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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若有若無的奇怪聲音從風中傳過來,我仔細一听,似乎是小孩的哭聲,斷斷續續的,並不真切。該死的好奇心條件反射一樣蠢蠢欲動起來,我循著聲音找過去。

走了不多遠,我在御風閣的旁邊停了下來,御風閣是一個琴室,里面放著各種樂器,外側搭砌了一個高台,在上面臨風而奏的話,樂聲可以傳遍整個後殿。我听過一次這里傳來的樂聲,不知是何人所奏,總之比刈差讓人頭疼的「魔音」好很多。這里是去往玄知塔的一條路,周圍有幾棵森然的高大槐樹。就在其中一棵大樹的下面,一個小孩正蜷坐在那里,頭埋在膝上傷心地哭泣。

他穿著很尋常的粗布短衣,身形非常小,衣服顯得很大很不合體。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還是自顧自在這里哭著。我有點猶豫,對付小孩一向不是我的長項,尤其還是哭的小孩。不過,祭司殿有這樣的小孩嗎?我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蘿卜?……是蘿卜嗎?」。我猶猶豫豫地小聲問道,問完又覺得不妥,這個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四歲,顯然比蘿卜要小,而且以刈差的脾氣,絕不會允許蘿卜在這里自己哭的。

那小孩並沒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大聲了。

這聲音听得我一陣心煩。「小朋友,你為什麼要在這里哭?」我耐下性子,盡量和藹地問道。和藹這東西,裝起來可真辛苦啊尤其是當心里想的是「請滾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哭」的時候,裝和藹的難度尤甚。

「我、我為姐姐、哭……」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沒有抬頭,卻回了這麼一句。

「為我而哭?你為什麼要為我哭?」我緊緊盯著那個孩子,心里莫名一沉。

「因為、姐姐你、要死了」小孩的聲音忽然凶狠起來,他說完猛地抬起頭,站起身。

「啊」我被那孩子的樣子嚇得魂不附體,向後退了一大步,卻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只見那個小孩的臉已經腐爛了,幾處發暗的肉外翻著,兩行血淚從本應該是眼楮的兩個黑洞中流出來,潰爛的嘴角彎成奇怪的形狀,似乎在笑,白森森的牙齒從少了一半皮肉的唇部露出來。他站在那里死死看著我,忽然一躍而起,齜著牙,伸開腐爛發霉的雙手向我撲過來。

他的動作十分迅速,我下意識拔出腰間的匕首狠狠擲過去,沒有想到,匕首如同穿過一個影子一樣穿了過去,深深扎在了他後面的樹上。而那個孩子毫發無損。怎麼回事,明明看上去是個實體,為什麼我的刀沒有用?「完了」我暗叫一聲,就在他尖利的指甲馬上就要接觸到我時,一道金黃色的光閃過,將那個鬼孩子硬生生卷到一邊。

我的心稍微放下一點,忙看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形如鳳凰一般的美麗妖精,身形輕移,展開金光閃閃的絢爛雙翅,將那個小孩緊緊纏起來,通身發出的金色光彩如同聖光一般,那個鬼孩子一踫到那光,好像非常痛苦,不斷地掙扎尖叫,最後竟完全融化在了那光里,一團青黑色的煙霧裊裊地升入了上空,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淡淡的腐臭。

「招琪……」我望著那美麗絕倫的身影,不禁輕輕喚道。

招琪轉過身,眼中依然是高傲的神采,聲音卻有點謙卑︰「靈主大人,您沒事吧?」

「我沒事,剛才那是什麼?」我心有余悸地問道。

「早夭的人類嬰兒因還未來得及享受世間諸般而心生怨念,所以死後不墮輪回。若是被人害死,那麼怨念更深,變成嬰靈,則為禍人間,因為陰氣極盛,連鬼魂都懼怕的日光都不會影響他們,所以白天也可以出現。甚至隨著怨念的加深,嬰靈的形態也會如人類小孩一樣生長。剛才那只嬰靈已從嬰兒長成那樣的形態,算是比較厲害的一種了。」招琪娓娓道來。不知為什麼,這只漂亮得不像話的妖精的聲音,我听起來也格外地悅耳。說不上為什麼,我喜歡這只妖精,這種喜歡之強烈讓我自己也很驚訝。

「原來是這樣。」我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剛才多謝你了,招琪。」

「保護靈主大人,本就是招琪職責所在。」招琪不卑不亢地說。

我苦笑一聲︰「你不必一口一個靈主大人。我不是你的靈主大人,刈差上次不是也說過了嗎?你再這樣說,被你主人听見,會被處罰吧?」

招琪神色不改,道︰「人類的眼楮跟耳朵有時的確會誤導他們。但是對妖怪而言,通過氣息辨識的結果是絕對不會錯的。靈主大人這樣說,是在考驗招琪的忠心嗎?」。

我頓時無語,無奈道︰「好了好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可是要先走了。」

沒想到招琪說︰「招琪不敢阻攔靈主大人。只是靈主大人要往哪里去?據招琪觀察,已經有好幾只嬰靈在靈主的房間里靜候大人了,招琪不敢懷疑靈主的實力,只是現時處理起這些嬰靈來,的確也難纏得很。」

呃,你大可毫不猶豫地懷疑我的實力,一只我都搞不定,要是好幾只我決然死定了。我心中暗暗說道。「那怎麼辦?」

「靈主大人還是先隨招琪走吧先躲避一會兒。」招琪狡黠一笑。

「可是,這麼一走了之,阿暮還有其他人不是很危險?」我考慮到這個問題,很是擔憂。

「靈主大人不必擔心。嬰靈畢竟都是些小孩子,還很單純。他們若是找上一個人,就不會再找其他人。現在看來,這些嬰靈都是沖著大人您來的,其他人應該不會有危險。」招琪畢恭畢敬地「安慰」我說。

我勒個去「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萬中無一的倒霉蛋?」我十分郁悶地說。

「前因造後果,靈主大人,這些小事還是暫且放在一邊吧」招琪優雅地笑著,有意無意地無視了我的問題。

我跟著招琪,忘記了自己的匕首還在樹上插著,也沒有看到一股股黑紅的血從樹干流出來,淌在我的匕首之上。

招琪帶的方向是玄知塔,走到玄知塔,它並沒有停下或進去,而是繞到了玄知塔的一側的小路,走了一陣,招琪在一面院牆前停了下來。「靈主大人,就是這里了。」

我暗暗擦了把汗,又是牆?不會又叫我鑽狗洞吧?我可沒有這種特殊癖好。「這里?怎麼……進去?」我艱難問道。

招琪展開翅膀,慢慢撫過牆面,撫過的地方漸漸變得不一樣了,很快一扇厚重的木門出現在了牆上。招琪只是輕輕一推,那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靈主,請。」

我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招琪隨後也跟了進來,關上了那道門。

這里是一個不算小的院子,雕梁畫棟,房子從外面看就華美異常,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料。奢華程度甚至跟祭司殿里大祭司辦公或者接見貴客的一些重要場所相當。只不過一看就是多年未有人跡,顯得有點荒涼。「這里……這里是什麼地方?這麼好的房子怎麼沒有人住?」我疑惑道。

「這里是祭司殿的禁地,靈主大人。」招琪回道。

「招琪,你竟然擅自將我帶到祭司殿的禁地。你就不怕你的主人責罰你嗎?」。我說著做好馬上閃人的準備,跟著一只妖精私闖禁地,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事情招惹刈差。我跟他之間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

招琪一笑,「靈主大人多慮了,我恐怕主人這會兒並沒有心思關心這里,也不會發現我們在這里。整個祭司殿都有妖精據守,獨獨這里空空蕩蕩,干淨得很。」

「為什麼?刈差那里發生了什麼事?」我忙問。

「靈主,您還不知道?今晨整個南方水患爆發,情況嚴重,恐怕祭司大人正為這事勞心,這會兒皇上也應該召主人覲見了吧」招琪不緊不慢地說。

水患?我心中一凜,洪水無情,若是嚴重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種天災總要有個前奏。怎麼這麼突然?」

「招琪竊以為,這次水患的確並不簡單。通過主人這幾年的治理,天下也算是風調雨順,很是太平。這次這麼突然的水患,我們妖精通常都會歸因為定是有大妖魔作祟。」

我急忙說︰「大妖魔作祟?招琪,那你有沒有跟刈差提過?」

招琪的眼楮眯了一眯,說道︰「靈主大人,連招琪都可以想到的事情,您認為主人會想不到嗎?」。

我放下心來,長吁一口氣︰「你說得也是。看你的樣子,似乎只當是尋常事。」

「只要對我們沒有影響,我們妖怪對人類的生死並不會介意。」招琪老老實實地說,「只是沒有想到,靈主大人對主人還是這麼關心。」

「哦?我現在很關心他嗎?我以前很關心他嗎?」。我挑挑眉毛,看不出來招琪這個妖精這麼八卦。

「招琪只知道,這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招琪恭敬答道。

什麼跟什麼嘛「你們妖怪的話太深奧了,我並不明白。」我搖搖頭,四處轉起來。我發現這里的裝飾雖然是祭司殿一貫的大氣風格,但不同的是透著點秀氣,房中不少的小飾物倒有點像女孩子用的。「這里明明是個女孩子的閨房,怎麼會列為禁地呢?」

「說起來,住在這里的人也算是祭司殿的重要人物,不過都是些前塵往事了。」招琪似乎並不想說這件事情,說完轉口說,「不過也因為這樣,現在您才有地方躲避那些嬰靈。一旦被纏上,那些嬰靈會一直隨身跟著您。但是這個院落,因為尚存著以前這里主人的一些氣息,所以它們並不敢進來。」

因為存著一些氣息,就把那些嬰靈給唬住了?這里到底住過多麼厲害的人不過我並沒有太在意那些,因為招琪的那句「一旦被纏上,會一直隨身跟著您」讓我腦袋一炸,我這是什麼渣命啊怎麼就倒霉成這樣。想起那只嬰靈的樣子,再乘以個N,環繞在我的四周,頓時心里一陣一陣地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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