒氣中的力道很大,小卓子額頭上殷殷血跡立刻順著臉頰如涓涓細流慢慢的流淌,卻不敢伸手去擦拭!
皇帝卻是瞧也不瞧地上的小太監一眼,提腿就往門口走去!「陛下,您……」李安趕緊跟上,忙道︰「屋里還有使節大人呢,陛下……」
「隨便找個人來糊弄一下,朕要去看看悟兒,沒那閑工夫和他瞎耗!」反正共識已經達成,會見使節只不過是給鄰國一個面子,如今自己的心肝兒受傷了,還管什麼里子面子的,皇帝大人才沒閑工夫繼續呆在這兒呢!
就這樣,剛才還「尊重無比」使節大人,就這樣一下子待遇從天上跌倒了地下,成了沒人照管的「阿貓阿狗」!。
皇帝剛到不久,老七夫妻倆就聞訊「心急火燎」的趕進宮來。
「悟兒!」老七的招牌大嗓門,人還沒到,就「千里傳音」的傳入眾人耳簾,皇帝本就心情不佳,此時更是煩躁的蹙了蹙眉頭!
不過皇帝尚未開言斥責,老七一進門到首先氣急敗壞的來找碴。「父皇,悟兒到底是怎麼啦?好好的人怎麼會掉到水里去的,你不是說要好好照顧他的嗎?我們夫妻就這麼一個孩子,他要是有什麼事兒,不是要了我們的命嗎?」
老七可是一個「機關槍」。不分時間,不分場合,不分對象,進門就先「突突」了!
皇帝臉色一黑,厲眼一掃,往哪一站就知道很有殺傷力。可惜老七免疫!
騷擾完皇帝,老七繼續騷擾一旁的太醫「我的悟兒沒事吧!」
「福王放心,小王爺脈象平穩,沒什麼大礙了!」老太醫可沒有皇帝陛下的威嚴,不敢不搭理老七,立刻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那為什麼還不醒?庸醫!」老七可不會因為對方態度好,就不罵人,立刻怒斥道。
太醫模了模鼻子,看來流年不利啊!一時半伙的功夫,已經先後被罵了三次「庸醫」。
熹王前腳罵,皇帝後腳罵,氣還沒有歇上一口,福王殿下又開罵,明明小王爺脈象平和沉穩,可偏偏昏迷不醒,天才知道為什麼?可是這話是絕對不能說的,說了不就證明自己的確是「庸醫」嗎?
于是太醫思量再三,很謹慎的開口道︰「王爺,別擔心,我看小王爺可能是驚嚇過度,昏睡一陣子就會醒來的!」
一听兒子沒有大礙,老七的注意力開始轉向了,他幾句詢問下,知道朱悟原來不是自己貪玩掉河里,雙眼立刻就噴射出一丈距離的火龍,狀如鐘馗般「毛發俱飛揚」的問道︰「是哪個龜孫子將我兒子推進河里的!」
「是個中年的太監~!」小卓子在老七的強大火力之下,戰戰兢兢道。
「呼」老七像旋風一般刮了出去,找所謂的「中年太監」拼命去了,卻恍然不覺,這皇宮本就是太監打堆集中的地方,中年的太監更是太監中的主力軍,大眾群體,沒有上千也有幾百的!老七到底該找哪一個中年太監算賬呢?
相對于,老七的「不靠譜」。崔鳶的表象就要正常的多,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呆在朱悟的床邊,拉著兒子的小手一遍遍的親吻,無聲的抽泣,她對于兒子的虧欠實在是太多了。
以前在福王府時,由于老七過分的「溺愛」,怕孩子因此養成「不良習慣」。崔鳶十分的母愛只敢顯露出三分,常常扮演著黑臉包公的角色。自從朱悟記事以來,崔鳶對于朱悟呵斥,甚至是懲罰打小的次數,比自己親他的次數還多!
待等皇帝將朱悟接近宮後,崔鳶這時就是想對兒子展現「偉大的母愛」也是沒有機會了,每次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寥寥數語怎麼表達出一個母親對于兒子的「愛意」?
看著兒子慢慢舒張開來的五官,不知不覺三年時間過去了,他已經是一個小小少年的模樣了!崔鳶的心里又是悔又是恨,若是時光能倒流,她一定會好好地將母愛毫無保留的留給兒子!
皇帝此時也走過來了,他瞧了瞧朱悟沉睡的小臉,也是五味翻沉,他可不是思想單純接近傻逼的老七,他當然不會認為這次的落水事件只是一個意外,朱悟是一個孩子不錯,但卻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說他自己因嬉戲頑皮而跌落河水中,皇帝是一千萬個不信!
這次會是誰暗中下的手?皇帝心中由不得涌出很多的懷疑對象!
「父皇!」崔鳶突然扭過頭,雙膝「噗通」一聲跪在了皇帝面前,她眼淚婆娑道︰「兒媳求求父皇將悟兒送還回府吧!」
皇帝下意識的蹙起眉頭不語!表情有些不悅。
「七嫂……」十三見狀趕緊上前阻止崔鳶進一步觸怒皇帝的情緒,皇帝此刻心里本就不舒坦,為了朱悟的事兒,他已經在老七夫妻到來之前仗斃了一伙奴才,幾個侍衛也打入大牢,連總管太監李安也受到了叱喝。
如今崔鳶再提及此事,豈不是明顯指著皇帝「監管不力」嗎?崔鳶的身份可不是老七,皇帝還會顧念幾分「難能可貴」的父子之情,一旦崔鳶觸怒了皇帝,可是要到大霉的!
崔鳶不知是不明白十三的暗示,還是不理會十三的提點,繼續膽大包天的叩首道︰「請父皇將悟兒還給我吧!」
「崔氏,你是在指責朕沒有帶好你的孩子嗎?」皇帝理著自己下頜的胡須,惱怒的盯著崔鳶道。
「父皇……」十三正欲上前解圍,卻被皇帝冷眼一瞪,僵在原地!
崔鳶毫不畏懼的抬起眼眸,對視上皇帝犀利的目光,再是一行禮道︰「父皇對悟兒的寵愛,媳婦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眾位皇孫中,我家悟兒能得如此殊榮,媳婦心里自然也是歡喜的。」
皇帝表情稍稍緩和,看來她比自己那個「街頭惡霸」的兒子老七強,至少還長了眼楮,會看!
「父皇親自教導悟兒,那自然是強過兒媳和福王殿下千萬倍!」崔鳶又真誠的說道。
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崔氏不但長有眼楮,也是有腦子,是會想事兒的人!
「可是,父皇,兒媳夫妻倆就這麼一個孩子,我們不奢求他大富大貴,不奢求他智謀過人,更不奢求他權勢滔天。我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快快樂樂的生活足以!哪怕是不做皇子皇孫,而是普通一庶人,只要他平安喜樂,這就是我們當爹娘最大的心願,往父皇垂憐!」崔鳶明白,深的皇寵是一件多麼榮幸和不易之事,也明白這恩寵背後意味著什麼樣的風險。當然就算崔鳶想不了那麼通透,可她身後還有一只像「老狐狸」一般狡猾的崔丞相。
太子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太子了,可皇帝的身體卻已經健康硬朗,不僅是老對頭裕王蠢蠢欲動,就是那些後慢慢成長起來的皇子們,難保個個也沒有什麼多余的想法!
這時,天天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小紅人」朱悟的地位就顯得那麼「突兀」了!以前他還小,再加上「草包」名聲在外的父親,以「遺傳學」的角度來講,朱悟也許入不了某些人的眼。
可如今朱悟已經八歲了,皇帝卻依然無老邁的跡象,再加上朱悟的「基因突變」的不俗表現,這就不能不讓人側目了!
若是換做別的事兒,崔鳶也許想不到那麼多,可是作為母親,孩子的每一件小事兒都值得讓她去深思細慮,再加上崔丞相的背後分析,崔鳶相反比任何都看得清楚目前朱悟的局勢。
這一次,她的孩子躲得過「暗算」,那下一次呢!無論如何,這一次她一定要將孩子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至于「寶座」的奢望,她是真的不稀罕,只要兒子能平安的成長,就已經很好了!雖然這個想法在眾人眼中看上去有些傻帽,可是這是一個母親最真實的心理。
崔鳶的話,讓皇帝怔住了,連崔鳶這個婦人都能開的通透的問題,自己居然大意的「疏忽」了,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又或則是,自己自私的想將朱悟留在自己身邊,而一直故意回避這個敏感的「想法」
崔鳶的話同樣讓十三吃驚,在他的印象中,崔鳶一直是一個嬌弱的如同水做的一般的女人,卻從未看到她有如此的睿智,也沒有想過她為了兒子朱悟,居然有敢和當今皇帝叫板的勇氣!
如此睿智和膽氣的崔鳶對于十三來說是陌生的,但同時卻也更加擁有致命的吸引力,讓十三極力冷卻的心又開始慢慢的回暖,望著伊人清秀依舊的臉龐,十三的心神恍惚了!
「知道了!」皇帝頹然而疲憊的揮揮手,離開了屋子。
「父皇……」崔鳶有些急了,這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就要舉步追出去,卻被門口的十三攔住了,他勸慰道︰「父皇是真心疼愛悟兒的,他會知道該怎麼辦!」
離開了朱悟的房間,皇帝獨自來到了御書房,往日里,自己在此看奏折,朱悟則在旁邊練習書法,有時自己也會興起,拿一些朝政上的事務考校考校這個孫子,而朱悟的表現卻是從未讓自己失望過!
老七這個兒子,皇帝是希望到失望,從小上樹掏鳥窩,下河模魚蝦,打架斗毆……哪有禍事,那是絕對少不了老七的身影,若是按照正常發展情況下去,老七若不是皇子身份約束著,發展成街頭惡霸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朱悟恰恰相反,自己的孫子數以百計,若不是老七太過囂張,皇帝存了看笑話的心理去關注朱悟,也不會發現這個「奇葩」。
剛開始只覺得這臭小子有趣,投緣!可越到後邊,越是相處下來,皇帝是真心的疼愛起這個小孫子,朱悟和皇帝不僅是最親近的祖孫,更是一對忘年交。
往往那些不足以和外人道的事兒,都可以和他暢所欲言,給「孤家寡人」的皇帝帶去了不少慰藉。
如今御書房里,少了朱悟陪伴的身影,偌大的大殿里顯得空蕩蕩的,更外寂寥!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皇帝聲音很小,卻不知講給何人听!
皇帝本人反復的念叨了幾次,才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半晌才低啞著聲音道︰「悟兒,我留下你,讓你和父母骨肉分離,原本是想好好的栽培你,如今看來……」
三年來,自己知道朱悟的天分不凡,便動了心思好好教導,可如今看來朱悟的表現已經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三年來他跟在自己身邊耳濡目染官場百態,三年來他跟在自己風光無限,感受皇權威嚴,那只不過因為他是一個孩子而已,不足以引起眾人的目光和打量,可若是他的心智,不再是一個孩子了呢?
陷入了沉思的皇帝,心中不是沒有想過將來皇帝寶座由朱悟來當,自己的三五載的悉心栽培,再加上朱悟本身絕高的悟性和謀略,他日長大成人,必然超過他的那些父輩,甚至是自己,成為一代明君,這必然是造福天下之幸事。
可是……他終究是太小了!小的根本不足以抵抗外界的風雨!
自己日漸老邁,若是來日自己駕崩,而朱悟尚未成人,又或則他即使安然成人,可是手中沒有足夠的勢力,即使自己將皇位傳給了他,那些手握重權,刁橫跋扈的皇叔豈能誠服與他,到時候,皇位不穩!豈止是朱悟性命堪虞,就連老七夫妻也逃月兌不了干系,自己當初苦心為老七謀退路,如今卻親手掐斷這條退路!
以往「風光」就意味「風險!」這三年自己究竟是幫了這個孩子?還是害了這個孩子?
皇帝最終頹然的坐落在,御書房那張寬大的雕花黃花梨木椅之上。他一手撫額,苦笑連連︰「老了!老了!老糊涂!」
「李安!」須臾,皇帝喚進來身邊伺候的大太監李安,吩咐道︰「擬旨!福王世子醒轉之後,就讓他跟著父母回府邸吧!不用向朕辭行了!」
又是一個月明星稀之夜。
大殿中,窗欞後,燈火通明中,一陣陰寒的笑聲不斷傳來。雖是笑聲真聲響卻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如此陰沉,令人毛骨悚然。
透過窗欞縫隙,可以看到一個中年的男人大大咧咧的落在在正中間的一張雕花大椅子上,他有著一張白皙的臉龐和陰毒的目光,下頜稀稀疏疏地留著幾根鼠須。他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老七當年的那一腳,雖然沒有將他當場弄成「太監」,可即使經過這麼多年暗中的治療,他依舊是一個「半殘廢」,朝中傳言,太子殿下勵精圖治,戒了引誘,實則,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個才明白,他看著那些千嬌百媚、婀娜多姿的女性同胞,也會怦然心動啊!可……的的確確也只是心動而已,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堂堂太子殿下淪為「假太監」,他心里的恨意,可想而知,太子對老七是恨的牙根癢,可出事兒之後,老七就攜家帶口的去了北疆,那里可是老七舅舅,北疆王的地盤,太子就算有心也無力,去禍害老七。
待等老七回京師之時,他已經是封王,羽翼漸豐滿,又有皇帝陛下罩著,太子想動老七也是不容易!不過不急,成大事者,又豈會在乎這一朝一夕的利害得失,于是太子隱忍了下來。裕王虎視眈眈,他沒必要為了一個老七而壞了自己的大業,等自己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寶座後,他一定要讓那個該死的「草包」老七生不如死!比自己這番模樣慘一千倍,一萬倍!
不過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快,橫空殺出的「朱悟」卻打破了太子的如意算盤,皇帝寵幸朱悟本也沒什麼,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朱悟一個孩子的影響力是越來越大,連太監宮女們都知道,和皇上最親近呆在一起的人不是太子,是朱悟,和皇帝陛下一通探討國家大事兒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朱悟。要知道李貴妃在世的時候,母後可沒有少暗地里落淚,受委屈!死後卻也是「陰魂不散」的影響著皇帝,即使老七是那麼的「爛泥扶不上牆」!皇帝也因為李貴妃的緣故而多多的偏愛老七有加!
好嘛!現在居然連一個小孩子也能爬到自己的頭上,搶走屬于自己的光芒?太子的心中涌現出殺機無限!
殺朱悟的心,太子也不是一時半伙就生出來的,可卻苦苦的找不到機會,平日里皇帝就像護著小雞一樣,帶著朱悟,太子根本就無從下手!哈哈哈!可百密總有一疏,朱悟這小子。半個侍衛也不帶,就敢自己跑到沒人的地方「躲清閑」,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派去的人回來沒有?」太子這次派出去的人手,可是暗中培育多年的死士,為了這次的刺殺,早就通過關系,假扮太監潛伏在宮中長達三個月之久,一直在等待「刺殺」的時機。
心月復怔了怔,猶豫片刻,還是回答道︰「沒有!」
「沒有?」太子臉色一變,目光凌厲的看著那名心月復,似一條毒蛇吐著腥臭的氣息!
心月復一邊哆嗦的擦拭著頭上「蹭蹭」冒的冷汗,一邊畢恭畢敬的回答道︰「他逃走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鑽出兩個身手不弱的黑衣衛士,他們聯手相攻,死士佔不了便宜,想月兌身更是不能!他……」
「我不想听你的解釋,我只想知道結果!黑衣衛士是誰的人,莫非是父皇的暗人?」
太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心月復的回話道︰「若是他敗露了,我就將你的尸體交出去,要知道那個死士只認得你的臉,卻並不知道孤才是真正的主子!」
心月復跟著太子這麼些年,太子的翻臉無情,是早已見識,當初為了月兌身將自己的兄弟二皇子都給「陰」掉了!殺掉自己更是猶如碾死一只螞蟻一般,毫不吝嗇!
那心月復,兩腿一軟,噗通跪地道︰「太子殿下息怒,雖說那死士無法逃生,卻也是忠義之人,他已經服毒自盡了,已經死無對證,太子殿下大可放心,不會牽扯到咱們身上的!」
太子冷言一哼,他可不管死士是不是「忠義」,只要不連累自己就是好事兒,他略微點點頭道︰「還算他識相,你的狗命保住了!」
心月復劫後余生,立刻跪倒在地,感恩戴德的拜謝太子的不殺之恩!
皇宮內
「行刺小王爺的到底是什麼人?」皇帝高坐在龍椅之上,不平不淡的聲音卻透著無比的威嚴!
跪在大殿正中的是四名黑衣衛士,其中兩位赫然是當初隨著十三一起跳水救人的黑衣人。
「陛下,那人雖然身著太監服飾,可事後,咱們檢查了他的身體,發現他並不是太監,應該是有心人派其,混進皇宮的刺客!」為首的黑衣侍衛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會是誰的人呢?」皇帝略微沉思片刻,又問道︰「你們還有什麼發現?」
「回稟陛下,那人很是頑固,見抵擋我們不住,就自己服毒自殺了……看來也是久經訓練的死士,屬下慚愧,並不能獲得什麼線索,但我們會繼續追查下去的!」黑衣侍衛有些惶恐了,他們本是皇帝派到暗中保護朱悟的暗衛,這次朱悟落水,他們已然是保護失利,如今更不知一問三不知,皇帝尚未降罪,自己都覺得慚愧!
還好皇帝並沒有揪著他們的失職不放,而是轉頭又問道其余兩個侍衛道︰「當時十三下水後,確實是救悟兒,而沒有其他的舉動?」
朱悟這次出事兒,就算是不查明真相,皇帝也是心知肚明,有人嫉妒朱悟的「恩寵」了!不是他那群如狼似虎的兒子們,又會是誰?因此連帶「救人」的十三,皇帝也是信不過的!他下水到底是去「救人」還是「殺人」?
兩個下水救人的黑衣侍衛對望一眼,才叩首道︰「回皇上的話,熹王卻是在救人,並沒有對小王爺做出任何傷害的舉動,上岸後,也是極力搶救小王爺,因此屬下等,才悄悄的退下了!」
「哦?」皇帝抬抬眼,聲音略帶沙啞,十三和老三長期是穿一條褲子的,從他今天的作為看來,悟兒落水應該不關老三的事兒。
老十和老七素有隔閡,可他如今人不在京師,其余幾個人就算和老七交情不好,卻也沒有深仇大恨,老七府里就這麼一根獨苗的事兒,是周所周知的,就算這些混賬不念及兄弟情,但應該還沒有狠絕到要斷人唯一子嗣的地步,而且事情一旦敗露,面對的就是老七和丞相府的傾力反噬,他們不得不顧及!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老大了,他和老七有過節,他的勢力也最為龐大,不用懼怕老七的報復,看來自己這個兒子也真是事無巨細,連個孩子也上了心,果然有一代梟雄的雛形啊!
皇帝念及此處,由不得嘴角發出一絲冷笑,如此心胸狹窄,若是他日登上大寶,那麼那些手足兄弟,子佷後輩,還不被他誅殺殆盡?
「好了,你們退下吧。如今小王爺要回福王府了,你們想個辦法也混進去。另外再找四個人加入到隊伍中,輪流守護,這一次的過錯不在你們,朕可以饒恕你們,但記住,沒有下次!」
皇帝之所以沒有懲罰這些「失責」的黑衣侍衛,因為若是要說真正將朱悟置于危險之地的最大禍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因此,作為一代明君,他還有什麼理由,來遷怒別人呢?
老七怒氣沖沖而去,又怒氣沖沖而回,禍害了不少大、中、小太監後,老七方才意識到,對了還不知道那中年太監長什麼樣呢?于是又一陣「龍卷風」般的刮了回來。
結果審訊小卓子,人家卻是一三不知,氣的老七當場又破壞了宮里的無數公物,怒氣才稍稍的消退了不少!
「鳶兒,兒子怎麼樣?醒過來沒有?」老七走進門,使勁的壓低了嗓音,以免打擾到小朱悟。
崔鳶哭的兩眼如紅杏,有些浮腫,長嘆了一口氣道︰「沒有,一直這樣睡著!~」提起兒子的情況,崔鳶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老七也是煩躁不安的在屋里轉來轉去,過了片刻,他才猛然抬頭道︰「都是一群庸醫,要不要找李太醫來看看,當初可是他妙手回春救了你們母子性命!」
對于曾今救過崔鳶母子的李太醫,老七嘴里可不敢不恭。「七哥,十三如果沒記錯的話,李太醫好像擅長接生吧!悟兒一個孩子,用得著婦產大夫嗎?」十三突然不陰不陽的在身後嘲諷道。
老七轉頭惡狠狠的瞪了十三一眼,卻很意外的沒有發飆,從小太監嘴里,老七知道這一次,悟兒落水是人家十三將他救起的,雖然老七心里有千萬個不待見自己「曾今」的情敵。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老七雖然不是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四好青年,可是這點基本的做人道德還是具備的,所以他只是惱怒的瞪了十三一眼,卻是生生忍住了怒火!
十三吃定了老七的心思,于是嘲諷的朝著老七又撇了撇嘴!
老七雙眼通紅的瞪著,雙手緊握成拳。那麼一瞬間,他有一種揮拳而出的沖動,幸好被強行壓住了。
十三卻恍若不見老七的憤怒,他收起嘲諷的譏笑,走到崔鳶身邊,溫柔道︰「七嫂,別擔心了,要不讓我試試吧!當初那殺人名醫也曾私下傳授過我一手,金針刺穴讓人快速蘇醒的法子,要不我試試!」
「真的嗎?」崔鳶抬起頭,她不是不信十三,可她也不想兒子被十三當做試驗品,刺成刺蝟!
「從相識到現在,我有騙過你嗎?」十三對待老七和崔鳶的態度可謂是天差地別,他真誠的笑笑,那股子笑意讓人感到溫暖和踏實。
「好吧!十三就麻煩你了!」就在老七要開言反駁的時候,崔鳶已經應下了,並走到老七身旁又一個眼神「秒殺」了,老七即將出口的「抗議」之言!
「那請七嫂和七哥,先暫且在門口等候一二!」十三走到朱悟的床前,轉過身對老七和崔鳶吩咐道。
老七剛才就被媳婦封了口,如今立馬搶先開言道︰「不行!爺的守著你,萬一你不起好心怎麼辦?」
老七言語里的攻擊性太強,崔鳶有些尷尬的想十三行了個禮,沒有說話,忽閃的大眼楮,分明存了一絲歉意!
雖然是一個爹生的,遺傳基因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十三的修養素質顯然就比老七好了不是一星半點,面對老七的「質疑」,他也不火,只是一貫的微微笑道︰「好啊!七哥想留就留吧!不過我這個人沒什麼出息,人多就緊張,萬一到時候手一抖,刺錯了地方,七哥你可別怪我啊!」
「你……」老七為之氣結,可兒子的小命兒還窩在別人手里呢,他能怎樣?最終老七憤然一轉身,將屋前的兩扇門板「踫」的一聲關的巨響。門板兒就這般久久不願「消停」,來回搖動「蕩秋千」!似乎繼續延續的發泄老七的不滿!
崔鳶苦笑不已,對于十三為什麼見老七面就奚落,老七為什麼長期看十三不順眼的原因,崔鳶多少還是能猜出一些端倪的,作為這對兄弟矛盾的「導火索」的她又能說什麼呢?
「十三弟,拜托了!」最後崔鳶只是禮節性的向十三行了一個虛禮,然後跨出門去,她接下來的任務還很艱巨,門口還有一座大火山等著她去「剿滅」呢!
待等老七夫妻倆都離開後,十三踱著休閑的步伐,隨手將房間的門關嚴實,他也不急著「查看」朱悟的病情,而是揚起一絲微微笑意,很有「情調」的將自己的衣擺理了理,然後施施然的坐落在屋子右側的一把暗紅色的木椅之上。才抿嘴一笑道︰「臭小子,還不醒轉,莫非真的等著我拿針刺?」
就在此時,原本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人兒,突然睜開一雙漆墨如星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