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106、窮折騰
106、窮折騰
鄭恩見柴榮又昏迷了過去，急忙又舀一調羹燒 竄煙的蔥姜水，放進幾粒「還魂丹」，一只手端著柴榮下巴，給柴榮灌下。拉牛牛柴榮又被那苦澀怪味嗆得醒過來，口中吐著濁痰，眼內流著清淚，帶著哭聲說道︰「我推車販傘販茶，指望賺點蠅頭小利，權為糊口養身之計。不幸連遭挫折，只剩這一車茶貨，誰知又讓你糊涂失去，如今本利全無，叫我怎麼辦啊！」
鄭恩只為柴榮醒來高興，訓道︰「一調羹就把你灌醒了，還說這藥沒奇效？救命之藥，八十兩銀子能算貴嗎？何況欠人家三十兩，人家見咱真的沒有就不要了！如此妙手回春的先生、捐助咱們的善人，你卻說人家是江湖騙子！你這不是以怨報德嗎？不看你有病，我立馬炒你魷魚！」
柴榮見與他這傻瓜辯不清，只氣得頭撞床幫，痛哭失聲，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店主見此，知道強逼無用，只得相勸道︰「柴客官，你也不必傷心了。今晚暫且住下，想想有什麼可以當賣，明日再說吧！」
店主離去，鄭恩兩眼瞪著柴榮繼續訓道︰「銀子錢身外之物，今天沒了，明天再掙，有誰個為了省錢甘受病苦煎熬？是命珍貴還是貨珍貴？當著外人埋怨來埋怨去，還痛苦流涕，像死了爹娘老子似的，也不怕人家笑話！」
柴榮有理講不清，一肚子苦水倒不出，還得安撫他這個傻愣子兄弟︰「我的好兄弟，大哥不是埋怨你。路上錢丟了，現在貨又沒了，只剩下你我兩個精光身子，我不是心里急嘛！人心一急，說話還顧得考慮嗎？」
鄭恩說︰「急什麼？天又沒塌，地又沒陷，天上還有日頭，地上還有水流，怕球什麼？就是你得的不治之癥，長期臥床不起，大不了樂子去給人打工養活你！咱兩個大活人，還能直脖餓死？」
「你說的在理，可眼前身無分文，店錢交不上，飯也吃不上，怎麼辦呢？」柴榮為難地說。
鄭恩略一思索，有了主意︰「咳，不是還有輛車嗎？明天賣掉，店錢、飯錢不是都有了嗎？」
事到如今，不賣車還有什麼辦法？柴榮只得嘆氣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鄭恩要去賣車，柴榮掙扎坐起，交待說︰「這車全是老棗木打造，你看看，木頭全是紅的。打造時我花了四兩六錢銀子，如今變賣，叫價五兩，侃價侃到四兩五可以出手，低于四兩不能賣，太虧了！」
鄭恩昨晚向店主賒了兩個大餅，柴榮有病吃不下，只掰了棗大一口。鄭恩全吃了，還是像只塞了牙縫似的，覺得肚子里根本沒進食。他灌了三四碗不掏錢的水，不到半夜便灑了三泡尿，肚子里咕碌碌狼掏似的難受。他一心想著賣車買飯吃，不願听柴榮羅嗦，一邊嘴上答應一邊推上車子就走。
鄭恩把車子推出店門，在街上大聲叫喊著︰「賣車了，賣車了。棗木芯貨車，五兩銀子就賣給呀！」跑了半天，一個人搭理也沒有。
「減價了，減價了！五兩的貨車現在只要四兩五！」還是沒人問。
「跳樓價，跳樓價啊！棗木蕊小貨車，四兩就賣啊！」還是沒人買。
有人給二兩，他沒有賣，到晌午的時候餓極了，想便宜出手，可回頭去找那個人，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他推著小車跑到後半晌，餓得肚皮貼在了脊背上，嗓子也喊啞了，小車還是沒出手。
鄭恩饑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只覺得兩腿發軟，四肢發抖，渾身每塊肌肉都像被貓撕狗拽似的難受，他連叫喊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是耷拉著頭，推著小車緩緩地穿街過巷來回游。
喊都沒人問，不喊更沒人買了。
黃昏時候，他餓得再也受不了啦，見路旁有座「好漢樓」酒店，便把車子推到門前放下，走了進去。
鄭恩進店，揀一空位坐下，店小二忙上前招呼︰「客官，要些什麼？」
鄭恩這會兒什麼也不想了，只想著能有東西填填肚子，揀好吃的只管點︰「倆燒雞、倆咸鴨、倆蒸魚、四斤牛肉、四斤羊肉、四斤豬頭肉、一甜一咸二個湯，再加老酒兩壇。」
店小二驚愣道︰「要，要這麼多？」
鄭恩瞪眼訓道︰「你開飯店還怕大肚漢嗎？」
店小二見他粗暴，不敢再問，將所要一一上桌。
鄭恩放開肚皮，將雞、鴨、魚各吃一半，端起兩碗湯，呼嚕嚕倒進肚中，又將牛、羊、豬肉胡亂吃了些，喝了一壇老酒，覺得肚子飽了，站起身，讓店小二將剩下的東西打包包好，左手接過抱在懷中，右手提起剩下的那壇老酒，轉身就走。
店小二攔住說道︰「客官，您還沒結賬呢。連酒帶菜總共一兩二！」
鄭恩身上分文沒有，還不願說實話丟面子︰「出門慌忙，忘了帶銀子。暫欠一時，明天送來！」
「我們酒樓規矩，不管生人熟人，概不餘欠！」
「你怕老子不還嗎？先把門口小車寄存，待取車時給你！」
店小二已經看出他是沒錢，說話帶刺兒︰「我看你是想吃混食兒吧？也不打听打听這是什麼地方，容你充人物頭不容？」
鄭恩听不得仄楞話，當即一瞪眼，訓道︰「老子的棗木芯貨車，價值五兩銀子，還抵不了你這一兩二酒菜錢嗎？」
店小二說︰「那怕你的車子是唐明皇李隆基的金根車、寵妃楊玉環的鳳輦，值十萬、百萬兩銀子，可這兒不是古董店，不收破爛。有錢你拿出來，拿不出來便不算完！」
俗話說，窮極生橫，兔子急了也咬人。
柴榮有病，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急等他賣車救治，跑了一天，空手而回，如何交待？
鄭恩惦記柴榮餓肚子，再加上面子下不來，一時惱羞成怒，耍起賴來︰「王八蛋，不算完能把爺們怎麼樣？老子生就打鐵匠，踫上鐵器就想敲敲，硬的給你敲成軟的，粗的給你敲成細的。老子腰里金銀元寶好幾個，就是不給你，你把老子怎麼樣？」
店小二見他耍賴，一聲吆喝︰「來人啊，有人鬧事了！」
話落音，後院中「噌噌噌」竄出來手執各樣兵器的五六位壯漢。
亂世酒樓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
江湖豪杰、僧侶道尼、官宦士紳、強盜小偷、將官軍卒、無賴閑漢、流氓騙子、藝人苦力、鏢師殺手、師爺幫閑等各種人物無不常來常往，醉酒鬧事、打架斗毆乃是家常便飯。
酒樓主家，不是自個豪強，便有硬勢靠山，否則別說賺錢，自個能保住囫圇身子都難。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找著挨宰