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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內 通

接到趙的命令後,吳璘不敢怠慢,親自給任得敬回復。任得敬雖然對宋人態度的前後差異和他們的要求非常奇怪,但怎麼想宋軍都不可能以夏軍中的漢軍為主要目標,他這樣做有百利而無一害,便答應了下來。

而想起宋人居然連自己這個中級軍官的現狀都了若指掌,任得敬心中更是驚懼不已。雖然這樣一來,自己留在西安州的家人可能會成為宋軍的俘虜,但宋軍既然主動提出來,應該不會傷害他們,何況對任得敬來說,自己的性命和前途總是更加重要一些

自知拖下去必敗無疑的察哥早就想丟下步兵撤退了,但又怕漢軍不戰而潰甚至反水,而不敢說出來,畢竟怎麼也得有他們拖住追兵才行。就在察哥想著怎麼騙漢軍將士來當炮灰的時候,一直不怎麼受他待見的漢將任得敬卻主動提出了一個類似的計策,令察哥大喜過望。

任得敬的提議是,先讓步軍攜帶大部分糧草輜重撤退,馬軍則留在營寨中等待數日。如果宋軍不追,那麼馬軍反正速度快,很快便能趕上步軍,到時候全軍立刻下寨,準備幾日後繼續此前的流程,畢竟只有騎兵的話,宋軍馬少,而且質量也差,縱使有些騎兵,也是追不上的;而如果宋軍派兵追擊,則以逸待勞的西夏馬軍便可以大肆屠殺暴露于平原之上的宋軍。

這一計策看似完美無缺,但卻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好像那個老鼠給貓掛鈴鐺的故事一樣,誰去掛那個鈴鐺呢?所以直到現在才由任得敬提出,因為他自己就在誘餌之內,姿態擺得高高的,其他的漢軍官兵就算不願也不好開口,以免被察哥殺雞儆猴。

于是這計策就這麼定了下來,一向厭惡漢人的察哥也少有地破格將任得敬提拔為防御使一職,並把一萬多漢軍步兵交給他來統轄。但任得敬也因此將西夏漢軍的官兵們得罪光了,幾員大將看向他的目光都好像要吃人一樣,要不是顧及察哥的存在,他們早就發飆了,只是察哥下面可不會跟著步軍走,任得敬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調入任得敬麾下的幾支漢軍的主將本來與其平級,一下子變成他的屬下,自然很不服氣,何況任得敬這官位還是出賣了大家的利益換來的,大家就更是恨之入骨了,不過攝于察哥的威嚴,大家都不敢將心中的怒意表現出來。盡管如此,但當任得敬派人將他們叫來議事時,一個個卻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擺明了就是準備來個「非暴力不合作」

任得敬自知資歷不能服眾,沒敢一上來就玩硬的,只是厲喝一聲「抬起頭來」。這幾員將領不忿地抬起了頭,卻見任得敬的臉上露出悲戚之色,苦笑道,「你們以為,我不提出這個計策,晉王就不會將我們丟掉嗎?」

營內頓時一片死寂,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察哥多少還要顧及一點自己的顏面和影響,但如果一直拖下去,真到了那份上,他們這些本來就大多是投靠過去的漢軍肯定會被拋棄。

任得敬看到自己的話有了效果,便繼續說道,「如果我們主動提出,晉王還會欠我們一個人情,可若是他自己作出的決定,到時候就算我們僥幸逃回夏國,晉王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大家看向任得敬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他說的沒錯,如果察哥主動拋棄大家,漢軍將士對他必然會生出怨恨,以後就很難共處了。而任得敬這樣一來,情況就完全不同,只是一個將軍還是很不客氣地答道,「可是得利的,也只有你防御使大人啊!」

「你們至少不用受害,難道不是嗎?」,任得敬輕笑道,但眼神之中卻閃過一點殺機。

「可萬一真的宋軍殺來,我們該怎麼辦?」,幾位軍官還是顯得憂心忡忡,西夏的漢軍之中雖然也有精銳,但肯定不是他們這些步軍,決不可能抵擋宋軍的精銳。何況宋軍也有騎兵,雖然未必能與西夏鐵騎相提並論,但用來對付步兵,可是輕松愉快得很哪!

「大家勿憂,以任某觀察,宋軍的戰斗力絕非等閑,若只是要擊退我軍,直接出戰即可。你們認為,這樣強大的軍隊,從去年到現在一直避而不戰,目標只是為了我們這些二流軍隊嗎?」,任得敬安慰道。

「難道他們的目標是晉王的鐵騎?可是宋軍騎兵甚少,就算打敗了晉王的精銳,也追不上,又能取得多大的戰果呢?」,一位將領低聲嘀咕道。

「任某也想不到他們會使出什麼手段,但這種可能不但有,而且相當大,那就是我們幸存下來的唯一機會。」,任得敬對此也有些疑惑,不過他很快就發狠道,「但不管實情如何,我們現在這樣子可是不行,就算宋軍的目標是我軍的主力,若他們發現我們只是一群各自為戰的烏合之眾的話,也決不會放過這塊毫不費力就能吃下的肥肉。」

幾個人對望了一眼,全體屈膝行禮道,「悉听大人吩咐。」

任得敬知道自己總算是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接下來他就將那幾支軍隊集中到一起進行了簡單的合練,勉強將其訓練成一支能夠單獨戰斗的軍隊,而不只是干干苦力、打掃一下戰場、追擊一下潰敵。由于時間緊迫,任得敬只讓大家練了一種最簡單的陣法,那就是圓陣。因為宋軍萬一真的殺來,無論是哪種情況,只要能夠堅守一段時間就有生機,他任得敬可不想將希望寄托在宋軍守信上。

那幾名部將對任得敬立刻刮目相看,想不到這個以前大宋的文官,帶起兵來居然也有一套,從此再也不敢在他面前牛氣了。任得敬總算掌握了上萬軍隊的生殺大權,但在他看來,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二十萬大軍開拔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何況察哥還需要做好各種突發狀況的準備,結果直到紹興八年的七月份,夏軍步兵才開始撤退。第二天的上午,他們突然听到東南方向傳來好似天崩地裂般的馬蹄聲,是騎兵,宋軍居然只用騎兵來對付他們這些步兵

這下連任得敬一時間也懵了,宋軍這一萬多騎兵對付夏軍主力騎兵還不夠塞牙縫,但對付他們這些還在行軍的步兵和民夫卻肯定是綽綽有余了,這簡直就像是故意在算計自己一樣,因為要不是知道夏軍騎兵和步兵分開,他們這麼點騎兵怎麼敢單獨行動?

不過雖然心中憤恨,任得敬還是很快恢復了鎮定,他胸中的大志尚未實現,怎麼能在這里不明不白地死掉?于是任得敬立刻指揮部下結成圓陣頑強抵抗,可是其他的烏合之眾卻大多嚇得四散奔逃,結果被宋軍萬余騎兵箭射刀砍,死傷無數。宋軍一開始也對任得敬布置的圓陣試探性地攻擊了一次,效果非常不好,他們于是轉而利用速度上的優勢,先將那些潰散的夏軍干掉,再合兵一處對付移動困難(圓陣的機動性是所有基本陣型中最差的。)的任得敬部。

眼見幾萬友軍很快煙消雲散,任得敬心中後悔不迭,自己怎麼就這樣輕易相信了宋人呢?當初在大宋官場中吃的虧還不夠多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時察哥率領的夏軍主力趕到了戰場,任得敬平生第一次覺得,原來察哥如此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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