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主大人,招琪來遲了,請靈主恕罪!」招琪卑微地低下頭,說。
「快別廢話了!」我急切地說,嘴里的獠牙讓我有點口齒不清。「這里是哪里?為什麼我打不開通往人界的通道?」
「因為,」招琪猛地抬起頭,眼神冰冷,「所有通向人界的道路都已經被封死了!」
「什麼!」我大驚失色。妖魔道的戒嚴行動嗎?這可真是太罕見了!「有什麼大事件發生嗎?讓荒原的氣氛如此緊張?」
招琪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刈差,又看了看我,悠悠地說︰「靈主離開太久了,都忘記妖魔道是什麼樣子了嗎?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這里所有的妖魔已經達成一致,這里將變成狩獵場,而獵物,就是靈主您!」
最後這句話讓我不禁心神一晃,我看著眼前的招琪,本應該熟悉的身影卻讓我有一些陌生感。妖魔道有多久沒有出現狩獵場了?大混戰的時代才出現過的狩獵場,竟然在今天重現了!最坑爹的是,主角竟然有我的份!以前的狩獵,我也參加過幾次,都是作為捕獵者中打醬油的一員,但是那樣的場景卻讓我無比難忘,那簡直是獵物的災難日!
「為什麼?招琪?」我看著金燦燦的大鳥,問道。
招琪優雅地欠欠身︰「我只知道,如果靈主您死了,幾乎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我面部尷尬地抽搐了幾下,不好意思地說︰「你這麼說太殘忍了吧!好像我要是不死就太不對不住大家了一樣。」
「靈主,現在可不是抱著愉悅的心情開玩笑的時候。」招琪認認真真地說。
「好吧。」我的表情嚴肅起來,「招琪,你有什麼好主意嗎?以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擋這麼多對手。」
「您只要逃掉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跟那些家伙硬踫硬。」
「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來打開人界的門了。」我盯著招琪,緩緩地說。
招琪笑笑,眼里閃著光,說︰「我來幫您開啟通往人界的大門。靈主,您只要負責逃月兌就可以了。」
我扭頭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的刈差,嘆了口氣。順利逃月兌,又談何容易!「招琪,你想清楚,如果你這次幫我,就等于徹底與無垠荒原的大妖魔決裂了。」
招琪笑了笑︰「靈主大人,我本來就跟他們不是一個戰壕里的。上次被他們追殺的事情,我還記憶猶新呢!這幫家伙,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你想要什麼?招琪?以我現在的實力,恐怕無法給你太多東西。」我看著他。驅使妖魔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必須有足夠的好處,尤其是像靈雀這樣的妖魔,往往都鬼得很。
沒想到它搖搖頭,說︰「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靈主大人。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靈主都不要再責怪招琪了。」
我頓時有點吃驚,不過一想到招琪的聰慧又釋然了起來。我跟刈差,一個是它的靈主,一個是它的主人,總有一天,招琪勢必要夾在我們兩個之間。「好,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也不用再說什麼了。招琪,從今你只要記著,自我這具妖魔之軀成了的那天,就早已失去了完整的人類之心,所以,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類女孩,其實早就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招琪听罷我末一句,眼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它淒苦一笑︰「知道了,靈主。」它回轉過身,張開巨大的金色雙翼,劃向天際。無垠荒原暗紅色的天空,多出一道美麗的金色痕跡。我只看到了這道痕跡,卻沒有看到招琪的淚水,這只美麗的妖精,最後為我而流的淚水。
我回過頭看了刈差一眼,喃喃道︰「所以,如果度過這一劫,你我之間也互不相欠了吧!」我說完,扛起傷痕累累的刈差。
四面八方的攻擊一齊向我襲來,我張出的結界一層層被擊破,手上不停地畫著新的結界符。不同的妖魔種群從每個方向堵截我的道路,我只有拼命地跑,已經顧不上感到累了。幾道攻擊符咒打到我的鱗片上,一開始沒覺得怎麼樣,過了一會兒,陣陣劇痛從傷處傳來。我咬著牙,在無垠荒原上狂奔。這里的地形詭譎多變,還要時時提防著沼澤地帶,跟不時冒出的危險植物。不知跑了多久,看來招琪終于打開了一個小小的通道,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閃著光。我心中一喜,更加加快了步履,與此同時,那些妖魔也加速了攻擊。
也許是看到通道讓我有點松懈,我一下子感到了疲憊。就在我觸及通道的一瞬間,一個踉蹌,我撲倒在地,依然昏迷不醒的刈差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些妖魔殺紅了眼,發瘋一樣涌上來,我剛剛拼命與他們拉開的距離又沒有了。這一變故讓我頓時狂躁不已。我趴在地上,望著眼前雜亂的身影,視線模糊起來,心中只剩下了放棄的念頭。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周圍厚重的妖氣帶給我的壓迫感忽然減輕了很多,我的視野又清晰起來,抬起頭一看,身旁出現一個女孩。她身高不足一米六,矮矮胖胖的,頭發枯黃稀疏,打著卷緊緊貼在頭皮上,穿了一身灰白色的運動服。她手里拿著一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鋼筆,筆尖指向前方的妖魔群,那些大妖魔仿佛中了定身法,一動也不動了。
她注意到我正盯著她,轉過頭看向我。小眼楮,塌鼻子,圓圓的臉頰上還有幾點雀斑,實在算不上好看。她咧開嘴,沖著我露出一個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個笑容有點賤賤的。
「你是……什麼人?」我有氣無力地說。面前這個人的出現,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她晃了晃腦袋,依然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說︰「這個嘛……不可說,不可說。」
「原來你叫不可說。」我了然地說。
她的神情郁悶起來︰「你恍然大悟個毛啊!我的意思不是我叫不可說好不好!誰會叫這麼鬼扯的名字!好不容易有個故弄玄虛的機會你這家伙能不能配合一下!怎麼一張嘴就破壞氣氛?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我瞪著眼前這個人,雖然我承認她救了我,但是我卻有一種打心眼里煩她的感覺。「你到底是什麼人?那些妖魔怎麼了?」
她有點得意洋洋地笑起來,依然是賤賤的表情。「你那麼想知道我的身份嗎?我啊,跟你一樣,都姓蘇。」她搖頭晃腦地說著,一副很不著調的樣子。「因為你跟刈差月兌困這一段實在是不會寫了,所以我只好親自出馬,動用只有作者手中才掌握的主角光環了。這些妖魔的時間被我暫時停滯了,所以,你們趁著這段時間趕快逃出去吧!」
果然,是那個渣作者!沒想到,這個家伙長得跟她的作品一樣渣!怪不得我一看見她就這麼想揍她!我幾乎要憋出血來。
正要問個仔細,忽然上空隱約傳來一個聲音︰「心早,你都窩在這里一整天了。別寫小說了,走啊,打牌去吧!」
她仰起頭看了看,語速極快地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要緊的事,你們快走吧!」然後,我就感到我跟刈差被一股推力猛然一推,掉進了前方的通道里。那個無良的作者,倏忽間就消失了。
招琪打開的通道在我們身後快速閉合,沒多久,我跟刈差就又重回了人間。仿佛是經歷了一場艱難的夢境,我們也成為了唯一從無垠荒原狩獵場上逃出的獵物。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人渣作者幫忙,我們出來的地點正是祭司殿不遠的一處地方。對我來說,麻煩還沒有結束,我現在依然是妖魔的形態,帶著渾身都是血並且昏迷不醒的大祭司出現在這里,這是多麼令人誤會的事情。果然,還沒等我站穩,我就被一大群衛兵團團圍了起來。他們個個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再看一眼我旁邊的大祭司,那眼神恨不得馬上置我于死地。還真不愧是神護帶出來的兵,面對妖魔也毫無懼色!
「你這只怪物,馬上把大祭司交出來!」為首的一個兵士厲聲喝道。
怪物這兩個字讓我心里一陣酸痛,但是現在不是我發怒的時候。我含糊不清地說︰「我只是想救他……」
但是不再有人听我的解釋,一只箭射過來,我晃身一躲,從我的耳邊擦了過去。這時我才發現,四周的高台之上也圍滿了弓箭手,一個個已經拉滿了弓,齊齊對準了我。那只弓箭如同某種信號,接著就有上百支箭向我飛過來,近身的那些兵士也紛紛向我展開了攻擊。不過也正因為紛亂的飛箭,他們的攻擊還受到一些限制。
我疾速地左躲右閃,始終有一只手拉著刈差。那些人看見我一直拉著刈差不放手,怕傷到了大祭司,攻擊也有了些顧忌。神護去哪里了?怎麼沒有出現?我有點著急。不過他來了也未必認出我,萬一真的認不出我來,我便又多了一個棘手的對手。算了,神護不出現未必是件壞事。
身上的傷口因為大幅度的活動又裂開了,又是一陣劇痛。必須快點結束這場無謂的打斗了。我伸手一把握住身旁飛過的幾支箭,狠狠一擲,那幾支箭又調頭飛射回去,旁邊的幾個士兵中箭倒在了地上。我用腳勾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劍,接連刺倒了幾個兵士。圍攻我的人群漸漸出現了一個小的缺口,我趁著這機會,迅速劃出一個土遁術的符咒。
祭司殿有刈差的法術保護,我只能帶著刈差到祭司殿的門口。暫時沒有人看到我們,但是相信很快就會有巡邏的衛軍發現我們。刈差躺在地上,依然昏迷。他蒼白的臉色已經開始隱隱發青。我想起解血荊棘毒的方法,不禁苦笑,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會為他做出那種地步的事情了吧!
我看著他,低聲說︰「不管怎麼樣,蘇沐陽永遠是我唯一承認的大哥。這次之後,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罷,我們再無任何瓜葛。還有,最後一件事……可是我永遠不會對你說出來。」
那就是,刈差,我喜歡你。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深深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是我的血脈至親!所以,為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只是因為,我喜歡你,刈差。
我喜歡你,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